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茉莉配製的神秘藥劑的劑量較為保守，所以藥效並未在烈焰的身上持續太久，很快，她就恢復了過來。
“我的頭怎麼這麼疼呢？”
烈焰接過秋遞來的溼毛巾，把臉上殘留的眼淚、鼻涕和口水擦乾淨了，接著按了按自己的額頭與太陽穴。
泠霜使用了一個清潔術和一個淨化術，把烈焰腳底下的口水清理了一下。
“這是正常現象，您回屋睡一覺就好了，我也可以使用神術幫您治療頭疼，您需要嗎？”茉莉鎮靜地說道。
“需要、需要。快快快！我的腦子都快要炸了！”烈焰快速點了點自己的眉心，故作誇張地催促著。
茉莉對她使用了一個“萬能”的治癒術，效果顯著。
“……哎？是不疼了哎！不僅不疼了，我的頭腦還異常清明，精神力都增長了不少。”烈焰直起了腰桿，活動了一下肩膀，重新感受著現實世界內的一切，“你那管神秘藥劑真的有點東西！竟然能讓我的實力得到些許進步？！”
“您還想再體驗一次嗎？我估測，以那管藥劑的劑量和您的身體素質，十天後就可以再體驗一次了。”
“不！我不想再品嚐那個味道了！一輩子都不想再品嚐了。”烈焰果斷拒絕了。
隨後，她把身下的椅子向前挪了挪，拿起了碗筷，看樣子還有胃口吃早餐。
“你不回房，洗個澡、換套衣服嗎？你的身上都是冷汗，不難受嗎？”泠霜皺著眉，嫌棄地看著烈焰。
“你讓我先用美食，治癒一下受傷的心靈行不行？我都產生心理陰影了，我都不敢回憶那個味道。”
“你還是覺得不難喝，否則現在肯定不會有胃口吃早餐。”銀杏說了一句風涼話。
“您快閉嘴吧，那管神秘藥劑讓我喝了，您就偷著樂去吧。”烈焰夾起了一個雞翅。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您的精神力可能會持續、緩慢地增長，每隔一兩天，您都需要對它進行一次梳理，防止精神力錯亂。”茉莉叮囑道。
“知道了、知道了。”烈焰大口啃著雞翅，吃得很香，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茉莉見狀，看向了泠霜，泠霜緩緩地點了點頭，示意“我會看著她的”。
沒過一小會兒，烈焰的嘴又閒不住了，她微微俯下身，神秘兮兮地說道：“你們知道，喝下那管神秘藥劑後，我都看到什麼了嗎？”
“知道，自從您進入了那種迷糊的狀態，茉莉問您什麼，您就回答了什麼，可聽話啦。”小茉莉邊吃邊說道。
烈焰一愣，回憶了一會兒，隱約想起了剛才發生的事情，茉莉好像確實問過自己一些問題。
“哎，茉莉。除了能提升精神力以外，那管神秘藥劑的作用，是不是跟虛妄之瞳一樣？”烈焰回過了神，問道。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可是飲用後，我好像能看到過去和未來了。”
“您看到的過去和未來，和虛妄之瞳看到的過去和未來，在本質上是不同的。”茉莉解釋道，“而且，虛妄之瞳的主要作用，不是去觀測過去或未來，而是看‘現在’、看世間的萬事萬物、看自己身邊的一切、看破虛妄、觀測真實。”
“什麼叫做‘在本質上是不同的’？哪裡不同？不都是去觀測過去或未來嗎？”小茉莉不解地問道。
茉莉沉吟了一下，放下筷子，耐心地解釋道：“虛妄之瞳看到的是……不同時間線上的、不同的過去和未來，換句話說，我不是透過烈焰前輩剛才所看到的那座巨大無比的金色大鐘，去觀測的過去或未來的某些片段，而是順著無數條‘線’，去觀測的過去或未來。我是用我的雙眼，去看的。
“而烈焰前輩剛才所看到的一切、所感受到的一切，卻不是用自己的雙眼看到的，而是用自己的意識看到的。”
茉莉看向了烈焰，問道：“您剛才是不是感受到了，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把您的意識，引領到了一處……嗯……不知名的、無形的、神聖的地方？”
“嗯。”烈焰點了點頭，“我確實有那種感受，到那裡後，我感覺……自己所在的位置，離你們很遠，但又好像沒有那麼遠。”
“那裡，我們暫時可以把它稱之為……意識的世界，但不是自我意識的世界，而是客觀存在的意識的世界。”茉莉說道。
“「靈界」？”烈焰蹙起了眉，“我感覺不太像啊。”
“確實不是「靈界」。”
“該不會是「神界」吧？”
“也不是。”茉莉想了想，說道，“我認為，那裡就是意識的世界，它並不是一個完整的世界，或者說，只是我們的世界的一部分，就像夢境世界一樣，介於「淺瀨」與「虛界」之間，但又不能被稱之為一個「界」。”
“意識的世界在哪裡？”烈焰明顯來了興趣，她感覺，自己今天所經歷的一切，可以當作一個用於吹牛的故事。
“我猜測，它可能存在於……「淺瀨」、「靈界」與「神界」之間。沒錯，只是可能，也只是我的猜測，我也不是很確定，哪怕我用虛妄之瞳觀測過那裡。”茉莉頓了一下，問道，“您認為，您所看到的那座巨大無比的金色大鐘，是什麼？”
“神明，真正的神明！”烈焰用肯定的語氣說道，“祂肯定不如女王大人，但是應該比晨曦女神、暮夜女神和自然女神強，祂很神聖，也很……奇蹟。在祂的面前，我感覺自己很渺小，祂比太陽還要大……對了！祂好像沒有意識。身處於意識世界中的祂，為什麼會沒有意識呢？”
“因為我覺得，它就不是神明，更不是真正的神明。哪怕是神明，也只是偽神。”茉莉回答道。
“那你覺得祂是什麼？”
“我更願意稱它為……文明。當然，用‘文明’來形容它，可能也不太準確，但是應該比神明更為準確一點點。”
“理由呢？”烈焰若有所思。
茉莉沉吟了片刻後，問了一個彷彿與話題無關的問題：“你們認為，我和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相比，誰的存在更有價值？”
“當然是您呀！”三十一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在你看來是這樣的，站在我的角度來看，也是這樣的，我是最重要的。”茉莉不緊不慢地說道，“但是在那個人看來，我和他誰更重要？”
“他說不定也會認為，您更重要。”三十一又道。
“或許吧，但那只是他以為，只是他的某種想法。事實卻是，如果站在那個人類的角度來看，他才是最重要的，因為如果他死了，那麼‘他的角度與看法’也就消失了。”茉莉輕聲說道，“同理，如果站在世界的角度來看，那麼您們認為，我和他誰更重要？誰更有存在的價值？”
三十一想了想，說道：“我覺得還是您。”
茉莉搖了搖頭：“不，我和他都不重要。”
“你想表達什麼？茉莉。”小茉莉聽得有點迷糊了。
“我的意思是，從某種角度來看，我不見得比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更有價值。”茉莉慢條斯理地說道，“一個皇帝的性命更重要，還是一個平民的性命更重要？都重要，也都不重要。
“如果沒有了平民，那麼就沒有了皇帝，但是，如果沒有了皇帝，那麼可能仍然存在著平民。
“站在國家的角度來看，一個國家的‘大腦’固然重要，但是，如果沒有一群默默無聞、努力工作的工作者……那麼你們認為，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呢？
“是‘大腦’的決策更有價值，還是一群幹實事、默默奉獻、平凡而又偉大的‘細胞’更有價值？
“都有價值，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也都沒有價值，有高低貴賤之分。具體怎麼評價，要看從什麼角度與觀念出發。
“每一個生物都有存在的價值，一個善良的平民，不見得比一個偉大的皇帝更卑微，一隻沒有智慧的螻蟻，也不見得比一名實力強大的魔女更渺小。
“無論是皇帝還是平民，無論是螻蟻還是魔女，它們共同組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蹟，而這個奇蹟，我稱它為……文明。
“不是狹義上，用文字、智慧或其他的什麼詞彙去定義的那個文明，而是更為廣義上的文明。”
茉莉喝了一口溫牛奶，繼續說道：“在世界樹的這個大文明上，每一個生物都如同一個齒輪或發條，它們共同組成了一個複雜精密、巨大無比的鐘表。
“鐘錶上的每一個零件都可有可無，卻又不可或缺。
“生物們共同推動著這個鐘錶向前走，不停地向前走，鐘錶上只有一個指標，而那個指標，所指的時間永遠是‘現在’。你們聽明白了嗎？”
“差不多聽明白了。”小茉莉撓了撓頭，問道，“可是，烈焰前輩又為什麼能撥動那枚指標呢？”
茉莉看了一眼烈焰，說道：“她不是真的撥動了那枚指標，肉眼所看到的東西不一定是真實的，用意識感知到的事物，也不一定是真實的。
“她只是能用自己的意識，透過那座鐘表進行推演或反推演，換句話說，她所看到的過去或未來，不一定是對的，但一定是我們所處在的時間線上的過去或未來。
“那座鐘表是一個文明的集合體，也是意識的集合體，它對我們的作用之一，就是能夠輔助、幫助我們進行推演，至於推演出的結果的準確性，就要看你意識的強度和自身的實力了。
“現在你們明白，我剛才為什麼說，烈焰前輩透過服用神秘藥劑看到的過去或未來，和我用虛妄之瞳看到的過去或未來，存在著本質的區別了吧？”
“明白！其實我早就明白了。我只是看她們不明白，卻又懶得解答，所以才用問你的方式，讓她們能聽明白的。”烈焰咧嘴笑道，“解釋得還算不錯，但是別驕傲，你的口語表達能力還存在著缺陷，需要更進一步地提升，跟我是沒法比的！”
“我知道了。”茉莉虛心接受了烈焰前輩的教誨，雖說她知道對方是在開玩笑。
小茉莉則向烈焰做了一個鬼臉，隨後好奇地問道：“您打算給那個神秘藥劑起一個什麼名字？要叫‘烈焰藥劑’嗎？我覺得‘意識藥劑’這個名字可能要更貼切一些。”
“不叫，意識藥劑這名字一點也不‘酷’，我準備給它起名為，絕望藥劑。”
“您難道看到了絕望的未來？”小茉莉憂心忡忡地猜測道。
“不，我覺得那味道挺讓人絕望的。”
“我還可以進行改良。”茉莉說道。
“千萬別。”烈焰制止道，“我突然覺得那味道現在還行，先不提改良後的藥效如何，我估計，以你的廚藝水平，越改良、那味道越一言難盡。”
“也挺好，更符合‘絕望藥劑’這個名字了。”茉莉笑道，“十天後，您真的不考慮再體驗一次嗎？您透過絕望藥劑抵達的意識世界內，不僅有那座大鐘，還有很多有意思的、其他的東西，比如說……”
“閉嘴！不要說！不要用你的花言巧語來誘惑我！”
明媚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了餐廳，今早的餐桌前又恢復了往日的吵鬧與溫馨。
……
茉莉預料得沒錯，午後，一場突如其來的中雨，趕走了夏日的悶熱與浮躁，帶來了久違的清涼。
雨點斜打在大街小巷、屋簷瓦片上，濺起了朵朵水花，把五彩繽紛的夏日，洗刷成了一層霧朦朦的灰白，天地間，宛如一幅色彩單調的水墨畫。
下午三點鐘左右，一抹鮮豔、醒目的身影，闖進了這幅水墨畫之中，猶如雨中盛開的玫瑰花。
一位紅髮紅瞳，身著紅色服飾，撐著一把紅色雨傘的成熟女子，邁步跨進了茉莉的家門。
前院中，正在雨中和小夥伴們嬉戲的小茉莉停止了遊戲，主動飄了過來，禮貌地問道：“您好，請問您找誰？”
小茉莉見來訪者沒有“長耳朵”，除了漂亮以外，也沒有其他奇怪的特徵，所以猜測，對方可能是一名魔女，大機率是一名老前輩。
“您也好，請問茉莉在家嗎？”紅髮女子表現得也很有禮貌。
“在，我就是茉莉，您找我有什麼事兒嗎？”小茉莉歪著頭問道。
“……”女子沉默了一下，說道，“我找的不是您，是大茉莉。”
“哦……她也在家，我去幫您叫她。”
“謝謝，麻煩您了。”
“不客氣的，對了，您叫什麼名字？”
“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