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阿貝絲講完幾個幽默風趣的小故事後，天秤把目光放在了自然女神的身上。
阿貝絲的“拯救”，讓她對自然女神接下來要講述的故事很期待，在天秤看來，身為精靈女王……不！如今應該稱之為精靈女帝了，對方應該知曉很多有意思的小故事。
自然女神笑了笑，淺嘗了一小口紅茶，若無其事般地問道：“你們知道槲寄生嗎？”
莉莉絲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沒聽說過，您所說的是某位魔女嗎？”
她覺得，“槲寄生”聽起來像是某個魔女的名字。
“不是，沒有魔女名叫槲寄生，我所指的是一種植物。”
“那知道。”莉莉絲點了點頭，“槲寄生可以當做一種藥材，具有補肝腎，強筋骨，祛風溼，安胎等功效，其提取物可改善微迴圈，其總生物鹼還具有抗腫瘤的作用。”
“沒錯，說得很詳細，看來你很喜歡看書。”自然女神微笑著接道，“除此外，它的寓意也很不錯。
“由於槲寄生的生命力頑強，能保持四季常青的狀態，所以在某些生物看來，它既能代表生命和希望，也寓意著堅韌不拔的毅力，有的人還說它象徵著幸福、豐饒或收穫等等。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我想說的是，槲寄生、槲寄生，顧名思義，這是一種寄生在其他植物上的植物，它可以從寄主植物上吸取水分和無機物，進行光合作用製造養分。
“槲寄生是一種非常典型的莖寄生植物。它四季常青，開黃色的花朵，入冬時能結出各色的漿果。
“據記載，寄生於榆樹的槲寄生果實為橙紅色，寄生於楊樹和楓楊的果實呈淡黃色，而寄生於梨樹或山荊子的則呈紅色或黃色……”
自然女神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與殘忍的絞殺植物不同，寄生植物的‘性格’無疑溫和了很多，槲寄生也是如此，它一般不會直接殺死自己的宿主，而會選擇寄生、共生，除非後者遭到了十分嚴重的侵襲，也就是樹上的槲寄生太多了，樹才有可能死亡。”
“您的意思是說……我的世界內有一株‘槲寄生’？”天秤猜測道。
如果把世界比喻成一棵蒼天大樹，也就是世界樹，那麼很難不往這方面聯想。
“沒錯，真聰明。”自然女神誇讚一句。
“它寄生在了世界樹上，從世界樹上吸取‘營養’，為外界提供‘養分’？”
自然女神的稱讚讓天秤的心情變得很不錯，給了她很大的鼓勵。
很少有人說她聰明。
“嗯……不太準確。”自然女神沉吟了一下，說道，“還記得我剛才對槲寄生的介紹嗎？它不完全是為外界提供養分，更多的，是為了它自己，槲寄生更喜歡寄生、共生。此時的它，就在世界樹之內，不在外界。”
“……”猜錯的天秤，心情又沒有那麼好了，她以為，自然女神剛才的誇讚可能只是客套話，而不是發自內心。
莉莉絲似乎是聯想到了什麼，她隱晦地看了一眼正在專心忙碌的茉莉，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對您的故事不太感興趣，您能換一個故事講嗎？”
“抱歉，不能。”自然女神喝了一口紅茶，從容自若地說道，“放心，我不是把茉莉小姐比喻成了槲寄生，我不會做出那麼無禮的事情。她雖然也從世界樹上吸取到了‘養分’，用於壯大自身，但是，她並沒有傷害到世界樹本身，不是嗎？她與槲寄生是有本質區別的。”
“茉莉把一根‘樹枝’砍了，還在世界樹上搞嫁接，這不算是傷害嗎？”天秤面無表情地問道。
“算，但是對世界樹的傷害卻很小，就像是……我把您的一根頭髮剪了，您可能都感覺不到。”自然女神解答道，“然而，槲寄生卻不同，待它強大後，可能會威脅到世界樹的生命。”
“可是據我所知，槲寄生與樹木是同生共死的，如果寄主植物死了，那麼寄生植物也會死亡。”
“沒錯，我沒有說它不會死亡。”
“那它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天秤蹙起了眉，不解地問道。
“因為身不由己，也因為……一無所知，當她發現自己是一株‘槲寄生’時，往往已經晚了。”
“她？‘槲寄生’是誰？”
“永恆神王。”
“嗯？”天秤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可是永恆神王已經死了，您講的是發生在曾經的故事嗎？”
自然女神為自己倒了一杯紅茶，故意做出了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模稜兩可地回答道：“是，也不是。”
她想吊一吊天秤的胃口，這種行為很討厭，她自己也知道。
“什麼意思？您能講明白一點嗎？”天秤果然忍不住了。
“別急。”自然女神慢慢悠悠地說道，“你們應該都知道，海藍星的第二紀元、第三紀元和第四紀元末期的生物大滅絕事件吧？”
“嗯。”天秤點了點頭，她突然感覺自然女神此刻的言行有一點討厭，但是她又說不上來哪裡討厭？
“第四紀元的生物大滅絕、或者說是神族大滅絕事件，離現在的時間不遠，只有不到六千年，它是由魔女女王一手造成的，你們可能都知道該事件的起因和結果。那你們知道……第二紀元和第三紀元的生物大滅絕事件的真相、起因和結果嗎？”自然女神依舊在賣著關子。
“源自於世界樹的清理？”天秤知道的事情比莉莉絲和阿貝絲多一點。
“沒錯，確實有學者提出過該觀點，那麼問題就來了，世界樹為什麼要清理生存在祂身上的生物呢？你們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或者說，你們不覺得矛盾嗎？
“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亦或者是岩石、陽光，都只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我們或曾經的神明們同樣如此，也不例外，我們都誕生在這個世界上，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曾經的神明們越強大、這個世界也就越強大，那麼，世界樹為什麼還要清理她們呢？你們不覺得……很沒有道理嗎？
“要知道，‘世界樹’這個詞彙只是一個比喻，祂象徵著我們的世界，而不是一棵真正的樹，與一般的樹木也有所不同。
“其他的樹木是從泥土中吸取營養，向外界生長，越長越大的，直到成為了蒼天大樹、直到死去。
“而世界樹卻不一樣，祂雖然也是從虛空、從外界吸取營養的，但祂不是向虛空、向外界生長的，而是向‘內部’生長的，換句話說，祂所包含的宇宙、空間會越來越大，可是祂的體型卻沒有長大。
“好了，現在回到剛才的問題，你們還覺得，第二、第三紀元的生物大滅絕事件，真的是源自於世界樹的清理嗎？”
“您的意思是說……”天秤沉吟了一下，猜測道，“生物大滅絕事件，更可能是源自於‘槲寄生吸收營養’，而不是‘世界樹的清理’？永恆神王把一切的罪行推給了世界樹？”
“我可沒有這麼說。”自然女神否認道，“這只是你自己瞎猜測的，我同樣認為生物大滅絕事件源自於‘世界樹的清理’。您應該相信那些專業的學者，天秤小姐。”
“……”天秤沉默了片刻，反問道，“那您能解答一下嗎？世界樹為什麼要大規模清理生物？世界樹的清理與槲寄生又有什麼關係？”
“很簡單，因為槲寄生長大了，需要的養分更多了，如果世界樹不去清理，那麼祂自己的養分會不夠，會和槲寄生一同走向死亡。”
“您的意思是說……世界樹是在反抗槲寄生的時候，連累了別的生物？造成了‘世界樹的清理’？”
“不，不準確，您怎麼能這麼想呢？天秤小姐，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歸根結底，是因為‘養分’不夠。要知道，曾經的神明們，如同現在的魔女一樣，也是直接從世界樹上誕生的，相當於世界樹的果實或種子，相當於一棵棵已成年的小樹，她們能為世界樹提供極其龐大的營養。”
“我怎麼越聽越糊塗呢？”天秤皺起了眉，“您的意思是說……世界樹沒有反抗槲寄生，反而跟永恆神王一同瓜分了自己曾經……種下的‘營養’？世界樹為什麼要這麼做？僅僅是因為祂沒有意識或智慧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為什麼您總能想歪呢？”自然女神笑道，“世界樹當然也反抗了槲寄生，否則永恆神王怎麼可能那麼弱？在把其他神明當成營養的同時，世界樹也把永恆神王當成了營養，把她也吸收了。
“想想我之前所說過的話，您就明白了。‘槲寄生’有哪些特性來著？‘身不由己’與‘一無所知’。
“假如，世界樹和永恆神王都不知道誰是槲寄生呢？要知道，在永恆神王和世界樹看來，永恆神王就是從世界樹上誕生的‘果實’，不是外來者。”
天秤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世界樹為什麼要清理了，但是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既然您說，世界樹把永恆神王當成了營養，一同吸收了，還吸收了兩次，那麼，永恆神王為什麼能從第二紀元活到第五紀元？”
“誰告訴您，她活下來了？是她親口跟您說的？在滅世之下，沒有生物能活下來。”
“可是，很多蛛絲馬跡中都‘寫’著，永恆之神在第二紀元時就已經存在了。包括她自己都是那麼認為的。”
“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您，永恆神王確實死了，在來到第四紀元時，一共死過兩次，被世界樹吸收過兩次‘營養’。但是，當世界樹上又結下了一顆名為‘永恆’的‘果實’時，她的記憶往往會隨之‘重生’。而永恆神王卻認為，她是用這種方式，透過自己的方法，躲避了災難，活了下來。”自然女神回答。
“那創世神王呢？她也是透過這種方法，躲避了災難嗎？”
“不。”自然女神笑道，“如果我告訴您，滅世之神是創世神王的另一面，並且，她一直掌控著七把能夠開啟「界」的‘鑰匙’，除此外，無論在什麼時代、什麼地方，她永遠能壓永恆神王一頭，實力永遠比永恆神王強大，那麼您會聯想到什麼？”
「隱界」和「冥界」很年輕，在創世神王活著的時候，並沒有這兩個世界。
天秤緩緩地搖了搖頭，什麼都沒想到。
“創世神王是永恆與黑暗之主？”阿貝絲猜測道。
她覺得，既然創世神王永遠比永恆神王厲害，那麼肯定是永恆的主人吶！
不知不覺間，阿貝絲沒有之前那麼緊張了。
然而，自然女神卻搖了搖頭，否定了阿貝絲的猜想。
“創世神王是世界樹的意志？是她創世與滅世，開啟了新的紀元，結束了舊的紀元？”莉莉絲猜測道。
“差不多，但是我覺得，用‘使徒’這個詞更為貼切一點。”自然女神笑道。
“我還有一點不明白。”天秤又說道，“據我所知，‘槲寄生’應該指的是世界樹之外的生物吧？永恆神王既然是‘果實’，那麼她為什麼又是‘槲寄生’呢？”
自然女神又為自己倒了一杯紅茶，慢悠悠地說道：“有一類強大的存在，沒有名字，身處於虛空、甚至是定義更為未知的地方，祂們之中的個別個體，超脫於時間與空間之外，超脫於宇宙之外，不受生命與死亡的影響，不受規則的束縛。而我們，給這一類龐大、雜亂的存在，起了一個籠統的名字，外神。
“在外神之中，有強大者，也有弱小者。弱小者，我們都可獵殺，而強大者，卻能讓五千多年前的魔女女王受傷。
“唯一那個讓魔女女王受傷的外神叫什麼來著……？我記得好像叫‘永恆’。相比較於外神，我感覺用名為‘槲寄生’的‘天災’來形容祂，更為合適。”
自然女神頓了一下，笑道：“讓我們把目光再一次投到第四紀元末期–第五紀元初期的時候……現在你們認為，創世神王的死因是什麼？神明們滅亡的原因又是什麼？
“為什麼女王剛剛殺死了‘永恆’，第二天，永恆神王便帶領著所有神明來討伐魔女女王了？她真的是身處於‘漩渦’，身不由己嗎？還是順勢而為呢？
“愚蠢的神明們真的能逼死創世神王和永恆神王嗎？我覺得她倆肯定能想到看起來更好、更完美的解決辦法。
“那麼，她倆為什麼還死了呢？
“有沒有一種可能，永恆神王推測到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而她不死，便是給‘永恆’留下了一顆甦醒與捲土重來的‘種子’？
“畢竟，‘永恆’這個詞彙、這位存在，早已不在生或死這個範疇之內了，更不可能被殺，哪怕在當時，祂已經被魔女女王殺死了。
“哪怕在當時，其他世界，許多名為‘永恆’的‘種子’，無數名為‘永恆’的‘槲寄生’，全部都被魔女女王殺死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永恆神王其實是自殺？她在這個世界生存的時間太久了，太愛這個世界了，不想成為世界樹的‘槲寄生’。
“或許，為了所謂的愛，她背叛了自己的理想，背叛了超越時間與空間、超脫於宇宙的‘永恆’，不再去追求，自己曾經苦苦追求的永恆。
“你們真的以為，永恆神王看得上，她現在所達到的‘永恆’狀態嗎？她真的看得上「冥界」嗎？她或許只是身不由己。
“怎麼樣？換一個角度，換一個位置，看同一件事兒，是不是發現了很多更有意思的東西？生物大滅絕，這種聽起來就非常沉重的詞彙，怎麼可能是某些單一的原因促成的呢？它的成因肯定無比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