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嫂二人說話間就已到達養心殿門前。

望著幽深的大殿,楚南梔便憤懣不已的開始朝著裡面大喊道:“林大郎,你出來,既然你如此狠心又何必躲在養心殿不敢面見故人?”

話音剛落,卻不見林錦驍的身影,只有服侍他的海大阿急急忙忙的走了出來。

“皇后,陛下口諭,既然紓公主入了宮,這些日子就讓長公主留在皇后宮裡安心靜養,暫時不必再回紀家。”

海大阿一字一句,按著原意甚為恭敬的將話傳到。

林錦紓被楚南梔這氣勢洶洶的樣子嚇得一怔,她從未見過皇嫂這般彪悍,竟敢對皇兄如此講話。

惶恐之餘,也怕連累了她,託著病怏怏的身子再度跪下身來,朝著裡面恭敬的稟道:“臣妹今日特來代紀家上下向陛下請罪,歸還公爹隱沒的五十萬畝田地和七十萬兩髒銀。”

“尚書大人也貪墨了唐家查抄的田地?”

面對如此觸目驚心的數字,楚南梔聽著心裡也是一驚,險些心梗了過去,對於幫紀家說情也立時沒了底氣。

看來紀家的事果真是不小啊。

難怪小白臉會如此動怒。

可她終是不忍心讓紓公主跟著一道受苦,瞧著林錦紓手裡舉著的冊子賬簿,楚南梔順手接了過來,交到海大阿手中,繼續向殿內說道:

“林大郎,你早已有言在先,只要尹、紀兩家上繳隱沒的田地銀錢,便不追究兩家的罪責,更何況罪不及妻兒,既是尚書大人的過錯,你何必牽連長公主和駙馬一同受罪。”

見殿內始終沒有動靜,楚南梔也直接跪下身來:“公主和尚書大人父子皆已入宮,你給個痛快話,準備如何處置尚書大人?”

畢竟紀家並非簡單門戶,直接讓大將軍帶人圍了別人的府邸,這不僅讓紀家人臉上無光,也是讓老祖宗難堪。

太皇太后才為紀容恆與林錦惠賜婚,錦惠還未過門,紀家就受到猜忌,要讓她老人家知道還不又得氣病過去。

就算那當陽郡郡監夏淵的死與紀家脫離不了干係,可查案也不是這樣一個查法。

聽到外面的動靜,林錦驍終是忍不住走了出來。

看到跪在地上的楚南梔,林錦驍心如刀割,立刻上前將她攙扶了起來,沒好氣的責備道:“你也跟著胡鬧。”

可看了眼海大阿手中的冊子賬簿,又扭頭瞥了眼憔悴不堪的林錦紓,只好吩咐道:“去將舅父和駙馬請到養心殿來。”

隨後才攙著姑嫂二人進了殿。

到得暖爐邊,看著楚南梔單薄的衣衫,他隨即將伏案上放著的袍子取來披到她身上,心疼的責備道:“天寒地凍的,誰讓你穿成這樣出門的。”

楚南梔因他隱瞞自己這連番的事情心裡堵著氣,自顧自的望著火爐發呆,也不去理會他。

林錦驍沒了法子,只得面向林錦紓,直言道:“錦紓你與駙馬這些年在外征戰,恐怕對於紀府上下的事情知之甚少,就連舅父貪墨唐家田地一事也是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才知曉,可見他們隱瞞你的事情並非一兩樁。”

頓了頓,他苦笑著繼續道:“就在前些日子,紀家二房那位做刺史的舅父還傳來捷報,說檀州官民一心,今年雖不能上繳國庫稅銀,可假以時日定能重振全州風貌讓百姓安居樂業,還獅子大開口讓朕撥付四百萬兩賑災錢糧助檀州接濟戰後難民,殊不知那檀州上下早已淪為官官相護的修羅墳地,名門望族家家奢靡無度,尋常百姓卻是餓殍遍地,

縱然如此,紀懷章仍不知悔改,繼續圈佔百姓土地不說,竟敢將主意都打到朕的國庫裡來了,當真是欺朕初涉朝政不查各地民情,朕若不狠下心來重拳出擊,只怕用不了多久朕就是第二個先帝,他紀懷章又是第二個唐堯了吧?”

聽完這些話,楚南梔這才恍然大悟。

沒想到紀家人居然囂張到了這個份上。

林錦驍又道:“並非朕不講情義,朝廷命官在檀州接連遇害,照此下去,那檀州還真成了山高皇帝遠唯他紀家馬首是瞻的法外之地了。”

直到這一刻,林錦紓才敢斷定紀家果然是在青禾三州豢養了眾多的部曲私軍,而她所看到的每年撥付給各處莊園近二十萬兩的奴僕俸祿只怕也僅是賬面上的數字。

今日公爹袒露出的事情讓她頓時有了警覺,這些年紀家瞞著自己和駙馬的事情實在難以估量。

心如死灰的坐倒在地,她猶如失去信仰失去歸宿的小野馬一般黯然惆悵,弱弱的嘆道:“都怪臣妹不察,害陛下為紀家傷神。”

林錦紓目光深邃的緊盯著她,緩緩將她扶了起來,語重心長的勸道:

“錦紓,你是朕的皇妹,是皇祖母最為器重的孫女,更是恩師的得意門生,朕相信你,也相信駙馬絕不會涉足這泥潭之中,朕讓張鈺監禁紀府也是為了帝國的江山,更是為了保全未涉入此案的紀氏族人,你且放心,朕能赦免靖靈舊黨,也絕不會錯冤紀家無辜之人。”

“多謝皇兄恩澤,臣妹在此立誓,定會助皇兄徹查清楚廷尉史魯桓與郡監夏淵的死因,督令紀家上下歸還所有圈佔的民田,解散所有部曲。”

林錦紓也下定了決心,至少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她絕不會再向著紀家任何一人。

眼下連自己的公爹都不可信,紀家其餘人更是難讓她心中產生信任。

“這才是朕的好皇妹。”

林錦紓欣慰的笑了笑,將她安置在暖爐邊坐下,隨後才看向仔細凝聽的楚南梔,哭笑不得的朝她撇了撇嘴:“如今你總該寬心了?”

“咳,我也不是要和你擲氣。”

楚南梔平心靜氣的與他解釋道:“且不說錦紓是紀家的媳婦,錦惠先前本就不同意與容恆將軍的親事,她尚未過門紀家就鬧成這般景象,你讓她如何再入紀家的門。”

“海康縣的官場皇后也是見識過了,如今整個檀州甚至青禾之地都淪落到這般境地,為夫又怎敢讓錦惠嫁到紀家受此無妄之災。”

林錦驍思忖片刻,果決的回道:“眼下我倒是要看看,他紀容恆究竟是要這門親事還是幫他兄長助紂為虐。”

事到如今,楚南梔也寧可暫緩這門親事,都不敢讓錦惠嫁入紀家二房受苦,頓時同意了他的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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