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殺死”了神秘學。
三月中旬，在一個原本平凡的一天，茉莉發表了一部著作，名為《神秘並不神秘》。
在這部專著中，茉莉用寫滿了兩千多頁紙張的文字，詳細、具體、有條理的，從本質上否定了神秘之力的神秘性，認可了其存在的合理性。
可以說，她把自己當年親手栽下的“神秘巨樹”，從“樹根”上刨了出來，向世人揭開了神秘學的神秘面紗。
遺憾的是，大家卻由此而覺得神秘學更神秘了，因為能看懂這部著作的老傢伙非常少，荼蘼算是為數不多的一位。
閱讀之後，她深受啟發，當即決定，編寫一本名為《魔法並不魔法》的作品。
可惜，由於海藍星的魔法體系更為完善、深遠、粗壯、尋常……再加上自身的能力水平有限，故此，荼蘼七天只憋出六個字來。
不過，她卻沒有放棄，大不了憋幾百、幾千年。
三月下旬，25日上午。
雨霧朦朧，如絲似縷，密密斜織著，滴滴嗒嗒纏綿不斷。
門前，閒來無事的茉莉，坐在一個小板凳上，低頭清洗著新鮮的春筍。
她穿著寬鬆舒適的短袖和七分褲，一點兒也不嫌冷。
這些竹筍是天秤去神秘之塔四樓的竹林挖的，其中也有一小部分是院中青竹的嫩芽。
待把春筍洗淨，茉莉將鐵盆中的洗菜水，隨意潑進了不遠處的茉莉花圃裡，也不怕把還未開花的茉莉澆死。
這片茉莉花活了一百多年，熬過了一百多個永恆之地的冬天，已經不能用“生命力頑強”來形容了。
普通的茉莉花怕凍，耐曬不耐寒，壽命一般只有十至二十年左右。
曾經，每逢冬季到來之前，茉莉還會在茉莉花圃內佈置一個保暖魔法陣，從三十年前開始，她就不再管它們了。
可以說，假如有一天醒來，看到這片茉莉花成“精”了，茉莉一點都不會意外，天秤也不會意外，因為她認為，這片茉莉花已經成“精”了。
天秤甚至做過一個離譜的夢，她夢見門前的茉莉花圃中，結滿了無數只“人形小茉莉”，芬芳美麗滿枝椏，又香又白人人誇。那天，她是做夢笑醒的。
“上午好啊，小茉莉。”
“上午好，十二長老。您的心情似乎很不錯？”
茉莉將洗淨的竹筍放在廚房的灶臺上，用柔軟舒適的白毛巾把手上的水滴擦乾，轉身看向出現在客廳內的荼蘼。
對方今日的衣著很反常，沒有穿傳統的魔法袍，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的神秘袍。
荼蘼的衣服自然沒有被淋溼，不像是冒雨而來的。
“沒錯，我有一個好訊息要告訴你。就在方才，魔女歷6130年3月25日，上午9點時分，在眾多位資深神秘學家的見證下，歷史上的第二位大神秘學家誕生了！她將會成為神秘學發展史上，里程碑式的‘巨人’之一！而這位了不起的‘巨人’，正是在下。”
荼蘼含笑點頭，用看似謙遜溫和的姿態，炫耀著壓抑不住的輕狂。
“恭喜。”茉莉對此並不意外，神色十分淡然。
“同喜。在下的成功，證明你那本《神秘並不神秘》，還是有一點點可取之處的。同時也證明了，神秘學並不比魔法學深奧、高階，畢竟，在下僅用不到111年的時間，就成為了一名大神秘學家。”荼蘼的頭越昂越高，言辭越來越“飄”。
茉莉能看見她的鼻孔了。
茉莉倒也不介意，因為荼蘼長老說的是暫時的事實，並且，她也由衷為對方感到高興。
再者，茉莉知道，樂極生悲，荼蘼長老高興不了多久了，因為她不僅會“殺死”神秘學，不久後的未來，她還會“殺死”神學、秘學、信仰學、武學和魔法學。
下個月，茉莉打算著手編撰下一本鉅著，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做《殊途同歸的修行之路》。
在這本書中，茉莉將會詳細闡明神力、秘力、魔力、信仰之力和真元之氣這五種力量的本質是什麼？以及，為什麼說這五種力量是神秘之力的不同表現形態？
她會用事實和依據告訴智慧生物們，神官、秘術師、騎士、武者和魔法師的“終點”，是神秘學家。
用“終點”來形容可能有一點不太準確，但是茉莉發現，等各個領域的不同修行者，其境界達到一定高度時，她們的力量確實是殊途同歸的，是趨於“本質”、趨於“神秘”、趨於“真理”和“規則”的……
也就是說，當茉莉的下一本鉅著問世之後，神秘學家將會成為一個大的職業類別，神官、秘術師、騎士、武者和魔法師，都可以被稱之為神秘學家。
就像科學家其實是一個非常廣泛的群體，包括了數學家、物理學家、鍊金術師、心理學家、醫學家、建築學家等等，以及從某個層面來看，科學家也包括了神官、秘術師、騎士、武者和魔法師。
除非荼蘼長老或其他魔女，能用更有力的事實，來反駁茉莉編撰的《殊途同歸的修行之路》，指出它的錯誤之處，否則各類職業者以後可能都是神秘學家了。
這意味著，荼蘼長老將不會是世間僅有的兩名大神秘學家之一，因為不久後，大神官、大魔法師或大宗師等，也可以被稱之為大神秘學家。
當然，荼蘼長老還是和普通的大魔法師有一點區別的，不過隨著各類修行體系的不斷最佳化、完善，隨著各領域頂尖修行者的進步，荼蘼長老的特別之處、突出之處，將會越來越小。
因為，一件很容易預料到的事情是，如果《殊途同歸的修行之路》問世了，那麼它將會對當前的各類修行體系造成極大的衝擊，各領域的頂尖修行者，不管心裡有多麼難受，也必須要認清現實，一定要對自身所在的修行體系，進行更進一步地最佳化、完善。
因為她們不得不承認的是，《神秘並不神秘》和《殊途同歸的修行之路》，確實能給她們帶來極大的幫助和進步，雖說這兩本書只是偏理論的書籍。
（從普遍來看，騎士們應該是一個特例，他們的心裡說不定不僅不會難受，反而還會偷偷慶祝，因為從今以後，他們在名義上也是神秘學家了，信仰之力和其他力量的“本質”是一樣的，終於不低人一等了，大家以後平起平坐。）
屆時，大神官、大秘術師、大宗師、大魔法師和稱號騎士，為了能配得上“大神秘學家”之名，將會變得比現在更難考。
當前的普通的大魔法師們，可能會淪為新出現的十、十一或十二級正式魔法師。
其他的“大職業者”可能直接就“絕跡”了，除非三長老能給點力，或許還有可能成為當前僅存的一名大宗師兼稱號騎士。
（在名義上，茉莉、天秤和蒲公英都不是大宗師，雖說她們有大宗師的實力，但卻從未去武者公會認證過。）
事實上，如果荼蘼把《神秘並不神秘》這本書研究透了，那麼此刻的她，是不會如此興奮的，更不會來找茉莉炫耀，因為她能預見到未來會發生什麼，說不定早已焦頭爛額。
不過，相比較於眼前侃侃而談的荼蘼長老，茉莉更心疼的其實是烈焰前輩。
茉莉嚴重懷疑，當烈焰前輩的大魔法師證書成為歷史後，她還能不能考上一級的正式魔法師？會不會淪為年齡最大的未成年魔女？
到那時，烈焰前輩肯定會被很多朋友嘲笑，吹起牛來估計都沒有那麼有底氣了。
哎……造孽啊！茉莉在心中暗歎一聲，為荼蘼長老沏了一壺茉莉花茶。
由於茉莉家的茉莉花越來越獨特，所以用該茉莉花製作而成的茶葉，如今也逐漸成為了“稀世珍品”。
時間會改變很多東西，能讓平凡變得不平凡，也能讓繁華落盡，歸於塵土。就算是窗外的雨，每年都不一樣。
荼蘼長老喝得很開心，變得愈發飄飄然了，不僅是因為茶香，更有茉莉親手沏的原因。
“小茉莉啊，你哪兒都好，但是身為前輩，我還是要批評你兩句的，指出你的不足之處。”荼蘼放下茶杯，悠然地說道。
“您說。”茉莉不想打擾荼蘼長老的興致。反正此刻的她越“飄”，未來越難受。
“不從知識的層面來看，你的那本《神秘並不神秘》，還是有一點問題的。”
“請講。”
“如今的神秘學家本來就少，發展得不是很好，你還往她們的腦袋上敲了一錘子，你說她們能好受嗎？”
“可是那本書能幫助她們進步，它也代表著神秘學的進步，從長遠來看，利要遠遠大於弊。”
“沒錯，您能有這個覺悟非常不錯，萬事萬物都要進步，不能原地踏步。”荼蘼用說教的口吻，慢悠悠地說道，“否則就會變得像如今的騎士們一樣，地位十分尷尬。
“現在沒有貴族了，成為騎士的門檻越來越低了，但是，騎士的數量為什麼反而越來越少了呢？就是因為他們不懂得進步！
“曾經的騎士們絕對想不到，打敗他們的，不是武者和魔法師這兩個老對手，而是火藥、槍械和導彈等武器的進步，以及是新出現的神官！沒錯，神官對他們的打擊是最大的！全方位、無死角式地打擊……”
“您到底想跟我說什麼？”茉莉打斷道。
“我在教育你、提醒你，要進步！你沒聽出來嗎？”
“聽出來了，可是我的進步比您快啊，您的進步不還是看了我寫的書嗎？”
“……”荼蘼沉默片刻，心態突然與“地面”的距離近了一些。
“天秤呢？你和她吵架了？”荼蘼轉移了話題，“朋友之間呢，發生點小矛盾是正常的，要寬容，不要動不動就吵架……”
“我沒和她吵架，她在書房寫道歉書呢。”茉莉再次打斷道。
“什麼道歉書？給誰寫的？”
“魚。”
荼蘼愣了一下，問道：“什麼魚？”
“金魚，我家池塘裡養的金魚。”茉莉指了下窗外。
“給金魚寫什麼道歉信？閒的吧？”荼蘼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問號。
時代變化得這麼快嗎？是我進步得太慢了？跟不上了？荼蘼突然有些不自信了。
“您也知道我家的金魚被養得很大，能一口吃一大把魚食，並且什麼都吃，蘋果、梨、西瓜、雞蛋等等都吃。”
“嗯，被你養得跟豬似的……不對，你家的金魚不比豬的體重輕了吧？該擴建一下池塘的內部空間了，我聽六姐說，她上次餵它們饅頭的時候，那幫魚都不愛遊動。”
“是因為它們不喜歡吃被捏碎的饅頭，嫌小，愛吃的饅頭皮又被六長老偷偷吃了……”茉莉頓了一下，說道，“前幾天，我已經把池塘擴建完了……”
“哦……你繼續說，天秤為什麼要給金魚寫道歉信？”
“天秤今早餵魚的時候……走神了，把一根惡魔辣椒當成了胡蘿蔔，塞進了一條金魚的嘴裡。”
“那條魚跳起來，給她一個大耳刮子了嗎？”荼蘼眼睛一亮，問道。
“想給了，但是被天秤一巴掌扇了回去，下意識的。”
“重傷了嗎？”
“傷到了一點點，無傷大雅，天秤下手有分寸。不過那條魚心裡應該挺委屈的。”
“哦……活蹦亂跳的也好，提前醃入味了也挺好……”荼蘼不自覺地看了一眼廚房，擦了一下嘴角處不存在的口水，問道，“用醬油、料酒、老抽或醋什麼的，幫那條魚順順惡魔辣椒了嗎？”
“沒有，有靈智了，不太好下鍋。”
“哦……”荼蘼十分失望。
相比較於茉莉花茶，各位長老對茉莉養的金魚明顯更感興趣，瞅著就香。
“您找我到底有什麼事？”茉莉將荼蘼長老的注意力從金魚的身上轉移開。
荼蘼回過神，笑著問道：“你覺得，我剛才的那副姿態欠揍嗎？”
“還好，和烈焰前輩有的時候很像。”茉莉委婉地回答。
“那就是挺欠揍的。”荼蘼摸著下巴，說道，“那你覺得，我用剛才那副姿態，去挑戰女王，跟她賭，未來的十年之內，大神秘學家的數量不會超過十位，我贏的機率是多少？”
“幾乎為零。”
“是麼……那就穩了！”荼蘼一拍手，笑道，“我的輸，肯定會對神秘學今後的發展，起到重要的、關鍵的作用！”
“我覺得未必，要不……您換個領域挑戰女王吧，您的好意神秘學心領了。”
“為何？你該不會覺得，你寫的那本書，能讓未來的十年之內，大神秘學家的數量超過十位吧？”
“……過段時間您就知道了。”
“什麼意思？你想要做什麼？”荼蘼的眼中閃過一絲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