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之父謂何？答曰：祖父。父之母何稱？答曰：祖母。父之兄……”
夢境世界，遊樂園內，旋轉木馬的周圍在迴盪著曾經流行於夏帝國的古老童謠。
一群種族不同、卻穿著同款潔白長裙的智慧生物們，在此地嬉笑打鬧。
她們之中有人類、有矮人、有巨魔、有精靈、有狐人、有吸血鬼……美麗的外表各具特色，猶如一群掌握了不同權柄的女神。
然而，她們的靈魂卻如白紙一般，不知世事；精力旺盛得如同哈士奇，永不疲憊；好奇心則像貓咪一樣，對新事物、新知識充滿了無限的熱情。
她們是今年3月6日出生的，已在茉莉的夢中生活了三個月之久，初步掌握了魔女語。這是一群尚不自知的天才，學習什麼都特別快。
茉莉這段時間比較忙，沒怎麼管過她們，不過天秤卻和她們玩得很好，在玩鬧時，還把一些最基本的常識教給了她們。例如：什麼是飯？怎麼吃飯？什麼是白天？什麼是夜晚？……
自從她們誕生後，夢中的白天已然成為了現實世界的夜晚。
上午的陽光明媚而溫暖，天空像是一塊蘊含著白色棉絮的藍寶石，因有“瑕疵”而更值得欣賞。
樹蔭下，長椅旁，一隻白髮白瞳的北極小虎人搖晃著大尾巴，好奇地平視著僅比自己高了一點點的粉發小女孩，用嬌滴滴的聲音問道：“你也是北極小虎人嗎？”
“不是。”閻面無表情地回答。
“那你怎麼這麼矮？”小虎人靈魂發問，直白且不留餘地。
“……”閻突然覺得面前的小傢伙兒沒有那麼可愛了。
“真笨！她都沒有虎耳朵和虎尾巴，怎麼可能是北極小虎人呢？她一定是矮人！所以才矮！”一旁，另一位金髮金瞳、掛著爽朗笑容的矮人，言之鑿鑿地說道。
可能是因為個頭都差不多，眼前的矮人和北極小虎人相處得最好，吃飯、睡覺、玩鬧都在一起，形影不離。
“這樣麼……”
“不對！她不是矮人！”一位身材高挑、烏髮如漆、肌膚如雪、魅惑與清純並存的人類美人兒走了過來，“她沒有結實的肌肉與大鬍子，所以我認為，她可能是人類。”
“她怎麼可能是人類呢？她的個子這麼矮，而你卻這麼高！”矮人比劃了一下。
“她應該是人類的小孩兒，所以才矮。”人類美女故作深沉地說道。
“什麼是人類的小孩兒？”北極小虎人仰著頭，天真地問道。
“就是剛出生不久的嬰兒。”
“剛出生不久？我們不就是剛出生不久的嗎？可你卻這麼高。”矮人表達了疑惑。
“……”人類語塞，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其實，她根本就不理解“嬰兒”、“小孩兒”與“大人”之間的區別。
昨天，人類才從天秤大人的口中得知了“小孩兒”及“嬰兒”等詞彙，她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跟玩伴們賣弄一下自己的學識，哪怕她並不知道什麼是賣弄，更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賣弄。
見人類遲遲不語，北極小虎人又看向了閻，直言問道：“你是什麼？”
“我是鬼。”閻想要嚇唬一下這三個愚蠢的小屁孩兒。
人類、矮人和北極小虎人互相瞅了瞅，一同問道：“什麼是鬼？”
“……”閻沉默了片刻，稍感無奈地問道，“王上……茉莉大人呢？”
事實上，類似的對話她剛才已經經歷過一次了，只不過對方是一群恐龍。
那群聰明的恐龍可比這三個愚蠢的小屁孩兒說話流利多了，也知道什麼是鬼。
“‘王上茉莉大人’又是什麼？鬼是‘王上茉莉大人’嗎？”北極小虎人撓著頭上的虎耳朵，越聽越迷糊。
“她是不是問主人在哪裡呢？”矮人抬頭看向了人類。
“不是吧……”人類摸著漂亮的下巴，沉吟道，“主人的名字不是叫‘茉莉’嗎？她的意思可能是……她是鬼，鬼是王上茉莉大人，所以她是王上茉莉大人！對！‘鬼’是她的種族，‘王上茉莉大人’是她的名字！”
人類越說語氣越堅定。
“哦……”矮人和北極小虎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人類見狀，得到了一絲滿足感與成就感。
我真聰明！
閻則看向了遠方嬉笑玩鬧的其他種族，觀察著有沒有懂事的？
“你要和我們一起玩泥巴嗎？泥巴就是用噴泉裡的水和……嗯……土，攪在一起的東西，不能吃，但是我們可以用泥巴蓋房子！”北極小虎人發出了邀請。
閻的個頭和容貌讓她產生了一絲好感。
閻失望地收回了目光，搖了搖頭：“不了，我是找你們主人的。”
“主人今天沒有來。”北極小虎人執著地問道，“你要和我們一起玩泥巴嗎？”
“天秤大人呢？”
“天秤大人也沒有來。”矮人失落地說道。
接著，她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問道：“您剛才說的‘王上茉莉大人’，是不是就是主人？”
“怎麼可能，王上茉莉大人是鬼，她是……”
閻點了點頭。
人類的聲音戛然而止，俊俏嫵媚的臉蛋兒瞬間變得通紅。
“我怎麼越聽越糊塗呢？主人是鬼嗎？”小虎人皺著小臉蛋兒，問道。
“不是，她是鬼，主人是王上茉莉大人。”矮人理清了思路。
“主人不是茉莉嗎？”
“可能是另一種稱呼。”
“那我們應該管主人叫‘茉莉’，還是‘王上茉莉大人’？”
“我們應該管主人叫‘主人’。”矮人耐心地回答。
“噢……對喔！哎？鬼呢？！”北極小虎人驀然發現，一眨眼，剛才的新夥伴就不見了。
閻決定去書房等待茉莉，不四處閒逛、參觀了。她預感到，如果自己還呆在遊樂園裡，那麼大機率會被三個無知的“為什麼”，問無數個為什麼，甚至有可能被很多“為什麼”圍觀。
茉莉雖然沒有來，但是不代表她今天不會來，很有可能只是睡得晚。
一個半小時後，一間廣闊無垠的書房內。
“那個‘湖中女神’的確是我曾經創造的禁忌之物。”茉莉手拿著一本書，端坐在閻的對面，不緊不慢地說道，“當所有人，包括我，把她徹底遺忘時，遺忘……也就是她，才會真正誕生。
“而當她的‘載體’出現，也就是輪迴之湖中的忘川之水出現，她便會降臨。因此，用‘湖中女神’來稱呼她很貼切，不過，我覺得‘忘川’這個名字更好聽。”
閻若有所思道：“這麼說，她的本質其實就是忘川之水，是「冥界」的一部分，所以‘黑球’才沒有憑空出現，抹殺她？”
“沒錯。”
“那兩個真理教派的成員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只是單純的意外。”茉莉笑道，“求生是生命的本能。忘川應該是在無意識之中，甚至是在她誕生之前，就把那兩個倒黴蛋‘同化’了，讓她們成為了自己的‘法寶’、‘僕從’、‘護衛’、‘一部分’……總之，讓她們在自己最弱小的時候，保護自己。”
茉莉頓了一下，又道：“雖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但是我猜測……如果那兩個真理教派的成員沒有企圖攻擊、毀滅忘川，那麼她倆也不會被忘川‘同化’，致使自己失去生命，成為遺忘。自作孽不可活。”
“一部分……”閻忽然想起了兩個醜八怪的樣貌，不自覺地皺起了眉，感到了一絲膈應。
不過隨後，她便釋懷了，不完美也是一種美，牛糞或許會掩蓋花朵一時的清香，但是卻不會改變花香本來的味道，它會成為一種養分，讓花朵更加茁壯成長。
“我想把忘川送到這裡來，讓她跟您創造的智慧生物們一同學習、成長，她們說不定會成為好朋友。”閻覺得忘川和那群智慧生物很像，與其單獨教導，不如放在一起。
“可以。”
“您會親自教導她們嗎？還是為她們安排幾位可靠的老師？”
“為什麼要刻意為她們安排一位老師呢？”茉莉說道，“這個世界就是我們最好的老師，我們其實一直都在學習、成長，誰說玩兒就不是在學習了？她們在玩兒中學到了很多東西，最起碼知道了泥巴不好吃。”
“這種成長速度會不會太慢了？”
“沒事，她們又不會被壽命所困擾。而且總有一天，她們會意識到自己所掌握的知識是不夠用的，到那時，她們自己會主動去看書、學習。”茉莉翻著面前的書籍，毫不在意地說道。
“您就不怕她們一直在玩兒？認為讀書沒用？”
“我說了，玩兒也是在學習。就算她們一時認為看書沒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學習？不明白學習有什麼用？……到最後，她們也會意識到，什麼叫做‘書到用時方恨少’。讀書不可能是沒用的，而是學的那點東西根本就不夠用。不要急躁，閻君，時間能給我們帶來一切，我們是時間的主人。”
“……”閻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這麼說，在您看來，您領著家人和朋友們全球遊玩，也是在學習？”
“沒錯，知行合一麼。不是先‘知’而後‘行’，而是‘合一’，從‘行’中收穫‘知’，在‘知’中‘行’。這段時間，我不僅成長得很快，我的家人和朋友也在成長。”
“好吧。”閻抿了抿嘴唇，問道，“‘鬼門關’還按照原計劃開嗎？”
“當然。對了……”茉莉合上了書本，抬起頭，饒有興致地問道，“閻君，您平時俯視星空的時候，會想什麼？”
“俯視星空？”閻愣了一下，陷入了沉思。
……
同一時間，遊樂園內。
“天秤大人！天秤大人！你快幫我證明一下，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鬼？”北極小虎人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她的身後跟著一群智慧生物。
“什麼鬼？”天秤收起了狙擊槍，起身問道。
“就是鬼啊！粉色的！只有這麼高，但是可厲害了，‘唰’得一下就消失了。”北極小虎人比劃一下，補充道，“小個子也是很厲害的。”
“別瞎說，你從哪裡聽到的這個詞彙？”
“我沒有瞎說，她們兩個也都看到鬼了。”
矮人和人類用力地點了下頭。
“……”
天秤注視著矮人、人類和北極小虎人，心情忽然變得有一點複雜，她意識到她們學會說謊了。
這就是所謂的成長嗎？怎麼辦呢？要不要教訓她們一頓？天秤感到了一絲苦惱。
另一邊，矮人、人類和北極小虎人見天秤大人遲遲不語，突然發現，原來天秤大人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她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鬼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我們一定要找到她！
……
同一時間，天外，創世之城，一間幽靜無比的圖書館內。
“這排書架共收藏著大約25萬條占星記錄，時間從魔女歷5666年1月1日至今。”占星輕聲介紹道。
蒲公英抽出一本離自己最近的筆記，隨意地翻了翻，上面的字跡工整，屬於占星。
把筆記放回到原處，蒲公英掃視了一圈被星空點綴的廣闊圖書館，感慨道：“這麼多年辛苦你了。”
“我沒感覺有多辛苦。我很喜歡自己呆在這座空無一人的世界，眺望著繁星，記錄著一切。”
“你從來沒有害怕或孤獨過嗎？哪怕就一次。”
“沒。你們經常來看我，小占星和糖果們也在這裡陪著我，我的周身還灑滿了星光與死寂，我有這麼多小夥伴，怎麼可能害怕或孤獨呢？”
“……”蒲公英靜靜地注視著占星的面龐，企圖看到一絲說謊與勉強。
少焉。
“你贏了。”蒲公英收回了目光。她只看到了被古典、複雜的服飾，襯托、掩蓋的一顆純粹乾淨的心靈。
或許，只有用星空般的目光，去眺望、觀察星空，才不會引起那些未知生物的注意，相比之下，茉莉和莫離加在一起都不及占星，沒有比她更優秀的占星師了。
那對母女太強勢了，蒲公英懷疑她們能否成為一名合格的占星師？
“等找到了外神以後，你打算如何與對方接觸？直接動手嗎？”占星問道。
蒲公英收回思緒，搖了搖頭：“只要對方沒有表現出敵意，我不會直接動手。活著的外神比死的更有價值，我會先嚐試著與祂進行溝通，能達成交易最好。”
“善。”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慢慢看這些占星記錄。”
“好，如需幫助，請來叫我。”占星沒有客氣。她相信以五姐的能力，能從這些記錄中找到有價值的資訊。
“嗯，晚安。”
“晚安，五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