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潭非常寬廣，深不見底，上面籠罩著一片薄薄的霧氣。
虛無縹緲的，彷彿仙境一般。
古潭對面是一片浩瀚無邊的槐樹林。
林子深處隱隱傳來陣陣奇怪的聲音，像是販夫走卒做買賣時的吆喝，又像是一群人正在爭論什麼。
左先生帶我們走到潭邊，從袖子裡拿出一支綠色的短笛吹起來。
笛音清亮悠遠，在古潭上空迴盪，與周圍的景色交織相融，彷彿是一幅靈動的畫卷。
沒過多久，一條小船劃了過來，停在岸邊。
船伕是個六十出頭的老頭兒。
戴著一頂棕色的草帽，面板黝黑，十指修長細緻，兩寸多長的指甲呈現出詭異的幽藍色。
“這幾個小娃都是去古槐鎮歷練的，有勞魏二爺行個方便！”
左先生朝船伕拱了拱手，然後扔給他一塊黑色的木牌。
船伕接過木牌瞅了兩眼，微微一笑：“左先生客氣了，接引新人，是我等擺渡人的職責，幾位請上船。”
兩人竟然相識。
而且，好像還挺熟絡。
左先生點頭示意，先一步跳到船上，在船底跺了跺腳。
看似無意，實則是檢查船體是否結實。
這個細微的舉動，被船伕看在眼裡，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
左先生並不在意，確認船沒有問題後，才點頭示意。
讓大家依次上船。
我打頭，顧命書緊隨其後。
接著是丁曉燕和韓林風。
周妍瀟猶豫了一下，也戰戰兢兢的跟到了船上。
最後是李付強，跟在了周妍瀟的身後。
不過，他剛準備踏船的時候，被船伕攔住了。
“這位先生是……”
船伕扭頭看向左先生。
“不認識！”
左先生淡淡回了一句，帶著大家走向船艙。
找了個位置坐下後，左先生點上旱菸，十分愜意地抽了兩口。
“既然左先生不認識，按這裡的規矩，那就請回吧。”
船伕輕輕推開李付強，撐杆往岸邊輕輕一點，船身便動了。
李付強不慌不忙，掏出一枚晶亮剔透的玉佩，在船伕眼前晃了晃。
“殺門武堂的？”
船伕無比的驚愕，猛的將船頓住，對李付強作了個上船手勢：“剛才多有得罪，請……”
“不打緊，老先生也是按規矩辦事。”
李付強衝船伕笑了笑，跳到船上後，冷冷看了左先生一眼，拉著周妍瀟坐到了船艙背面。
有意跟左先生和大家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各位坐好，開船嘍！”
船伕呦喝一聲，撐杆急點水面，船在古潭中，朝著對岸疾馳而行。
古潭到處都是暗流旋渦，稍不注意就有船毀人亡的危險。
船兒時不時就被捲到旋渦邊緣，劇烈搖晃。
似乎隨時都會側翻。
船伕卻一臉淡定，不慌不忙的撐著船，時不時跟左先生聊幾句話兒。
左先生的態度不冷不熱。
有點兒愛搭不理。
船伕也不在意，每過一道彎兒，就會將撐杆往船上點幾下。
我注意到。
撐杆上，被船伕握住的位置，有幾道槽兒。
像是被刀劍一類的利器，給扎出來的。
“魏二爺快八十了吧？”
左先生冷不丁的問船伕，目光卻是盯著潭面。
迷霧之中。
隱約可見兩條船在往這邊快速靠近。
船伕沒有回答左先生，皺起眉，喃喃自語道：“怎麼會碰上這兩個瘟神？”
說罷。
猛然調轉方向，朝一處水流無比湍急的旋渦劃去。
“什麼瘟神？”
左先生淡淡問了一句。
“古潭水鬼！”
船伕邊回答，邊快速挑動撐杆，身體左右晃動。
左先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追問。
後面兩條船，不緊不慢的跟著。
突然。
我們的船劇烈的晃了晃，船頭被吸進了旋渦，朝一側傾斜。
“各位坐穩了……”
船伕大喝一聲，撐杆用力拍打水面，試圖將船身回正。
但，水流實在太急，撐杆拍水的作用力，不足以抵消旋渦的吸力。
船身繼續傾斜。
前半截已經與水面持平。
所有人都站立不穩。
船伕可以用撐杆來平衡身體。
其他人只能趴在甲板上，雙手抓住船舷，才能勉強穩住不滑落。
船伕將撐杆一探到底，只露出小半截在水面。
“魏二爺，你行不行啊？”
左先生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心情跟船伕開玩笑。
船伕一邊撐船，一邊回道：“看不起誰呢？就算再過十年，我照樣能撐船，找女人。”
正說著。
旋渦中激起一個浪頭，打在了我們的船上。
剛剛被船伕回正的船身，再度朝一側傾斜。
更為糟糕的是。
船身開始順著水流轉著圈兒。
隨時都會被旋渦吞噬。
或者，側翻後捲入旋渦之中。
船伕不停的拍打水面，時不時將撐杆探入水中。
周妍瀟“哇”的一聲吐了起來，身體往下滑落。
好在李付強眼疾手快，及時抓住了她。
這種被盪來盪去的滋味確實很不好受，五臟六腑都好像被晃出來了。
如此持續了大概有五六分鐘。
船伕突然表情一鬆，臉上露出了笑容：“沒事了，沒事了，水鬼走了，咱們也可以離開了。”
說著，船伕在撐杆上擰了幾下，杆頭又往外彈出了一截，足有兩米多長。
機關做得很巧妙。
從撐杆外表，根本看不出來。
藉助彈出來的這截撐杆，船伕很快在水下找到了支撐點。
接著他雙手使勁，撐杆受力後，彎曲了近五十度。
“起！”
船伕沉喝一聲，手臂崩得緊緊的，血管如蚯蚓一般凸起。
撐杆探底後反彈，生出一股巨力，終於將船推離旋渦。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無力的躺在甲板上。
船伕卻不以為然，說以前比這驚險的場面，不知遇到過多少次。
不管這話有多少吹牛比的成份。
從剛才遇險時，他所表現出來的鎮靜和從容。
足見此人絕不簡單。
此時，身後跟著兩條船兒早已不知了去向。
船伕將撐著船，朝預定的方向前行。
大家的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
驚魂未定之餘。
油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左先生坐到了船頭，跟船伕聊起了天。
船伕叫魏遲恭。
人稱魏二爺。
在古潭上做了幾十年的擺渡人。
剛才船伕說的“水鬼”，指的是專門在古潭劫船的歹人。
這些“水鬼”遊離在古槐鎮外圍。
有的劫道，有的劫船。
防不勝防。
今天大家的運氣好，遇到的是技高人膽大的魏遲恭。
敢把船撐進旋渦中心。
借古潭的兇險來擺脫“水鬼”。
換作別的擺渡人。
要麼被“水鬼”劫船“割肉”，要麼就會連船帶人一起沉入古潭。
大家聽得一陣陣後怕。
只有左先生哈哈哈大笑起來。
魏遲恭不滿的看了左先生一眼，面色變得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