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梔撿起戚予歡所指的那雙新靴,仔細打量了遍,看上去也不像是陳舊之物。

她冷幽幽的笑道:“方才我說蔣御史在這個節骨眼上換了雙新靴子,各位覺得我是沒事找事,可我此刻又不得不舊事重提了,昨日蔣御史換下的靴子看上去也不過是未穿幾日的新靴。”

說著忍不住低頭看了眼戚予歡、戚予婕姐妹:“戚家家大業大,即便是每日換一雙靴子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可我瞧著戚大娘子、二娘子也沒有這般矯情,腳上的繡花鞋只怕也穿了十天半月了,蔣御史一個軍旅之人,難道竟如此潔癖,日日都要換雙新靴子才能出門?”

“夫君前幾日外出歸來,靴子磨破了,奴家替他備下了兩雙新靴,他換著花樣穿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戚予歡見她再次提及靴子之事,始終沒弄明白她究竟想做什麼,憤憤的冷嗤了句,隨後漸漸反應過來她的意圖,瞪眼道:“姓楚的,你莫不成覺得是我夫君殺害了家慈不成?”

說完還止不住冷笑。

這婦人當真是腦子有病。

楚南梔也冷笑著回道:“難道戚大娘子不覺得你這位夫君對你的態度近來有些反常嗎?若是我記得沒錯,我家殿下當初不過是上任蘆堰港縣令,你到我孃家尋釁滋事,他對你是又打又罵的,現如今我家殿下封了王,他反倒幫襯著你求情處處袒護你們姐妹,試問他曾經可有如此待你過?”

戚予歡聽得一愣,弱弱的抬眸瞥了眼蔣學屹。

她這幾日也無比納悶,夫君待她的態度的確是好得讓她有些不敢相信這是事實,簡直跟做夢一樣。

唐儒隱隱意識到楚南梔是懷疑蔣學屹殺了人,再也淡定不住,急著勸道:“平寧王妃,不過是換雙靴子,你何必一直執泥於此。”

“大都督莫要輕視這雙靴子,這可不是一雙尋常的靴子。”

楚南梔將靴子放下,指著地上十盆熱氣騰騰的水,慢調不吝的繼續說道:“在場的各位或許不瞭解染坊的事,可那蒼山裡的紫草今日進山的不少人都是見過的。”

這樣說著,她拿過幾株紫草根擠入其中一盆熱水裡,清澈的水立刻變成暗紅之色。

眾目睽睽之下,楚氏講堂在飄滿白幡的深夜大院裡再次開講:“這是紫草浸入水中本來的顏色。”

接著又抓了些明礬粉灑入熱騰騰的水中,眾人都圍攏過來,眼看著暗紅色的水漸漸變成了紫紅色。

林亭琰託著下巴不解的問道:“侄媳婦,你這是意欲何為啊?”

“我剛才所做的就是蒼山裡的染料廠子做染料的程式,那裡的匠人就是用山裡的紫草和明礬粉調製染料顏色的。”

楚南梔意味深長的打量了眼仍是氣定神閒的蔣學屹,溫和的笑道:“今日出城時,我還在進蒼山的小路上發現了散落在地上的明礬粉,蔣御史大半夜的出城想必就不會察覺到這一點,更甚者,像你們這些整日裡坐官署的連紫草與明礬粉是何物,用來做什麼的都不清楚。”

蔣學屹仍然保持著沉默,僅是偷偷的瞥了眼她腳下那雙自己換下的靴子。

異常的乾淨,並沒什麼蛛絲馬跡可尋。

楚南梔又取了些明礬粉灑入旁邊的兩個木盆裡,笑望著眾人,帶著些陰邪的語氣說道:“那麼接下來我就想請各位過來泡腳了,今日去過蒼山的可有人願意先來一試?”

話音剛落,林錦驍身旁的軍司馬張鈺就搶先站了出來,自告奮勇道:“王妃,末將想泡個腳。”

楚南梔笑靨如花的朝他招了招手,張鈺大大咧咧的上前正要脫鞋,楚南梔連忙將他攔住:“張將軍你想的太複雜了,我要的是你的靴子泡進水裡。”

“啊?”

張鈺一驚,這不是自找罪受嘛。

可放出去的狠話總該要兌現,他只得苦著臉將一隻腳放進了木盆中。

良久後,加入明礬粉的清水除了變渾濁以外,並未出現任何別的反應。

“辛苦了。”

楚南梔滿意的點了點頭:“張將軍今日雖說去過蒼山,可並未踩踏過紫草,所以腳上不會留下任何紫草殘跡。”

隨後又看向李策:“典史大人,你也來試試?”

李策上前不假思索的將一隻腳放了進去,不多時清澈的熱水開始變成紫紅色。

“李典史今日不僅去過蒼山,而且還發掘出了鄭老夫人和侍女、馬伕的屍體,腳上沾染了紫草根,在水中經過高溫的發酵,殘汁與明礬粉出現媒染,水的顏色就成了紫紅色。”

楚南梔說完,林亭琰就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這鄉里的丫頭果真是懂得多。

審視著她跟前的那雙靴子,對蔣學屹的命運開始生出了擔憂。

“六皇叔從靖靈城遠道而來,想必沒有進過蒼山吧?”

楚南梔一臉壞笑著看向他。

雖然還不清楚這人和林亭楷過來的目的,可他們二人的到來實在蹊蹺。

鄭海川今日準備見自己,很顯然是想要就範了,卻突然間就改變了主意,只怕與他們二人有著些關聯。

林亭琰面色微微僵住:“自然是沒去過的。”

“想必也沒有時間去別的地方走動了?”

楚南梔再次意有所指的問道。

“都不曾。”

林亭琰知道她是想故意為難自己,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很識趣的將一隻腳放入了木盆中,主動要求道:“本王倒也想嚐嚐穿著靴子泡腳是何滋味。”

“那定然是很舒服的。”

楚南梔撒了些明礬粉進去,過了許久,水的顏色也只是變得渾濁了些。

“你看吧,本王的確沒進過蒼山。”

林亭琰說著,故意瞥向一旁面無表情的林錦驍:“這熱水泡腳如此舒適,本王倒是建議侄媳婦讓錦驍也跟著體驗體驗這其中的快感。”

“他不用。”

楚南梔溫笑著回道:“我家殿下腿疾未愈,哪有這個福分受此殊遇。”

誰知,她話音剛落,林錦驍一隻腳已經不聲不響的抬進了盆中。

兩人面面相覷著露出一抹互相鄙夷的神色。

林錦驍雖說知道她是在調戲林亭琰,可瞧著兩人嬉鬧,心裡悶得慌。

楚南梔看得一臉苦意,猜到小白臉定然是生了醋意。

也怪自己,面對林亭琰這樣絕世的男子突然犯了花痴。

咳,不該在人群中多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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