“用玉璽換北平？”
大殿中，朱棣看著放在龍案上的和氏璧喃喃自語。
昨天，楊元奉周林之命將傳國玉璽送到北平，聲稱要將此物當作朱棣返京的程儀。
對此，朱棣很清楚其中的意思。
如果自己帶兵退出北平，周林會繼續以臣自居；相反，周林會親自取回玉璽。
放在以前，朱棣肯定會誓死與周林一戰。可眼下，他卻生出幾分猶豫。
朱棣好行險不假、喜歡征戰也不假。但他不是一名無腦莽夫，絕不會打無把握之仗。
換句話說，哪怕他有兩分把握都敢跟周林決一死戰。
可現在，他沒有這個底氣。
身後是大明江山，眼前只是北平一隅。誰輕誰重，朱棣拎得清楚。
北平是他的發家之地，但畢竟不是國都。南北兩京的說法也只停留在朝堂層面，尚未公之於眾。
況且，北平也是周林的老巢。朱棣很擔心當地駐軍和百姓配合周林攻入城中。
與其死守北平，不如用暫時的退卻換來從容佈局。等積攢出足夠的實力，他會像越王伐吳般一雪前恥。
但他不能在朝堂上主動示弱，一定要借別人的嘴說出撤離的諫言。
一念至此，朱棣抬頭看向站在武將首位的鄭亨道：“如果何福、宋晟心存異志，卿可否擋住他們與周林的聯手進攻？”
聞聽此言，鄭亨情不自禁地皺了下眉。
眼下，五十萬王師能不能擋住周林還在兩可之間。如果山、陝、甘肅的大軍來攻，大家恐怕都得交代在這兒。
斟酌一下，鄭亨向上抱拳道：“依臣之見，咱們不如暫時收縮防線，陣兵於濟南、開封一帶。待萬事準備妥當，陛下可揮師北進，收復薊遼。”
“其他愛卿的意見如何？”
朱棣又將眼神投入柳升和孟善。
柳升猶豫一下道：“陛下，如果不退出薊遼。淇國公隨時可以從長蘆登陸。那裡距北平不過二百餘里，且兩地之間全是平原……”
等他說完，孟善謹慎說道：“陛下，周林所部的海戰實力超群，又擅長渡海作戰。臣也非常擔心他會從長蘆發起偷襲。”
見陛下沉默不語，文官中的陳瑛斗膽說道：“鑑於淇國公主動上交玉璽，陛下不如網開一面，給他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
同樣建議退卻，陳瑛的說法明顯比幾名武將委婉。
朕一世英名，沒想到也有需要藉口的時候！
想到此處，朱棣突然感到天旋地轉，忍不住悶哼一聲。
最近，他經常感到頭暈目眩、渾身疼痛，原本茂密的頭髮大把脫落。好在黃嚴不知從何處求來仙丹，經常能夠在關鍵時刻緩解病情。
“陛下？”
見他面露痛苦之色，殿內眾臣當即面露擔憂。
“陛下請用藥！”
身旁的黃嚴連忙給朱棣喂下一粒紅色的丹藥。
半晌，朱棣虛弱地擺了擺手，示意黃嚴退下。
喘息片刻，朱棣艱難開口道：“全軍暫退濟南。”
“陛下聖明！”
此言一出，殿內眾臣同時鬆了口氣。
“退朝！”
黃嚴高喊一聲，命人架著陛下離開大殿。
看著朱棣的背景，鄭亨捅了一下身旁的柳升道：“陛下的身體一直不錯，為何突然變得如此虛弱？”
柳升的眼角狂跳，努力裝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道：“估計是讓淇國公給氣的。”
隨後，他拍了拍鄭亨的肩膀道：“放心！只要離開北平，陛下一定能夠好轉。”
“何以見得？”
覺得柳升的態度有些奇怪，鄭亨不錯眼珠地盯著他。
“我……我猜的。”
心中有鬼的柳升連忙避開他的眼神，假裝與孟善聊起軍中之事。
見此情景，鄭亨也沒繼續追問，滿腹心事地走出大殿。
與此同時，剛出大殿的黃嚴湊到朱棣的耳邊低聲道：“陛下，奴婢剛剛從一名信使的身上搜出一封密信。”
說完，他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朱棣。
展開書信，朱棣的臉色霎時變得鐵青。
信中，周林承諾要幫朱高熾提前登基，並笑稱朱棣一定會因此感到歡喜。
“氣煞我也！”
一聲大叫過後，朱棣直接昏倒在地……
……
三日之後，朱棣在幾十萬大軍的護衛下離開北平，小心翼翼地朝濟南而去。
當年，身為燕王的朱棣曾在濟南城下遭遇兵敗。現在，他要以此為指揮部，再來一次南征北戰。
進入濟南，朱棣第一時間發出廢太子的聖旨，命令黃嚴前往京城緝拿朱高熾。與之同行的還有鄭亨和兩萬京營人馬。
看得出，朱棣是真被自己的兒子氣壞了，準備當面斥責對方。
不出幾日，黃嚴帶著朱高熾回到濟南。
見到父皇，朱高熾連忙解釋，聲稱周林是在使用離間之計。
“離間？”
病體沉重的朱棣冷冷一笑，“熾兒，知道為什麼誰都想在你我父子間使用離間之計嗎？”
朱高熾聞言一愣，輕輕搖了下頭。
“是因為你的野心很大。與做太子相比，你在當兒子上很失敗。”朱棣惋惜地看了他一眼，“可你忘了，朕首先是個父親。”
類似的話語曾經出現在周林的口中，朱高熾猛然發現自己仍然有些稚嫩。
最高明的計策往往是順勢而為，不著一點痕跡；把孝道頂在頭上的太子才是最成功的儲君。
“父皇息怒，兒臣只是不想墜了您的名頭！”
“朕的名頭不怕墜。但朕怕你連自己的兒子都管不住！”朱棣戟指兒子，“一旦他娶了周林的女兒為妻，你可能壓制住他半分？”
聞聽此言，朱高熾低下頭不再言語。
朱棣長嘆一聲道：“因此，朕準備先剝奪你的太子稱號，再令你掛帥征討周林。到那時，你才能踏踏實實地坐穩江山！”
沒等朱高熾開口，旁邊的朱高燧失聲叫道：“父皇，您不是要讓兒子成為儲君嗎？”
朱棣用柔和的目光看著他道：“你還小，如何能當太子？”
“原來您是逗兒臣的。”
短暫的不滿過後，朱高燧咧嘴一笑道：“我就說，這天下遲早還是皇兄的。”
說完，他端起桌上的藥碗遞給朱高熾道：“大哥，還是由您來喂父皇吃藥吧。”
【作者題外話】：最近太忙，今天只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