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魔女歷6026年3月5日，上午時分。
在一個冰雪消融，萬物復甦，春暖花開的日子裡。
永恆之城，魔女長老院分院。
“咚、咚、咚。”
一間會議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請進。”灰髮灰瞳、身穿灰白色魔法袍的太白，放下了手中的資料，身子向後一仰，靠在了椅背上。
開門而入的是一位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小女孩，有著雪白色的長髮和眼眸，肉嘟嘟的可愛臉蛋兒上沒有任何溫度。
小女孩關好房門，站在門口，注視著會議室內的各位長老，一句話也不說。
“過來小鈴蘭，別在那裡傻站著，我們要問你點事兒。”吃著香蕉的鬱金香招了招手。
鈴蘭走了過去，停在了太白的身後，仍然一句話也不說。
“請坐。”占星輕輕一揮袖，把自己身旁的紅木椅子抽了出來。
鈴蘭坐下了，連句“謝謝”都沒有。
對此，誰也沒有介意，大家瞭解她的性格。
“長老院最近怎麼樣？”鬱金香把香蕉皮向後一扔，精準無誤地投進了紙簍裡。
“挺好。”鈴蘭簡潔地回答。
問題的範疇比較模糊，答案也比較模糊。
“潛行者1號回來以後，這兩天，長老院的暗夜精靈們有什麼表現？”款冬把問題更精確了一點。
“心浮氣躁，出現了自主思考的情況，也出現了意見不同的爭吵聲。”鈴蘭冷漠地回答。
“這叫‘挺好’啊？！我看那群暗夜精靈們都快要反叛了！”鬱金香表情浮誇，略顯做作。
“不會。”
“你說不會就不會？！她們要是反叛了怎麼辦？”鬱金香質問。
“我會進行全面清理，必要時，會進行物種滅絕。”鈴蘭的聲音很平靜，彷彿在講述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這可是你說的！”
“嗯。”
“好！就這麼定了！”鬱金香拍了一下桌子。
“假如暗夜精靈們反叛了，需要我出手幫助你嗎？”太白問道。
“不必，我自己足矣……”
“咚、咚、咚。”不合時宜的敲門聲再次打斷了交談。
“請進～”鬱金香的聲音透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愉悅與幸災樂禍。
推門而進的是一位戴著無線魔法耳機、手拿著速寫本的綠髮半精靈，面孔陌生。
“稟告各位長老，剛剛收到訊息，一群暗夜精靈從長老院的總部，正大光明地走了出來。”半精靈口齒清晰、神色冷靜地彙報道。
鈴蘭聞訊，從椅子上跳了下來，然而，太白卻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不急。”
“不急什麼不急？！我說什麼來著，只要小鈴蘭離開了長老院，那群暗夜精靈肯定會坐不住的！絕對會反叛！我們就不應該把小鈴蘭叫過來。”鬱金香一拍桌子，對身旁的荼蘼說道，“給錢！”
“給什麼錢？”荼蘼裝傻充愣道。
“你輸了，輸了就得給錢。”
“我哪兒輸了？誰說暗夜精靈們從長老院裡走了出來，就是要反叛吶！說不定她們就是在屋裡憋悶的時間太久了，想出來遛遛彎兒、透透氣兒。”
“你成群結隊地遛彎兒啊？！”
“你成群結隊、正大光明地反叛吶？！”荼蘼反問道，“那不正好被咱們一網打盡了？你以為暗夜精靈們像你一樣白痴嗎？”
“怎麼跟你八姐說話呢？！沒大沒小的東西！”
“我胸比你大，也不知道是誰沒大沒小，心裡沒點數。”
“你‘她世界樹的’找抽……”
“別吵。”太白敲了敲會議桌面，向半精靈詢問道，“那群暗夜精靈戴面具了嗎？”
“沒有……”
“看看！看看！我說什麼來著！我說什麼來著！她們肯定是要造反！連面具都不戴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小十二。意味著她們不聽話了！她們是在用實際行動告訴我們，‘老子以後不聽你們的話了，廢物們’！”鬱金香一邊拍著手，一邊對荼蘼大喊大叫，“給錢！快點給錢！”
“你再嚷嚷、再廢話，我就把你的嘴縫上，用最結實的魚線縫。”太白冷冰冰地說道。
“哪張嘴？誰的嘴？”鬱金香下意識地頂了一句嘴。
太白霍然起身，把鬱金香嚇得緊忙跑到了荼蘼的身後，占星則伸手攔住了太白，溫柔地說道：“別跟小八一般見識，三姐。現在不是打鬧的時候，坐。你也坐，鈴蘭，還不到那個時候、那個地步。”
不知為何，在很多時候，占星和夢說的話都比較有分量，太白和鈴蘭坐回到了座位上，鬱金香也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原位，荼蘼則用嘲諷的嘴臉看著她。
不遠處的半精靈低著頭，認真地在速寫本上記錄著什麼，一副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沒有聽到的模樣。
“沒錯，就算暗夜精靈一族準備造反了，我們也最好不要進行全面清理，更不要進行物種滅絕，可以先跟她們談判。”款冬一絲不苟地說道，“暗夜精靈們為長老院服務了這麼久，既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們不能做出翻臉無情的事情，大家別聽八姐陰陽怪氣、胡說八道，她只是在搗亂。”
“我贊同十一的觀點。”太白說道，“誰都有辭職的權力，暗夜精靈們也不例外，她們想要辭職，不需要透過我們的一致認可。我們可以放手，給她們自由，甚至可以答應一些她們提出的條件。
“這麼多年了，暗夜精靈們的所作所為，大家有目共睹，她們或許令外界聞風喪膽，但是唯獨不虧欠魔女一族。只要不報復魔女，一切都好說。”
“喲喲喲～我說你今天怎麼是太白，而不是長庚呢！原來沒有那麼強的殺意呀！”鬱金香陰陽怪氣地說道，“哎呀～真是一群虛偽的傢伙呀！你們既然如此光正偉岸，那麼當年，教誡者1號對同族做出那種慘無人道之事的時候，除了六姐以外，我怎麼沒見你們誰站出來阻止呢？這種沉默，跟幫兇有什麼區別？
“也是，對魔女一族有好處的事情，對永恆之城有好處的事情，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情，我們為什麼要阻止呢？不就是犧牲了一些暗夜精靈嘛！還是她們自己殘害的自己，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還要擔心暗夜精靈一族會反叛呢？她們不應該報復魔女呀！她們應該去報復那些教誡者和清理者呀！我們為什麼還要擔心呢？真是奇怪呢！呢呢呢～”
“你不必陰陽怪氣，我們知道你有情緒，八妹。”占星說道，“當年我們確實不應該放任……”
“情緒？！不不不！我沒有情緒，一點都沒有！我就是亢奮！今天早上咖啡和巧克力吃多了！而且呀，我最近還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小二姐和茉莉的形象，一想到這對冤家母女，我就更興奮了！你們懂嗎？”
“有什麼最新訊息嗎？”太白轉移了話題。
“回稟三長老，暗夜精靈們正在向東方行去，看路線，她們可能是想去茉莉大人家，投奔茉莉大人。”半精靈頭也不抬地回答。
“除了沒有佩戴面具以外，她們還有什麼表現？”
“她們沒有穿長老院統一發放的制服、裝備，也沒有佩戴任何空間儲物飾品和魔法飾品，更沒有手持任何武器。”
“那她們穿的是什麼？”
“僅穿著一條樸素的白色長裙，是普通的長裙，連鞋都沒有穿。”
“她們哪裡弄來的裙子？”
“從信誠商會購買的，這種裙子很便宜。”
“哎呀～這架勢是要跟長老院徹底割裂呀！”鬱金香樂不可支地說道，“你們的東西，我們一樣不拿，全部還給你們！清清白白地來，清清白白地走！我們的表現，充分證明了，我們不會反叛！我們不僅不會反叛，還不會提出任何要求！我們只要自由！
“嘖嘖嘖～瞅瞅、瞅瞅！那群暗夜精靈們多麼小心翼翼，我們給她們嚇壞了！我們真是了不起！像是不講道理的惡霸一樣！”
“拿錢！”荼蘼突然把手伸向了鬱金香。
鬱金香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拿什麼錢？”
“你輸了，那群暗夜精靈不會反叛或向我們復仇，拿錢！”
“呵～行！”鬱金香從空間戒指內掏出了一枚鐵幣，用力地遞給了荼蘼，“哎～有錢難買爺高興！能用一枚鐵幣買到的高興，可真是太讓我高興了！”
“我也挺高興。”
“一枚鐵幣都能讓你高興，你可真是太沒有出息了，但凡去要飯，都不止能要到一鐵幣。”
“我高興得是，能從你那裡賺到錢，哪怕僅有一鐵幣。我要把這枚鐵幣裝裱起來，天天欣賞。”
“哎～真是可憐哦，可憐的傢伙怎麼這麼多捏？”
“鬱金香，你再故意噁心我們，我不僅會把你的嘴縫上，還會把你捆起來，倒吊在長老院的門前。”太白警告道。
“行行行！我不說話了，你比我大，還比我厲害，所以你說啥是啥！你牛！”鬱金香動作浮誇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占星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既然暗夜精靈們會選擇投奔茉莉，那麼說明她們還不習慣自由的氣息，她們同樣明白，自己的大多數同族對未來很迷茫，暫時需要一位主人，慢慢適應自由的空氣，這樣可以防止一部分同族走向自盡的道路。
“或許，我們應該給予她們一定的幫助，從各個方面、各種意義上來說，我們都理應給予她們一定的幫助。比如說，請一些心理醫生，為她們做心理輔導。”
“就怕她們不要，你也聽到她們的所作所為了。”款冬說道。
“她們是在害怕，也是在試探我們，我們可以用一些稍顯溫暖的舉動，適當地向她們傳遞一些友善的訊號。”占星說道，“我們不想與她們成為敵人，她們更不想與我們為敵。”
“報告！”半精靈臉色難看地舉起了手。
“講。”
“剛剛收到了一則訊息，暗夜精靈們遭受到了襲擊！”
長老們的臉色突然變了，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只有鈴蘭和閉目養神的甘露長老還在坐著。
“襲擊者是誰？”太白平靜地問道。
“據報告稱，好像是另外一群暗夜精靈，她們佩戴著血紅色的面具。”
“清理者？是誰指使的？十三？”款冬皺起了眉。
“不可能，她們的自由是茉莉給的，小十三絕不可能做出這種決定。九成是自作主張的內鬥，大機率是教誡者指使的。”太白冷靜地說道，“事實上，內鬥是暗夜精靈一族的天性，以前有長老院壓制著，所以這一特點並不明顯。她們的內鬥是很殘忍、很無情的，如果沒有長老院……說不定這個世界上都沒有幾個暗夜精靈。茉莉雖然給了她們自由，但是也解開了‘封印’。”
“你說這話我信，三姐。沒有人比你更懂內鬥。”鬱金香忍不住嘲諷了一句。
“傷亡如何？”太白無視了她，現在不是吵嘴打架的時候。
“無法確定，偵查人員無法靠近，附近的攝像頭也被戰鬥的餘波破壞了，不過黯長老好像出手了。”半精靈快速回答。
“我去看看吧，能救一個是一個。”甘露睜開了雙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小心一點，四姐。城內的限制太多，我們對上暗夜精靈沒有明顯的優勢，每一位暗夜精靈都不容小覷。”占星提醒道。
“無妨。”甘露和不死鳥的身影消失了。
“嗨！你擔心她幹啥？她說不定就是為了尋死去的，不過我覺得吧，她的希望又要落空了，除了女王大人以外，誰能殺死她？這麼多年了，她各種死法都試過了，沒一次成功，可憐得連權能都無法主動拋棄、無法被剝奪。”鬱金香大大咧咧地笑道。
“但四姐不是無敵的，疼或受傷也是不好的……”占星小聲嘀咕了一句。
“要派士兵鎮壓嗎？”款冬看向了太白。
太白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不用，現在局勢本就混亂，看到士兵可能會引起一部分暗夜精靈的應激，容易擴大戰火。有四妹和十三妹在，出不了大亂子。”
“需要我出手嗎？”鈴蘭突然問道。
“不用。”太白果斷地回答，“你什麼都不做，就是對所有人最大的幫助。”
“沒錯，你就老老實實坐這兒吧，我可不想看到半城居民都死在你手裡。你還不明白我們為什麼把你叫過來嗎？”鬱金香問道。
“……”
這時，鬱金香似乎想到了什麼，一拍腦門，說道：“她世界樹的！既然暗夜精靈們離開了長老院，那麼是不是就意味著，咱們這座分院白建了？白花錢了？！”
“不白花錢，分院也可以處理很多事情。”占星安慰道。
“什麼事兒？”
“比如說，我現在就可以把你的嘴堵上，然後捆起來，倒吊在大門前。”太白活動了一下手腕，冷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