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的天空又高又遠，深沉而又寧靜，秋風裹挾著一種蕭瑟的涼意，摘走了大地上的最後一抹綠色，帶來了滿地的金黃。
夜晚，明月高懸，星星在天空中眨著眼，彷彿在認真地閱讀著由生物們編織而成的真實故事。
桂花的香味濃郁且甜蜜，乘著晚風掠過鼻尖，引人與它相見。
剛剛走出魔法公會大門的茉莉，撞見了捧著一盆銀桂樹的玫瑰。
“晚安，玫瑰小姐。”茉莉摘下禮帽，主動打了一聲招呼。
“嗯？”玫瑰從綴滿了淡黃色花朵的樹枝旁探出頭來，看清是茉莉後，露出了一抹開心的笑容，“晚安，茉莉小姐。”
自從茉莉猜到永恆之城的防禦系統，可能會在近期“升級”後，這半個多月以來，她經常來到魔法公會，與荼蘼長老一同商量、設計自己的第一座法師塔。
期間，茉莉自然會與玫瑰見面，一來二去，二女的關係也越來越熟了。
儘管茉莉現在並沒有成為玫瑰的父親，但是在玫瑰的心中，茉莉那可靠的形象，已經跟“父親”這個詞意很貼近了。
當然，她還是不好意思叫對方“爸爸”的，而且，玫瑰並不確定，自己對茉莉的感情，是不是女兒對父親的感情？
她感覺，自己和茉莉更像是朋友，但是，可能是由於沒有過朋友，也有可能是玫瑰總向茉莉虛心請教知識等緣故，導致了她同樣不確定，她倆之間的關係是不是朋友？
亦師亦友亦父親……總之，玫瑰現在對茉莉的感情很複雜。她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並不討厭茉莉，每次看到茉莉後，她的心情總會變得很好。
偶爾在夜深人靜、閒得無聊的時候，玫瑰也會想起茉莉，她期待與茉莉的下一次友好見面，會去想在下次見面時，與對方聊什麼話題？或向對方請教一些什麼問題？
“很漂亮的銀桂樹，您在哪裡買的？”
茉莉和玫瑰沒有堵在魔法公會的大門口，二女不約而同地走到了一旁，雖說在這個時間點，基本不會有人來魔法公會了。
“銀桂樹？您再仔細看看，它不是銀桂，銀桂我知道，它不長這樣。”玫瑰把樹放在了地上，自己與茉莉之間。
捧著一盆花太累。
樹的高度大概在一米二左右。
茉莉聞言，又反覆觀察了幾遍，還揪下了一片花瓣，洗乾淨後，放在嘴裡嚐了嚐，最後確認了自己沒有看走眼：
“我沒看錯，它就是銀桂的一個品種，名叫‘小葉晚風’，我很確定這一點。只不過它的品種很小眾罷了，與常見的玉玲瓏、晚銀桂、大花早銀桂的區別很大。小葉晚風連魔法植物都不是，只是一種很普通的植物，我家的花室裡就栽了一棵。”
茉莉從女王大人贈送的“藏書空間戒指”內，準確地找到了一本由銀杏編寫的植物圖鑑，又精準地翻到了介紹“小葉晚風銀桂”的那一頁。
指了一下書上的圖片，茉莉把書遞給了玫瑰，說道：“您看看，是不是一樣的？”
玫瑰緊忙接過，歪著頭，藉著光系魔法，仔細地看了一會兒書中的介紹，又對比了一下自己腳邊的植物，點了點頭：“壞了！我被艾琳前輩騙了！”
玫瑰口中的“艾琳前輩”是魔法公會的副會長之一，也是一位稀有的秘術師，更是一名比秘術師還要稀有的神秘學家，茉莉和對方見過幾面，但是不太熟。
“她跟您說這是什麼？”茉莉好奇地問道。
“她跟我說，‘這是我最新培育出來的一種神秘植物，前天剛培育出來的，你可以拿回去研究’。”玫瑰用輕佻的語調模仿道。
茉莉沉默了一下，說道：“這棵樹雖然不高，但是至少有五歲了。而且，這種花香特別濃、花期特別長的品種，早在一百二十多年前就被培育出來了，那時候你我都還沒有出生。”
玫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恍然大悟道：“是啊！我犯傻了，當時沒有想這麼多。也是，前天剛培育出來的神秘植物，怎麼可能長這麼高？艾琳前輩又怎麼可能兩銀幣就買給我？讓我搬回去研究？”
“兩銀幣？您買的？”
“嗯。”玫瑰把書還給了茉莉。
“倒也不貴，這麼大的銀桂樹，至少能賣四五銀幣左右，艾琳前輩可能只是和您開了一個小玩笑。”茉莉接過書，把書放回到了原位置。
“能賣四五銀幣？那我不退貨了。”玫瑰主要是覺得，來回折騰太麻煩了，浪費時間。
“也行，那就養著吧，挺好的。用它製作而成桂花糕特別好吃，秋姐姐經常給我做。”
“是麼……我不會做桂花糕。”
“我可以讓秋姐姐教您。”
玫瑰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的意思是……我能不能去您家吃？”
“行。”茉莉笑道，“明天中午前您就來吧，我讓秋姐姐多準備一點。”
“謝謝。”聽到茉莉的邀請，玫瑰的心裡很高興，“明天下午，您還來找老師聊‘法師塔’的事情嗎？咱倆可以結伴來。”
“不了，已經聊完了，剛才，我們把最終方案確定了下來。”
“嗯？”玫瑰愣了一下，心中突然產生了一絲不捨。
她隱約感覺，一份夾雜著友誼和師生情的父愛，可能正要離自己遠去。
“您以後還會來魔法公會嗎？”玫瑰想確認一下。
“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那麼應該不會來。”茉莉似乎是看出了玫瑰的想法，停頓了一下，說道，“不過您以後可以經常來找我，等我的法師塔建成後，可能還需要幾名學徒和幾名管家，您想來賺這份外快嗎？”
“可以，我的老師很摳門，她每個月給我的零花錢，根本就不夠花。”玫瑰迫不及待地說道，“我正想找一份兼職工作呢。”
“那就……歡迎您加入我的法師塔，以後還請多多關照。”茉莉笑著向玫瑰伸出了右手。
“您太謙虛了，應該是我需要您的關照才對。”玫瑰與茉莉輕輕地握了一下手，又戀戀不捨地鬆開了，“對了，您家不是有很多禁忌之物嗎？為什麼還需要學徒和管家？”
“她們的智商不太高，辦事比較死板，有些事情辦不好。”
“但是她們的武力值很高。”
“不是武力值高，而是危險程度高。”茉莉糾正道，“而且，除了少數禁忌之物以外，大多數的禁忌之物成長空間特別小，這也就意味著，如果瞭解了她們的資訊，那麼便會發現，她們的短處很多，並且和智商一樣，很難靠後天努力去彌補。”
“危險等級越高的禁忌之物，缺點越少？”
“不，危險等級高的禁忌之物，短處同樣可能有很多。事實上，往往是智商或學識越高的禁忌之物，短處越少，因為她們知道自己的短處是什麼。”
茉莉頓了一下，又道：“如果您以後有興趣的話，那麼可以去禁忌博物館逛逛，到那時您便會發現，在那裡工作的禁忌之物，除了保安以外，智商大多都很高，特別是冥女士、三十一和烏鴉小姐。”
玫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明天、不，後天，後天我會去逛逛的。”
說著，玫瑰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問道：“之前讓人聞風喪膽的‘茉莉花執行隊’中，是不是就有智商特別高的成員？”
聽到“茉莉花執行隊”，倍感無聊的黑夜稍稍精神了一點。
“沒錯，七絕詩和黑桃王后的智商都很高，特別是七絕詩。雖然她喜歡吟詩作賦、附庸風雅，但是她的智商和學識都比較不錯，還愛學習。有她在，暴君和黑桃王后打不起來。”
見主人沒有提起自己，沒有說自己的智商很高，黑夜感覺有些失望，然而，她又沒有什麼辦法。
自從夏季過去後，黑夜一天比一天蔫兒了。
秋天的晚風時疾時徐、時輕時重，卷得落葉生出了輕柔的“唰唰”聲，似風演奏的旋律。
明月清冷而皎潔，即使是溫暖明亮的萬家燈火，也掩蓋不住它的典雅與光輝。
茉莉與玫瑰像是一對無話不談的老朋友一樣，站在原地閒聊了很久，從銀桂樹聊到了禁忌之物，又從禁忌之物，聊到了魔法、秘術與神秘術，最後，她們又聊回到了銀桂樹。
玫瑰搬回來的這盆銀桂的品種很嬌貴，特別難伺候，茉莉向她詳細講述了，如何養護它的方法。
“有點難照顧呀……”玫瑰用食指撓了撓臉頰，說道，“其實，它在我的眼裡挺神秘的，不過聽你講述完它的習性和特點以後，我又感覺它沒有那麼神秘了。”
說完，玫瑰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茉莉。
茉莉自然發現，在悄然之中，玫瑰把對自己的稱呼，由“您”或“茉莉小姐”，改為了“你”。
茉莉不在意地笑了笑，說道：“如果你不好好學習的話，那麼生活中處處都神秘。不是在你眼中神秘的東西，就真的‘神秘’。
“神秘學至今只發展了六年零三個多月，全世界，能被稱為神秘學家的，包括我在內，不超過二十名。而且恕我直言，她們的水平都不怎麼樣。
“相比較於神秘學家，神秘植物的種類更是屈指可數，怎麼可能會被輕而易舉地培育、創造出來？”
“神秘動物呢？”玫瑰問道。
聽到茉莉也把對自己的稱呼從“您”改為了“你”，玫瑰顯得很高興，她覺得自己和茉莉的關係更親近了。
“據我所知，目前還沒有人研究這個領域，也就是說，除了神秘學家以外，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神秘動物。”茉莉回答道。
“我以前看過一些關於神秘生物的書籍，現在看來，應該給它們改名為……未知或未被瞭解的生物。”
“也不能這麼說，在‘神秘’這條修行之路，沒有被創造出來之前，在世人的眼中，神秘學的意義與現在不同，你所看到的那些書籍的歷史，可能比神秘學的歷史還要長。”
“也是……您打算什麼時候開始研究神秘動物？”可能是叫“您”叫習慣了，玫瑰下意識地問道。
“我計劃中是明年。”
“你現在研究是神秘植物？”玫瑰意識到了這一點，又改口了。
“算是吧，真菌和植物我在一同研究。不過最近沒怎麼研究，我把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法師塔上了。”茉莉笑道，“怎麼？對神秘學又感興趣了？”
“嗯，我最近感覺，神秘學好像比魔法和秘術更有意思。但是……老師不贊成我現在接觸神秘學，她說我在好高騖遠。”
“這次她說得沒錯，在學習、接觸神秘學之前，你最好先對神術與秘術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嗯……沒錯，是你自己的見解，但不是妄自猜測或理解，它同樣包含了別人的經驗。
“一名合格的神秘學家，可以不是一名實力強大且優秀的神官或秘術師，但是她對神術和秘術的知識肯定很瞭解。
“魔法和秘術可以一同學習，但是魔法、秘術和神秘學，最好不要一同學習。”
“我明白了，謝謝。”玫瑰由衷感謝道。
“不必客氣，荼蘼長老應該跟你說過類似的話吧？”
“嗯……不過我當時不是很相信，我以為她只是想讓我專心學習魔法……”玫瑰倍感慚愧地說道，“雖然也對老師道過謝，但是我說得沒有這麼真誠。”
玫瑰又看了一眼身前的銀桂樹，說道：“我好像知道艾琳前輩為什麼要戲弄我了。”
茉莉笑了笑，問道：“你還好意思再去跟荼蘼長老道一聲‘謝謝’嗎？”
“我……不知道，我儘量。”
“好，鼓起點勇氣，到那時你便會發現……”茉莉頓了一下，說道，“她可能根本就不在乎，甚至還會覺得你很傻。”
玫瑰想了想，突然感覺茉莉的話好有道理，老師的性格真的那樣，會產生感動就有鬼了。
“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去感謝一下她，謝謝她這些年對你的栽培和照顧，如果她嘲諷你了，那麼你還可以嘲諷回去。”茉莉建議道。
“怎麼嘲諷？”
“隨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