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聽我說話嗎？”天秤看著茉莉恬靜安然、閉月羞花的面容，忍不住懷疑道。
“……”
優雅自在地坐在書桌旁的茉莉，閉著雙眼，沒有任何反應，如泥塑木雕。
“茉莉？”天秤用手中的戒尺，輕輕地拍了一下茉莉的肩膀。
“嗯？”茉莉醒了過來。
“我剛才說了什麼？”
“……”
茉莉選擇了沉默以對，她覺得用這種方式回答挺好的，沉默是金嘛！
“你是不是睡著了？”天秤又問道，她的說話聲有一點冷。
“……”
“我上課你睡覺？我給誰上課呢？”
“我在反思與思考。”茉莉終於開口說話了。
她的聲音柔和淡然，語速不緊不慢，有一種獨特的魅力與韻味，彷彿能夠撫平內心的浮躁，讓人不由自主地平靜下來。
“反思與思考什麼？”
“為什麼蘋果熟了，會從樹上落下來？”
？
你就在反思這個？
天秤感覺自己的怒氣值快被疊滿了，她懷疑茉莉在故意惹自己生氣。
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天秤決定再給茉莉一次機會，她咬著牙，回答道：“因為海藍星有引力。”
“不，因為蘋果渴望自由。”
？
剎那間，天秤的怒氣消下去了，因為她開始懷疑，茉莉的腦子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見天秤陷入了思索，茉莉又用平淡安然的話語，以及另一個問題，引回了她的思緒與注意力：
“假設，假設你被一個邪惡、瘋狂的科學家施行了手術，你的腦被從身體上切了下來，放進一個盛有維持腦存活營養液的缸中。
“而腦的神經末梢，則連線在了一臺功能無比強大的計算機上……你應該知道計算機是什麼吧？”
見天秤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茉莉繼續說道：“這臺計算機按照程式，向你的腦傳送資訊，以使你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覺。
“沒錯，對於你而言，在你的感官與認知中，一切都是完全正常的，沒有任何異常，你也察覺不到任何異常。
“萬事萬物似乎還都存在，自身的運動、身體的感覺、魔女的能力等等，都可以被輸入，腦還可以被輸入或擷取記憶。
“你甚至可以被輸入程式碼，‘感覺’到自己正在這裡，傾聽著此時此刻，我所講述的一段有趣而荒唐的話語，或者，主動把類似的話講述給別人聽。
“那麼問題就來了：你如何擔保，現在的你自己，不是在這種困境之中？
“你要如何來證明，你周圍的世界是真實的，而不是由一臺‘計算機’創造出的某種虛幻呢？
“或者說，你認為，我們的世界，是不是一臺‘計算機’？”
“……”
天秤沉默了許久，就在茉莉準備說起第三個問題的時候，她把手中的戒尺輕輕地放在了書桌上，低聲說道：“那個……剛才……我的說話聲可能有點大了，讓你感覺到不舒服了，對不起。嗯……你餓不餓？我去重新給你做點早餐，你想吃點什麼？”
天秤已經確定了，茉莉肯定是瘋了，哪個正常人會思考這些問題？反正她幾乎沒想過。
“……”
茉莉看出了天秤的想法，也沉默了片刻，才解釋道：“我沒瘋。”
“嗯……對，我知道，你肯定沒瘋，我沒懷疑你瘋，真的沒懷疑。”
天秤搖晃了一下小手，罕見的說了一個謊，目光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窗外烏雲密佈的天空。
“那個……今天的天氣不錯，吃過早餐，要不要和我出門逛逛？我聽說，魔女醫院旁建了一座美麗的花園，我們去看看？”
天秤說謊的技巧非常拙劣，茉莉前不久剛領著啦啦去過魔女醫院，那附近根本就沒有什麼設施正式動工，就算真的要建花園了，估計也不會在這個時節建。
見茉莉沒有說話，天秤想了想，又道：“嗯……我們很久沒有去看望過夢長老了吧？要不要……帶點禮物去看看她和艾莉斯？”
“今天會下雨。”茉莉委婉的拒絕了，她今天不想出門。
“嗯，對，看樣子是。”天秤沉吟了一下，柔聲說道，“我很喜歡雨天，更喜歡和你一起在雨中漫步的感覺，很浪漫不是嗎？我們可以共撐一把傘。記得上次和你一起在雨中散步……”
茉莉第一次聽到天秤用如此溫柔的聲音和自己說話，但是她卻高興不起來。
“謝謝，謝謝你的關心。我真的沒瘋，不用去看病。”茉莉再次強調了一遍。
“……”天秤感覺到了棘手。
“我今天也不想出門。”茉莉又道。
“嗯，好，不出門就不出門，你想吃點什麼？我去做。”
天秤決定先安撫住茉莉的情緒，等烈焰醒來後，再偷偷地和她商量一下，聽聽她的想法與意見。
雖然茉莉自始至終都表現得很平靜、很自然，但是天秤依稀記得，茉莉早上和自己說過，只要她的情緒不激動，就不會看誰誰死。
茉莉為什麼要這麼說？說明了她的情緒肯定激動過！否則她怎麼會知道，自己能看誰誰死呢？
待會兒去花室看看吧，看看哪一朵花死了……
不行！我不能再刺激茉莉了，不能再教育她、給她上課了，我要保護茉莉。她可能也是受害者，一切都是水晶蘭的錯！天秤開始反思自己了。
她暗自做了一個決定，以後要對茉莉好一點，溫柔一點，哪怕不會溫柔，也要學著去溫柔。
“不用那麼麻煩的，把我們早上沒吃完的飯熱一下吧。”茉莉自然不知道好友具體的想法，她目前還看不穿別人的思想，即使能看穿，她也不會隨便去看。
“好，你先坐著，我去做飯了。”
天秤像個乖巧的小媳婦一樣，輕手輕腳地開啟了臥室的房門，下樓去做飯了。
靜靜地目送著天秤關好房門、離去的背影，茉莉心說，我真沒瘋……
收回目光，扭過頭，閉目的茉莉看向了坐在二樓花室內的空花架上，身處在「虛界」內，正在蕩著光潔細膩的小腳丫兒，低頭看著一本厚重小說的黑髮“小女孩兒”。
一瞬間，小女孩兒的身體緊繃了起來，一動都不敢動，似乎也不敢抬頭看茉莉。
一旁，小花的羽毛也不由自主地炸了起來，同樣一動不敢動，雖說她平時也一動不動。
片刻後，好像是察覺到茉莉收回了目光，並且沒有下樓來找自己的打算，暮夜與小花情不自禁地鬆了一口氣，身體也逐漸放鬆了下來。
一“人”一“鳥”對視了一眼，她們在對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後怕與……對自己的埋怨及恨意。
暮夜瞪了一眼小花，收回了目光，繼續埋頭看自己的小說了，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看進去？
小花回瞪了一眼暮夜，閉上了雙眼，繼續睡覺了，也不知道她是否還能睡著？
茉莉確實沒有去找她倆的想法，她站在窗邊，閉著雙眼，看著窗外的陰雲，若有所思。
……
與天秤一同吃過稍晚的早餐，茉莉去書房看書了。
臨近中午時分，小雨夾雜著冷風，淅淅瀝瀝的如料而至，為永恆之地帶來了化不開的涼意。
溫馨豐盛的午餐，暖胃而又暖心，比飯更溫暖的，是一邊吃著飯，一邊手舞足蹈地向雪兒介紹、演示著火系魔法的烈焰。
烈焰好像對茉莉為什麼要閉著眼睛並不好奇，問都沒問一句。
吃過午餐，茉莉又回書房看書、學習了，而烈焰等女，則把雪兒領到了魔法實驗樓，為她測試了一下魔法親和力。
在人類與銀月狐人中，雪兒的魔法親和力不差，應該能成為一名還算不錯的魔法師。
其實，即使雪兒沒有成為魔法師的天賦，烈焰她們也打算傳授給她一些能讓生活更加便利、且常用實用的魔法。
資質不好可以慢慢學，總能學會的，阻礙一個人成為魔法師的，大多是環境與外力因素。更何況，雪兒的天賦本就不差。
就算考不上正式魔法師，學會幾個魔法，提高一下自身的能力，也很不錯。
再不濟，還能在銀月狐部落裝個筆啥的。
雪兒很受茉莉一家人的喜愛，除了她自身的外表比較可愛，乖巧的性格比較討喜以外，可能還是因為……在永恆之城，幾乎看不到小狐孃的原因。
別說小狐娘了，不去動物園的話，連狐狸都看不到。
下午時分，烈焰教給了雪兒一個較為簡單、易懂的冥想方法。
而天秤則教給了她一套能夠保養身體、維持身材體態的方案，順便指導、更正了一下雪兒的健身訓練方式與技巧。
臨近傍晚，窗外的小雨依舊下個不停，拍打在玻璃窗上，發出了悅耳、治癒的旋律，令人不禁感到了安寧與輕鬆，十分助眠。
健身房內，
看著坐在瑜伽墊上，閉目冥想的小狐狸，天秤用音系魔法，給烈焰傳了一句話：“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你聊聊。”
烈焰一愣，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天秤那認真的神色，用音系魔法心虛地回道：“你怎麼知道……我收藏了一堆不太健康的書籍？你去我屋裡打掃衛生了？”
“……”
見天秤陷入了沉默，烈焰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突然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小狐狸聽到了響亮的巴掌聲，頭頂上的狐狸耳朵微微動了一下，卻沒有睜開雙眼，仍在伴著雨聲冥想。
看著烈焰臉上的巴掌印，天秤輕嘆一聲，傳音道：“我先不追究你這件事，是另一件事，我想跟你談談。”
我還有什麼事情暴露了？難道那幾個不太健康的抱枕和娃娃也被發現了？
烈焰一邊在腦海中快速思索著，一邊不動聲色地回道：“您請說，我尊敬的大法官大人。”
“茉莉好像瘋了。”
我看你好像傻了。烈焰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她覺得，就是天秤瘋了，茉莉那丫頭都不會瘋。
“為什麼這麼說？”
天秤猶豫了一下，把今天上午，茉莉跟她說起的兩個問題，詳細的告訴了烈焰。
聽完後，烈焰沉吟了一下，問道：“那……你認為，蘋果為什麼渴望自由呢？”
天秤茫然地搖了搖頭。
“你為什麼不問問茉莉呢？”
？
重要的是這件事情嗎？天秤有些愕然。
“你覺得，是紅蘋果渴望自由，還是蛇果渴望自由？我覺得是酸酸甜甜，咬起來脆脆的紅蘋果渴望自由，因為我喜歡吃這樣的蘋果，它們很有個性，肯定渴望自由。”
“……”
有那麼一瞬間，天秤覺得，和烈焰一比，茉莉的思維太正常了。
烈焰是怎麼看出，哪種蘋果有個性的？
“其實蛇果也不錯，我喜歡蛇果‘屁股’的形狀，很性感不是嗎？它總能讓我產生一種，想要吃掉它的衝動，但我還是更喜歡吃那種圓潤、脆脆的蘋果……”
烈焰又開始喋喋不休了起來。
“你不覺得茉莉瘋了嗎？”天秤忍不住打斷道。
“不覺得啊。”
烈焰搖了搖頭，道：“我覺得是茉莉不想聽你嘮叨了，所以想用一些問題堵住你的嘴，讓你用不太聰明的腦子去思索，換來自己的清淨。
“你為什麼會覺得她瘋了呢？我很不理解。在一般情況下，普通人確實不會總思考這些問題，但是類似的問題以前就有人提出過，你總不能說那群無聊卻有智慧的哲學家、思想家或科學家是瘋子吧？
“呃……他們之中，確實有一些人瘋了，不過我覺得吧，其實是你想多了。你太笨了，笨不要緊，關鍵是你還總胡思亂想，妄加猜測。茉莉怎麼可能瘋了呢？她有‘過目不忘’的能力，想瘋都很難。”
“為什麼說……有‘過目不忘’的能力，想瘋都很難？”
“以你的智商，我很難跟你解釋。”
“……我不笨。”
“啊，對對對。你好聰明哦，我尊敬的大法官大人。”
“……”
雖然有一點氣，但是烈焰的話卻讓天秤的心放了下來，茉莉沒事就好。
“你收藏的那堆不太健康的書籍是什麼？”
“咳！”烈焰輕咳了一聲，轉移了話題，“我發現，咱家確實有一個人，心理可能出現了一點狀況，有一點不太健康。不，是兩個人。”
“你是在做自我介紹嗎？”
“不，我說的是她。”烈焰無聲地指了一下小狐狸。
“雪兒怎麼了？”
“她患上了重度潔癖。你沒發現她打掃衛生、洗澡的次數有一點多嗎？她現在和我們還不熟，所以能忍住，等以後和我們熟悉了，她的行為可能會更加病態。”
天秤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另一個‘病人’呢？”
“黯長老。”
“她怎麼了？”
“你會成天戴個面紗嗎？不憋得慌嗎？誰有病都看不出來，以為沒病的人有病，我覺得你可能也有病。真的，要不你聽從茉莉的建議，去醫院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