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林亭臻臉色有所緩和,楚南梔又接著道:“這院門的動靜再小也不會比腳步聲小,剛才大家都瞧的仔細,即便再輕微都會發出很重的聲音,萍兒四更天還能聽見腳步聲,說明她睡得並不沉,就算是房門被吹開,她怎會察覺不到。”

萍兒思忖著點了點頭:“平日裡,三娘只要一出門,奴婢都是能察覺到的。”

“所以你聽到房門被風吹開的聲音,那是兇手作案後故意將門開啟,留給你們的假象。”

楚南梔眼神中充滿篤定:“這座院子居於後院正中,左右都有假山和廊坊阻擋,並不是風口,尋常的風怕是也難以將房門吹開吧。”

說完,她又吩咐李三木將房門關上,差人在院裡摘來幾張芭蕉葉在不插上門栓的情況下發力朝著房門猛煽,許久後房門仍是紋絲不動。

楚南梔示意眾人停下手裡的動作,含笑細說道:“這人力煽出的風雖不及狂風的力量大,但我想近來的天氣天象並無異常,風向也一直平穩,不會有比這道風力更重的了,

況且這白日裡地面的氣溫較高,風向才會從水面往屋內刮,風力也是白日裡最為強勁,所以咱們能感受到清風徐來,可到了夜裡,地面散熱卻比水裡要快,風向只會從陸地往水上刮,且風力相對弱一些,試問白日裡都不能被刮開的房門到了夜裡又如何能被風吹開呢。”

講起這種物理常識,只怕也沒幾人能聽懂。

她刻意尋來了一張白紙用手舉入空中,頓時一目瞭然。

微風從遠處的池塘拂來,捲起她散在耳垂邊的髮絲,連同紙張一道向著院內方向微動。

林亭臻立時明瞭,眼底盡顯凝重:“如此看來,兇手並非是從正門進入的。”

“不錯。”

楚南梔領著林亭臻和李三木進入房中,指著畸角出緊閉的柳葉窗說道:“所以兇手只可能是從柳葉窗進來作案後再逃離的。”

林亭臻皺緊眉頭過去開啟柳葉窗,立刻搖頭道:“要從柳葉窗進入這可不容易,窗下就是蓮池,一直連線到對面的園子,旁邊的假山和拱橋又離這裡較遠,若不從正門進入就只能游到窗外。”

“所以我想問的是,周大娘子可識得水性?”

楚南梔見他已往這方面猜想,趁勢連忙問道。

“她自小被養在深閨,哪裡識得什麼水性。”

林亭臻一臉鄙夷道:“當年剛嫁進府中,她住不慣這府上山水相間的格局,有一次險些掉進後院的池子裡,若不是你老叔我,她險些就淹死了。”

“而我聽說錦惠同樣也是個旱鴨子,又是住在閣樓上,所以她們自然是殺害不了三孃的。”

楚南梔很釋然的笑道。

“難不成這院子裡真還有別人想謀害錦蘭那丫頭?”

林亭臻變得無比惆悵迷茫起來。

這後院住著也就幾口人,其餘雜役都住在前院和中院,除了周氏母女嫉恨錦蘭,還會有誰會對她動殺機?

楚南梔瞧他一臉深沉的樣子,隨即提醒道:“族叔仔細想想,這後院裡可有人識得水性的?”

“那怕是沒有。”

林亭臻不假思索的回答。

這讓楚南梔不由得狡黠一笑。

看來他對自己那位小妾瞭解也不多呀。

恐怕姜小娘瞞他的事情不是一樁兩樁。

林亭臻仍然認定是周氏殺害林三娘,語氣堅定的說道:

“即便侄媳婦你方才分析的頗有道理,可殺害錦蘭的剔骨刀是在那惡婦的院裡搜出來的,這點恐怕沒人可以栽贓得了她吧,難不成她院裡那些丫頭會這般吃裡扒外,說不定是萍兒這死丫頭太懶散,沒有察覺到房門被人推開的動靜也說不一定。”

楚南梔無奈的暗暗嘆息了聲,也不知他究竟是有多惱恨周氏,這麼渴望著是她殺了人。

想了想,只得朝著李三木商量道:“功曹大人,你差些人沿著柳葉窗外仔細打探,我陪著族長再去一趟周大娘子的院中。”

既然找到了線索,那兇手是如何栽贓周氏的總能找到破綻。

李三木聽完立刻行動起來,又撥了幾名差役跟著楚南梔、林亭臻前往正院。

一路上,楚南梔都仔細留意著後院幾處建築與主院落的結構。

整個崇仁坊其實都是以前的平寧王府分開來的,這些年各家雖都有小的修葺打整過,可整體結構仍是維持著當年的原狀。

林亭臻家中應該就是當年的平寧王府主體位置,整體概貌看上去如同一座很別緻的園林。

從正堂到後院,兩邊有兩道廊坊連線,中間是一座石拱橋,處處假山林立,不管是從廊坊還是石拱橋到周氏住的院落,最後的地點都是到達正門處。

只要院門緊閉,根本沒法進入。

想要將剔骨刀藏進她的院子裡,恐怕只能尋找其他途徑。

楚南梔站在石拱橋上,舉目四望,只見四處綠柳成蔭,正是荷花茂盛的季節,荷葉與綠柳相互映襯著,池水都被映照得綠油油的,完全看不清水底的顏色,唯有池邊嶙峋的怪石參差不齊的展露在水面上,一直到周氏院落西邊的角落,皆是如此。

到了周氏的院中,楚南梔先是一驚,瞪圓了眼睛望著院裡的水池,失聲道:“這裡面的水我記得是被李郎君差人放幹了的,怎麼也就短短一兩日時間,池水又快注滿了?”

跟來的衙役們見狀,也是一頭霧水。

林亭臻看著更是不解,他在此處住了半輩子,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將池水給放幹了,如若不是因為遇到命案,他險些就要痛罵這些缺德的差役了。

若只剩下光禿禿的假山,這多影響觀瞻。

楚南梔腦子裡飛快的運轉著,盤算著院外水池到此處的距離,終於明白了其中的緣由,欣喜的對身邊的差役們吩咐道:“重新將池水放幹,找到水流入的源頭。”

林亭臻眉眼深沉的瞥了眼她。

自己才有此顧慮,這臭丫頭卻又要破壞院裡的風水,實在可氣。

正想阻攔,楚南梔一臉壞笑著連忙解釋道:“今日我一定會給族叔一個滿意的交代,兇手究竟是如何將剔骨刀放入這水池裡的,一會兒便能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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