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繁星被點點熄滅,明月沉淪,落入未來之手,覆手化為塵埃,消散於無形。

幽靜的竹林與肥沃的土地,被腳下的陰影所吞噬,然而最終黑暗與寂靜也悄然消失,一切重歸於虛無。

“啪!”

茉莉打了一個響指,為這個世界帶來了第一束光與最初的聲音。

天秤猛然回過神來,緊了緊手中的法杖,不安地問道:“發生了什麼?小茉莉呢?”

“她承受不住,所以沒有被未來的我帶到此地。”茉莉梳理了一下雪白的髮絲,鎮靜地回答。

“這裡是哪兒?”

“不知道,但顯而易見的是,此處是虛無之地……嗯……或許沒有‘之地’,只有‘虛無’。”

“……未來想要做什麼?”天秤又問道。

“你以為她會做什麼?自盡嗎?”茉莉反問。

“嗯……我剛才以為她會自盡,用自己復活二長老。”

茉莉輕笑了一聲,問道:“你以為我會自盡嗎?”

“……不會。”

“所以她怎麼會自盡呢?她不會輕易認輸,更不會用如此草率、懦弱、落寞的方式,為自己的一生畫上句號。”茉莉向前邁出了一步,踩空了,卻沒有墜落。

微蹙眉梢,稍加思索,茉莉用神秘之手摘下意識已陷入沉睡的黑夜高跟鞋,又脫下了隱藏在長褲裡的黑色絲襪,然後把它們收進了空間戒指內。

稍稍適應了一兩秒,茉莉向前邁出了第二步。

她之後的每一步,間隔距離與頻率都相同,並且不像是踩在了虛空中,反而更像是踏在了真實存在的地面上。

“走吧,向前看,我不喜歡在原地踏步。”茉莉輕聲說道。

“我們要去哪兒?”天秤選擇用飄的方式,緊緊跟隨在茉莉的身旁。

她感覺自己在虛無中行走,即使不出洋相,也做不到像茉莉那般從容優雅,所以還是用飄的方式前進吧。

“送她上路。”

“誰?未來嗎?”天秤遲疑道,“所以最終……我們和她還是成為了敵人?”

“不算是敵人吧,若是敵人,我們說不定已經歸於虛無了。”

天秤挑了一下眉:“‘自由自在’也抵擋不了?”

“哪怕我使用了‘自由自在’,你不是也能和我‘公平’嗎?說到底,能力的強弱還是在於使用者。”

“你的能力是‘虛無’?”

“不知道,可能是。”

“虛無和虛空有什麼關係?”

“不知道,可能有關係,也可能沒有什麼關係,小的時候,我的能力就被女王封印了,我對它的瞭解不比你多。”

“哦……”

沉默持續了一段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天秤再一次開口問道:“在來見未來之前,你是不是就已經預料到了現在的情況?”

“差不多吧,我對自己還是很瞭解的。”茉莉回答。

“你就不怕發生什麼意外?”

“你猜我為什麼要把蒲公英長老支走?”

“五日前,你就知道今天要發生的事情了?”天秤稍感意外。

茉莉很久沒有把目光看向過去或未來了,並且方才從未來的口中,天秤也得知了一件事,在女王的影響下,未來是不存在的,茉莉所看到的未來,一定不是她們的未來。

“我不知道,但是能推測出……最近這段時間將會有‘訪客’到訪,我不是女王,不可能什麼都知道。”

“你是用什麼手段推測出來的?為什麼不把這件事情告訴我?!”

“用神秘術。”

“請回答我第二個問題。”

“推測出來的結果不一定是對的。”

“所以就不告訴我了?那不需要推測的事情呢?暗夜精靈的浮空島是怎麼回事?茉莉,我發現你好像瞞著我很多事情啊!”

或許是以為附近只有茉莉和自己,天秤不自覺地表露出了……別人看不到的一面。

“更準確的說,我只是沒有把一些事情告訴你,我不可能隨時隨地,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你講一遍,否則我每天沒有時間幹別的事情了。”茉莉為自己辯解道。

“可是我怎麼感覺……你就是故意瞞著我的呢?!還有,未來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們有一天也會成為敵人嗎?”

“你別太在意她的話,儘管她沒有惡意,但是她並不瞭解我的過往,一切都是她推測出來的,我和她終究是不同的。”茉莉平淡地回答。

“那她推測出來的結論是對的嗎?”

“部分對,部分不對。”

“哪部分是對的,哪部分是不對的?”天秤追問。

“你好像在審一名犯人。”

“你就是犯人!”

“……”

“說話!”天秤戳了一下茉莉的腰。

“我警告你,別動手動腳的。”

“我就動了,你能怎麼樣?回答我的問題!”天秤又戳了一下茉莉的腰。

“……”茉莉停住了腳步,轉過了頭。

天秤直視著她的眼睛,一點也不慫。

沉默了幾秒,茉莉選擇了退讓:“大敵當前,你我就不要起內訌了。”

“你不是說,未來不是我們的敵人嗎?”

“此一時,彼一時。”

“你以為我會信?你就騙我吧,茉莉。”

“我不是騙你,只是以你那死板固執的腦子,有些事情我跟你解釋起來很麻煩,非常麻煩。”

“你現在嫌我麻煩了?”

“……你學點好。”

“跟你學的!”

“不可理喻。”茉莉回過頭,繼續向前走。

“也是跟你學的!”天秤很執著地追了上去,“你要去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我跟你講,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你最好跟我坦白、交代清楚。”

“你要是再這般胡攪蠻纏,我們以後肯定會成為敵人。”茉莉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等媽媽回來以後,你要是跟她起了衝突,我肯定不會幫你。”

“我胡攪蠻纏?!我用你幫?那時候你都沒了!”

“不會的,我跟她不同,不是失敗者。”茉莉堅定地說道。

“真的?”天秤愣了一下。

“嗯,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你一直都在騙我……”天秤小聲嘀咕了一句,心情卻明媚了不少。

茉莉以後不會消失就好。

“……到那時,你得幫著我,茉莉,我可能鬥不過二長老。”天秤的聲音緩和了下來。

“不幫,除非你現在向我道歉。”

“道什麼歉?還成我錯了?!”天秤有些不敢置信。

“嗯,你惹我不開心了。”

“你別不可理喻,茉莉!”

“不道歉,你就等著被欺負吧。老媽很厲害,我都不敢招惹她,她能把你耍得團團轉,僅用一點小恩小惠,就能讓你對她死心塌地。她心情不好的時候,給你一巴掌,你都不敢說什麼,說不定還會下跪,求得她的原諒。等她回來了以後,你要是還敢像剛才那樣跟我說話,她能用掃帚給你抽出二里地去。”茉莉面無表情地嚇唬道,“到那時,你就淪落為真真正正的小女僕了,好好伺候少爺我吧。”

“不可能!你以為我會怕她?!她敢欺負我,我就敢還手!我不怕她!”天秤攥起了白白嫩嫩的小拳頭,似乎在給自己加油打氣。

“銀杏老師和蒲公英長老都被她欺負過,你以為你有多了不起?”

“我、我……反正我不會怕她!你少誇大其詞!”天秤的聲音弱氣了不少。

茉莉故意發出了一聲嘲笑,沒有再說什麼。

天秤咬了一下嘴唇,也不吭聲了。她開始在腦海中預演,見到二長老以後,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以及……如果與二長老發生了口角,那麼自己應該如何處理?

事實上,茉莉也產生了一絲憂慮。她方才所說的話只是在嚇唬天秤,她很瞭解老媽的性格,以老媽的脾氣,大機率會把天秤當成一個寶兒,就像蒲公英長老對待她這般。

而對待她……可能就像是蒲公英長老對待天秤那般了。

茉莉倒說不上怕自己的老媽,她的翅膀已經硬了,可是……老媽的身份本就佔據了高地,要是硬跟老媽死磕,茉莉怎麼都是輸。

暗自輕嘆了一聲,茉莉把腦海中的雜念清了出去,繼續仔細地感受著未來送給她的禮物,虛無。

不知過了多久,天秤再一次打破了死寂:“你得幫著我,茉莉……”

她的聲音中徹底沒了自信,只剩下了憂慮。

茉莉猛然止住了腳步,轉過頭,愕然地問道:“這麼半天,你的腦海中在想些什麼?”

“沒、沒什麼……怎麼了?”

“沒怎麼,未來能被你氣死。”

“……為什麼?”

“我好心好意、費盡心血,製作了一盞能夠照亮前路的明燈,把它送給了你。而你呢?你覺得燈籠的杆子很像是癢癢撓,於是把它插在了背後,一邊撓著癢癢,一邊後退著走。真是太完美了,我一點都不生氣。”茉莉攤了攤手。

“……抱歉。”

“你不必對我道歉,也怪我沒有說清楚。”茉莉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沒有什麼大事,更不會耽誤什麼,我們重新上路吧。”

“哦……”天秤點了點頭,老老實實地跟在了茉莉的身旁,像是一個做錯了事,低著頭,跟在媽媽身邊的小丫頭。

片刻後。

“抱歉,我還是得打擾你一下……”天秤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不太懂你所說的‘明燈’是什麼,你能告訴我嗎?”

“這是一種只可意會的東西,很難跟你解釋清楚。”茉莉想了想,耐心地說道,“‘明燈’其實並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你要尋找到一條屬於你自己的路。用心去感受你周圍的一切吧。”

“好的……”

又過了不久。

“我的周圍除了你好像什麼都沒有,你是我的‘明燈’嗎?”天秤不確定地問道。

“……很天然、純粹的榆木腦袋,蒲公英長老把你拉扯這麼大真不容易。”茉莉感慨萬千。

“我不懂你就跟我講清楚唄,諷刺我幹什麼?”天秤委屈地說道。

“……”茉莉沉默幾秒,稍感無奈地說道,“每位魔女的路都不同,我為你指的道路,未必是正確的,還是你自己感受、編織為好。

“我的念頭就比較複雜,以前經歷的事情也比較多,所以與之相比,我的路可能更為豐富多彩一點。或許你的路會很單調、平坦,但是這沒有什麼不好。

“跟你講一件事情吧。其實,我的童年也很平淡,不是這一世的童年,而是前一世的童年。它很平淡,平淡到……以至於它結束,我都沒有反應過來。

“我沒有體驗過青春的熱烈張揚,也沒有品嚐過偷偷喜歡一個人的臉紅心跳,更不懂校園、班級或同學們舉辦的活動、比賽,有什麼意思?

“我的童年只有一些老舊、泛黃的回憶。例如,清晨時站在窗前背誦課文,午休時坐在書桌上凝望樹影,黃昏時走在回家的路上,眺望著遠方的夕陽,還有夜晚時陪伴我的白月光與經久不散的茉莉花香……僅此而已。

“它很平淡,但是我感覺很美好。因此,你也不必刻意去追求一些或複雜、或簡單、或轟轟烈烈、或聽上去有多麼了不起的道路。你喜歡的、你適合的,才是最好的。”

“……謝謝。我好像明白了點什麼。”天秤若有所思。

“不客氣,明白了就好。”

約一分鐘後。

“那什麼……你能再講具體一點嗎?我實在無法從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感受到什麼東西。”天秤再次開口打破了寂靜。

茉莉無語許久,說道:“你感覺這裡存在‘公平’嗎?”

“不存在吧,這裡什麼都沒有……不對,正因為什麼都沒有,一切好像才公平。”

“那你認為,是什麼帶來、創造的公平?”

天秤稍加思索,說道:“不公平。正因為存在著不公平,所以才有了公平。”

“是了。天秤是一種衡器,是一種判斷公平與否的工具,它的兩端可以平衡,也可以不平衡。換句話說,你可以與敵人‘公平’,也可以與敵人‘不公平’。從理論上來說,你其實可以無限削弱敵人,無限提升自己。”

“所以……我接下來的路是……理解什麼是不公平?”

“我不知道,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茉莉頓了一下,笑道,“你也可以嘗試著,與這個世界‘公平’或‘不公平’,與很多位敵人‘公平’或‘不公平’。總之,你想怎麼走路,就怎麼走路,不必學我,你現在飄著走就挺好。”

“你從這個世界中感受到了什麼?”天秤好奇地問道。

“什麼都沒有感受到。”

天秤品味了一下好友的意思,又問道:“……未來藏在哪裡了?我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走多遠?”

“出路就在眼前,也有可能永遠都走不出去。”

“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我感覺挺直白、挺通俗易懂的,還簡潔。”

“你果然是嫌我麻煩了,你變了,茉莉。”

“你現在的腦子是不是隻會提取關鍵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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