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昭純宮,尹恩慈讓宮人們在暖閣裡又加了些炭火,命人重新擺了些吃食,一大群人圍坐在暖閣中,看著蘆堰港來的這些宗親們個個拘謹得很,她先是笑著寬撫道:

“這靖靈城的天不比在蘆堰港暖和,你們回了府去定是要叫下人多生些炭火,若是有什麼短缺的也不要委屈了自己個兒,你們皇嫂面前不好開口的,那就尋哀家。”

平易近人的幾句話下來倒是讓林錦惠、林錦芸這些丫頭面上輕鬆了不少。

“多謝老祖宗掛懷。”

林錦惠壯著膽子先開了口:“老祖宗體貼入微,將一切安排得甚為妥當,我們呀就是有那個膽也挑不出什麼理來。”

“是叫錦惠哈?”

尹恩慈溫溫的笑道:“哀家倒是聽人說起過你這丫頭,是個聰明伶俐的。”

“老祖宗過獎了。”

林錦惠默默的瞥了眼正照顧著四胞胎吃東西的楚南梔,訕訕的回道:“若不是有嫂子庇護,小女闖下的禍事一百個腦袋都不夠砍。”

“做長嫂的多照應你們這些小輩也是理所應當的。”

尹恩慈不自禁的打量了眼楚南梔:“正好你長嫂也在,哀家呀今日想替你許一門親事,丫頭覺得如何?”

聽到這話,楚南梔忍不住抬起頭來看了眼林錦惠。

老祖宗在這個節骨眼上賜婚其中必是有著深意,可錦惠這丫頭的性子自己卻是清楚得很。

在家裡連她爹孃的安排都不會隨意接受,老祖宗的賜婚若不盡人意,這還不得惹出大麻煩來。

林錦惠心裡也頓時陷入了惶恐之中。

剛過及笄之年,她對男女之事懷有太多憧憬,在蘆堰港時本是傾慕著楚南梔跟前的桑坤,可她心裡清楚桑坤的眼裡就只裝著自己的主人,壓根對她不屑一顧,所以從未表露過任何心跡。

如今冷不丁的要被太皇太后賜婚,她儼然有些措手不及。

在心裡盤算了片刻,她弱弱的問道:“老祖宗,不......不會是想讓小女去和親吧?”

“咳,你皇兄最是反感和親之策。”

尹恩慈大大咧咧的擺了擺手:“你呀如今是你皇兄身邊最為親近的姊妹,哀家哪捨得,自然是要為你尋門好的親事。”

說著,她面色沉重的看向楚南梔,繼續道:“紀家的容恆將軍如今駐守青陽城,提領青禾三州,他呀也是老大不小了,不過為人卻是憨直的性子,你們二人最是般配。”

“般......般配?”

林錦惠支支吾吾的小聲嘀咕了句。

那人的名聲自己早已有所耳聞,都已經二十出頭了還沒人肯嫁於他,可見不是個什麼良善之輩。

而得知老祖宗想將錦惠許配給紀容恆那倔驢,楚南梔也是哭笑不得。

只是她心裡又清楚老祖宗此舉的深意。

今日紀穆洲的許多話雖說露骨直白了些,也的確是那麼個理,小白臉新登大位,恩澤天下乃是理所應當的。

他今日當著宗親們的面立下了不設六宮的誓言,又將自己養父的女兒下嫁給了張鈺,全然不給宗親們一點盼頭,想來老祖宗是準備用錦惠和紀容恆的親事來寬慰紀家人的心。

畢竟,紀家的威望在帝國非同尋常,紀華珍、紓公主、紀容恆這些哪一個是能小覷的人物,就更別提族中的那些元老了。

只是周氏將錦惠這丫頭託付給自己,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小姑子被強行卷入是非漩渦之中。

正想著措辭該如何推掉這門親事,卻聽林錦惠咬牙答道:“有幸得老祖宗體恤愛撫,小女感激不盡,拜謝老祖宗厚恩,願意接受這門親事。”

“錦惠......”

楚南梔聽得一愣,忙不迭的看向她。

她若回絕,自己還能從中想想法子,可這丫頭直接應承了下來,自己全然沒了主意。

林錦惠卻抿唇一笑,不緊不慢的答道:“皇嫂,我是真心願意接受老祖宗恩賜的這門親事的。”

“甚好,甚好。”

尹恩慈滿意的點了點頭,笑望著海蓮應,吩咐道:“蓮應啦,你交代大內好生籌備,下月呀一同辦了兩位長公主和楚家二孃的親事,定是要體面熱鬧些。”

話落,便差海蓮應去取來兩對珍藏的白玉鐲子賞給了林錦惠、林錦芸作嫁妝。

想著當年的舊事,又對林錦芸叮囑道:“往後嫁到張家若是受了委屈切莫忍著憋著,你呀雖不是皇帝的親妹妹,可在哀家心裡也與己出的無異,誰也不敢慢待了你。”

“得老祖宗抬愛,小女無以為報,往後只盼著能與夫君好生過日子,不讓老祖宗和皇兄皇嫂操心。”

林錦芸眼下雖然知道了當年的舊事,可回想著這些年一家人對兄長的薄待心中甚是愧疚。

而此刻老祖宗祖孫二人從未提及過往之事,她心中除了感激剩下的也只有教導夫君好生為國盡忠效力,來報答皇兄、皇嫂的恩情。

本還因紀家之事攪得心煩意亂的,安排好這幾樁親事之後,尹恩慈臉上又重新恢復了喜色,笑著對楚南梔說道:“皇后啊,哀家交代的事情也差不多了,你帶著你兩位小姑子回榮德宮去吧,塔塔拉卡的公主與你主僕情深,你們闊別已久想來也有不少話要說,哀家就不攪了你們的興致。”

聽著內室裡小不點們爭搶食物發出的嬉鬧聲,她又和顏悅色的補說道:“小殿下小公主今夜就讓他們在昭純宮安歇吧。”

說罷,就拄起柺杖緩緩起身:“哀家得去看看小曾孫和曾孫女了。”

目送著老祖宗踏入內室,楚南梔只得領著林錦惠、林錦芸跟隨著海蓮應走出昭純宮。

頂著夜風在宮中行了許久,到得新置的榮德宮後,剛一進門,楚南梔看著一臉淡然的林錦惠便迫不及待的問道:“錦惠,你當真願意嫁給容恆將軍?”

“反正都是要嫁人,嫁誰不是嫁。”

林錦惠裝作無事的笑了笑:“皇嫂,你不用為我的事情操心了。”

臨行前,父親母親叮囑自己到了京中諸事皆要聽從兄長和嫂子的,不能為他們夫婦添麻煩。

這一路走來,她也是親眼目睹了夫婦二人的不易,眼下兄長新登大位,和紀家的聯姻她深知所蘊含的意義。

既然不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能為兄長和嫂子分憂,在她看來也未嘗不是樁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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