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見多識廣，如果我想在……銀月之城開一家黑貓酒館，那麼您對此有什麼建議或看法？”
可能是覺得聊天時，自己坐著、對方站著，有一點不太禮貌，也有可能是嫌仰頭說話太累，總之，茉莉放下了小黑貓和書籍，站起了身，順手把呆在自己肩膀上睡覺的小花，放在了頭頂上方的樹梢上。
瑪莉婭安沉吟了片刻，好心勸道：“我的建議是不要開。”
她的回答和小白、暮夜的建議如出一轍，但是卻讓茉莉心花怒放，因為她找到了開店的理由。
瑪莉婭安為什麼不支援她在銀月之城開酒館？肯定是怕她的黑貓酒館，搶了薔薇酒館的生意！
薔薇酒館的連鎖店早已遍佈在黎明之地的各地，每個月都能為瑪莉婭安帶來一筆可觀的收入。
茉莉認為，瑪莉婭安已經把自己視為了生意上的對手。在此基礎上推斷，對方肯定覺得她的黑貓酒館能賺到錢。
茉莉用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迅速說服了自己。
她決定，在銀月之城開幾家以“貓咪”為主題的店鋪，例如：書店、餐館、酒館、茶樓、咖啡店……讓那幫變得愈發狂妄自大的吸血鬼們為自己打工，還能狠狠地賺其他吸血鬼們的錢。
到那時，瑪莉婭安一定會非常高興的……不！瑪莉婭安一定會很憂愁的！
剛剛敲定主意，下一秒，茉莉就在腦海中，把這些店鋪的統一標誌設計好了，那是一個以“暮夜女神”為原型的黑貓圖案。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蜿蜒清澈的河水旁，茉莉、莉莉絲和瑪莉婭安正在悠閒散著步。
“我命屬下把那名魅魔放了出來，但是她沒有就此離開、逃跑，反而又前往了神宗局。”瑪莉婭安如實告知。
“嗯，我知道了。”
“受了您的恩惠，但是她卻沒敢隨我來見您，對您說一聲‘謝謝’，那隻魅魔絕對有問題。”瑪莉婭安斷言道。
“我知道的。”茉莉依舊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您真的要讓神宗局承認，那個什麼逐光會為合法宗教嗎？白玫瑰之前可說，她們信仰的神明叫‘永恆與黑暗之主’，而不是她後改口的‘光明女神’。”瑪莉婭安一臉擔憂。
“神宗局的那幫老傢伙們，自有判斷能力，您對此不必操心，有空不如多想想怎麼賺錢還債？我之後也不會再左右她們的判斷了。”茉莉輕飄飄地說道，“逐光會將來是否合法，取決於那隻魅魔的能力及所作所為，我不會再給予她們什麼幫助了，我平時也是很忙的，我最討厭參與跟權力鬥爭有關的事情了。”
“您平時都在忙些什麼？”瑪莉婭安好奇地問道。
“玩。”
“……”
這個回答，瑪莉婭安自然是不信的。
遲疑了一下，她又問道：“您就不怕，‘光明女神’這個名號，惹得晨曦女神和晨曦教派不開心？”
“她們開不開心，跟我有什麼關係？那是逐光會需要去憂慮的事情。”茉莉彎腰摘下了一朵嬌嫩的野花，隨手把它變為永生花後，插在了莉莉絲的髮間。
莉莉絲對此毫無反應，任由茉莉的所作所為。
“而且，說不定以後，暮夜女神和暮夜教派也會不開心，因為光明女神亦是黑暗女神。”茉莉頓了一下，自我糾正道，“當然，可能只有晨曦教派和暮夜教派會不開心，女神可不會像她們的信徒一樣愚蠢，晨曦本就不等於光明，黑夜也不等同於黑暗。”
“什麼？！”瑪莉婭安一愣，隨即意識到了一件事情，不敢置信地說道，“逐光會的神明是真實存在的？！”
“算是吧。”茉莉含糊其辭地說道，看樣子，是不想過多解釋。
接下來，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耳畔只有風的低語、牛羊的叫聲、遠方烈焰和銀杏的怪叫。
“老師，我的心中有一個疑惑，您是否能為我解答？”莉莉絲開口打破了安靜。
“我怎麼知道？”茉莉輕聲笑道，“您不妨先說說。”
“嗯。”莉莉絲輕輕點了點頭，道，“我發現……晨曦女神、暮夜女神和自然女神的性格，好像和人類沒有太大的區別……與大多數人類相比，她們可能更冷漠了一些，但是在人類之中，也不乏存在著這種性格的個體。她們……似乎保留著人性，這是因為……她們被信徒們的信仰影響了嗎？還是說……她們的實力其實沒有那麼強？”
“都不是，信徒們的信仰還影響不到她們，她們的性格本就是那樣。”迎著莉莉絲不解的目光，茉莉耐心地解答道，“我知道您是什麼意思了，但是誰告訴您，那就是‘人性’了？
“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那麼您剛才所說的‘人性’，應該指的是……在一定的社會制度和歷史條件下形成的人的品性，以及……人所具有的正常感情和理性的‘綜合體’吧？
“據我瞭解，很多人都認為，人性是人類獨有的，正因為有人性，所以人類才區別於其他的動物。
“對此我不想否認什麼，我也不會評價這種觀點的對與錯，畢竟我現在不是人類，你們也不是了。
“可是，您有沒有想過，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一種類似於‘人性’的東西，而它，卻不是人類或獸人獨有的，甚至不是智慧生物們獨有的。”
頓了一下，茉莉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能產生這種疑惑，說明您的認知已經被一種傲慢的觀點誤導了，出現了偏差、錯誤。
“別被‘血’影響得太深，祂並不是多麼強大的存在，否則當初也不會被宰了，您要超越祂，而不是走祂的老路。
“您之前是不是以為，天道無情，因此，越接近天道的存在、越強大的存在，越沒有感情？亦或者，越理智？再者……越‘痴愚’？
“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您，不是的。
“無論是魔女、精靈、巨龍，還是血族、人類、獸人等等有感情、有智慧的生物，本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因此，生物們的感情、感性，或衝動、憤怒、高興等情緒，以及理性什麼的，其實也都是天道的一部分，誰告訴你天道就是無情的了？
“生物們本就是天道的一部分，並且不是天道的全部，您為什麼會認為，生物們所擁有的感情，就不是天道的一部分了？
“無論是有情、無情，還是感性、理性，都在天道之內，都在宇宙之內。並且，這些狹隘的詞彙根本就概括不了天道、宇宙、世界的本質或‘性格’。
“您有沒有想過，對於原本有感情的智慧生物們而言，變得絕對理性，沒有感性、慾望、情緒，才是一種病、一種瑕疵？或者說，一種‘退化’？
“遠古的生物們不知道進化了多少億年，才好不容易擁有了智慧、感情、理性……
“您要是把自我感情拋棄了……是不是反而退步了？
“是否強大，不是取決於有沒有感情，可以有，也可以沒有，不要太糾結於這些東西。
“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也不是一抹精緻的灰，而是簡單且複雜的。兩個相矛盾的東西，可能都是對的，也有可能都是錯的，還有可能沒有對與錯，很多東西其實都沒有對錯之分。
“我目前認為，強者，是能控制住自己情緒的存在。而不是拋棄了情緒，變得無情了、變得對萬事萬物冷漠了、變得不偏袒誰了，才能成為強者。
“我們生來便擁有感情，為何要拋棄感情，變得冷漠？
“恕我直言，為了追求所謂的力量而刻意讓自己變得無情，可能走錯了路，抱著這種觀念的去修行，可能永遠都接觸不到相對客觀的真理或真正的力量，只能接觸到她們自己心中願意相信的‘真理’。”
溫和而舒緩的嗓音隨著微風輕輕拂過莉莉絲的耳畔，茉莉稍稍停頓了片刻，又道：“剛才講述了一些我自己目前的理解與觀點，不一定對，畢竟我的認知還很狹隘。
“所以，我們可以把目光再投向一些客觀存在的事物上，它們不遠，就在海藍星上。
“您知道，哪一位活著的、實力強大的魔女，沒有感情或喜好嗎？
“我猜您不知道，因為就連我都不知道，即使是魔女女王大人，她好像、也許、大概都擁有感情與喜好。例如：她似乎……非常喜歡宅在自己的寢宮裡，不出門。
“目前，每一位活著的魔女都沒有捨棄自身的感情，她們每一位都與眾不同且出類拔萃，無論是性格，還是愛好或品味，她們都沒有趨於一致，走向無情，她們走著不同的道路，每一條道路，都通向了真理，邁向了強大。
“但是，您能說她們不是真正的強者嗎？
“無情者中，可能有強大的存在，我不否認這點，但是在有情者中，亦有強大的存在。
“再說說各大教派，您見哪一個教派的人，說自己所信奉的神明，沒有感情了？
“他們可能會吹捧晨曦女神、暮夜女神和自然女神，說她們全知、全能、全在，說她們是唯一的真神。
“但是，他們唯獨不會說她們沒有感情，反而還會說自己所信奉的神明……仁愛、慈悲、愛著世人。呵呵。
“當然，您可以認為，他們是有私心、是為了想到得到什麼，才如此對外宣稱的，我不否認這一點。”
可能是走得太遠了，茉莉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漫步往回走去，莉莉絲和瑪莉婭安則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她的身旁。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首先，我不認為這句話是錯的。可是，天地真的不仁嗎？所謂的‘不仁’，是不是本就是一種情緒？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真正的天地是什麼樣子的，也不想針對這句話咬文嚼字、吹毛求疵，這隻會顯得我狹隘。
“不同的時代、不同的人，對這句話的理解都是不同的，為此，他們甚至能引申出一大堆觀點去論證自己的正確性，然後吵起來，最後誰也沒有勝出。
“我只知道，站在人類的角度來看，天地可能是不仁的，它甚至不會用公平、平等的態度對待萬物，只會任由萬物自生自滅。因此，我目前主觀認為這句話是對的。
“而我想表達的是，類似的話、類似的書、類似的哲理，不是修煉的方法，您千萬不要把某一個觀點或某一句話神化，認為它們是萬事通用的，更不要覺得某個道理是對的，就認定它是您唯一的成神之路了。
“我覺得，它們是道理、是智慧、是經驗，能夠幫助我們修心，幫助我們認識自我，幫助我們認識、理解這個世界，也能指導我們待人接物等等等等。它們無疑是非常有用的。
“但是，它們唯獨不是修煉的方法，更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丹’，吃上一顆直接成神。
“您不可能因為理解了一句哲理，力量就變強了、身體素質就變好了，瞬間頓悟、成神、與眾不同了。
“說句不好聽的，前人的話，都不是您總結出來的，您憑什麼因為它而偉大呢？
“我再強調一遍，它們是前人們的思考與提出的觀點，是智慧的結晶，卻不是修煉的方法，它們或許能夠幫助我們明智，為我們指明某一些道路，但是不能讓我們的實力，得到最直接的提升。
“你要是把某個道理或者觀點當成了修煉的方法，最終只會‘走火入魔’，它們的作用本就不在於此。
“修心與唯心不同。
“修煉，有專門講述如何修煉的書，就算是一種偏唯心的修煉，也有與之相關的知識與方法。您若是拿著一本哲學著作去修煉，用自認為是‘真理’的某個觀點，去探尋成神之路……那麼我只能預祝您的身體健康。
“成神，絕沒有您想象中的那麼容易。神，也沒有您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哪怕是偽神。不是您的力量強大，或掌控了一門單一的法則，您就是神了。”
茉莉從空間戒指內取出了三瓶橘子汁，憑空往橘子汁里加了幾塊冰塊後，自己留下了一瓶，把另外兩瓶分別遞給了莉莉絲和瑪莉婭安，前後收穫了一聲真誠的感謝。
喝了一口橘子汁，茉莉慢悠悠地說道：“我剛才所說的某些詞彙或語句，您可能沒有聽過，也暫時不理解具體的含義，但是應該能聽懂我所要表達的大致意思是什麼吧？
“這個世界上呢，只有兩本書，一本是有字的，另一本是無字的。有字的那本書不需要您去編寫，您只要去學習就好，而無字的這本書，卻需要您自己去體會、思考，最終把它編寫成屬於您自己的有字之書。
“您覺得，相比之下，這兩本書，哪一本對您更重要？”
“……”莉莉絲沉默了一下，平靜地說道，“後一本。”
“我覺得，對於現在的您而言，前一本更重要，當然，也不能把後一本書扔掉，它同樣重要。”茉莉柔聲笑道，“成神這件事先放一放，好嗎？我美麗而又聰明的莉莉絲？不要急，我從來沒有催過您，也不會讓別人來催促您。
“不必擔憂弱小而亡，放心，有我在，你們不會受到傷害。
“把心靜一靜，您目前所掌握的知識，還配不上您的聰穎與力量。您已經在一條不算正確的道路上，走出去了很遠，需要停下腳步，領略一下附近的風景，看清周圍的事物，思考、調整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