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馨安低頭一看,只見這紙上寫了“晚晴”二字,裴赫道,

“聽你說,她生在傍晚雨後時,我便取了一個晚晴,你覺著可好?”

武馨安想了想應道,

“晚字不好,不如改成婉字吧,女孩子用這個字好……”

裴赫笑著點頭,

“那就叫婉晴吧!”

武馨安笑眯眯道,

“大名你取了,小名我來取如何,前頭我原是想取小名的,不過想著這第一個取名字的人,還是讓你來做為好!”

他那麼想當爹,肯定是不想錯過孩子所有的點滴!

裴赫明白了妻子的心思,對她微微一笑柔聲問道,

“那安安打算取甚麼小名?”

武馨安一笑應道,

“我早想好了,叫虎妞!”

於是裴大小姐在出生三個多月之後,終於有了大名兒和小名兒,大名兒是因著出生時大雨傾盆,之後又晚霞滿天而得,至於小名兒嘛,那便是因著她那股子吃奶的勁兒,每一回都是皺眉,握緊了小拳頭,小身子繃得直直的,那是當真使出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得了親孃這樣的呢稱。

第二日,武馨安便當著眾人的面,派了黃長生先回船大慶,還帶走了裴赫寫給陸炳的信,而她則帶著眾人繼續在海上搶劫,不過如今即是打算好好經營這支船隊,便不能同以前一樣,葷素不忌,甚麼都往嘴裡劃拉了!

武馨安與裴赫相比,書不如他,字不如他,心計不如他,女紅廚藝不如他,但論如何在一幫子匪徒之中立威,選拔那最彪悍的人才,她可是甩了裴赫幾條街。

這些刀口討生活的漢子,不喜歡裴赫那樣陰惻惻,冷冰冰的男人,卻是最服武馨安這樣以武服人,直來直去,不服就幹,再不服再幹,幹到服為止的頭領。

如今一來他們在海上等訊息,二來船上糧食清水充足,武馨安便索性在船上搞了一個大比武,想借著這機會將這些良莠不齊,魚龍混雜的手下全數給好好整頓了一番。

這廂先是清點了人數,每人都是將姓名、來歷又會何種武藝,擅使甚麼兵器之類一一登記在冊,之後便讓他們各自分類混戰,全數靠著真本事拼排名,若是進了前頭一百,那便有十分豐厚獎賞,又還專挑了一艘大船出來,甲板上加固了一層,專用來給這幫子人打擂臺,她自家還做莊,每日裡許眾人下注賭輸贏。

於是每日裡這一片海面之上,那大船附近都是圍攏了無數的小船,大船之上是鼓聲隆隆,鑼聲陣陣,高出船舷的擂臺之上,眾人分成幾組,打得是難捨難分,你死我活,下頭看打擂之人,那是看得熱血沸騰,山呼海嘯聲不斷,驚的這附近海面的魚類是時不時的躍出水面,也似跟著要來瞧熱鬧一般。

當然那海面上一直跟著他們的一群三角鰭更是興奮的游來游去,就等著上頭有人打輸了,哇哇大叫著被人扔下來。

對於這樣殘忍的場面,一幫子海盜們看得是如痴如醉,高興時便嗷嗷叫喚,將手裡的兵器高高舉起,手臂跟似要舞斷了一般,不停的亂叫亂舞,而桂氏與阿香卻是看的不忍目睹,便只能躲在自己的船上不出來,桂氏更是每每聽得外頭的歡呼聲,便默默在心裡唸經,

“阿彌陀佛,怎得還不來信,若是有信來了,我們便可離開這裡回到岸上了!”

這樣的日子,在桂氏抱著虎妞唸佛唸了一個月之後,總算是結束了!

大陸那頭送來了陸炳的回信,前頭裴赫的信上岸之後便由錦衣衛六百里加急送回了京師,那頭陸炳看信之後,卻是思量了整整一夜,才拿著信進了宮,這一日倒是正好嘉靖皇帝人逢喜事,見了陸炳便笑道,

“陸炳,你來的正好,朕正有好東西給你瞧瞧……”

卻是讓黃錦將那放在錦盒裡的一顆丹藥給陸炳看,陸炳湊近先未看,鼻子倒先聞到一股子異香撲鼻,只覺著這股子香味兒,聞之令人耳目一新,精神振奮,不由讚道,

“好丹藥!”

嘉靖皇帝笑道,

“這可是朕廢了幾十爐丹才煉成的一顆……”

要知曉那一爐煉丹的材料便要好幾千兩銀子,幾十爐煉下來,就只得了這麼一顆,縱使財大氣粗如皇帝,也不由是深深覺著肉疼!

皇帝繼而感嘆道,

“果然是仙人才能煉製的丹藥,朕想得這一顆那可是歷盡千辛萬苦啊!”

煉丹當真是辛苦,這真龍天子可是日夜守在丹爐前頭,連眼被煙火燻的直流淚,也不肯離開,當真是心誠之極了!

陸炳見狀忙跪下叩頭道,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有了這丹藥,陛下離大道功成已是不遠了!”

“哈哈哈……”

嘉靖又是高興又是得意,只這嘴上還是謙虛道,

“大道之行,何止萬里遙遙,朕還離得遠著呢!”

陸炳忙又拍馬屁道,

“陛下如今已能煉製仙人丹藥,只需多多服用,假以時日陛下必定昇仙得道,還請陛下屆時一定要許微臣,仍舊追隨陛下左右伺候呀!”

嘉靖聞言笑道,

“你的忠心,朕一向是知曉的……”

說著話風一轉便問起陸炳進宮來,

“你……進宮可是有事稟報?”

陸炳目光掃過雙手捧了錦盒的黃錦,將要說的話在腦子裡又轉了轉,這才應道,

“陛下,臣確是有事稟報……”

當下將裴赫的那封信拿出來,雙手呈上,黃錦將手裡的東西交給一旁小太監,下來接了信,又回身去雙手奉給了嘉靖,嘉靖展開一看,卻是眉頭皺了起來,陸炳見狀忙道,

“陛下,裴赫這小子狂妄,行事魯莽,言語輕浮,臣看過這信之後也是有些生惱的……”

他這招欲揚先抑倒是真奏效,嘉靖聞聽搖頭道,

“他這信裡雖說言語激進了些,不過卻也不失銳氣,是真心為朕為國著急的,嗯……倒也不失一片赤子之心!”

陸炳一聽這是有門兒,忙應道,

“這是陛下愛才,因而才容忍這小子大放厥詞……”

說著話風又一轉道,

“不過臣覺著他這信裡許多話兒不對,有一句話倒是十分有理的……”

“哦……那一句啊?”

嘉靖翻看著那幾頁信紙,陸炳應道,

“他信上所言,世界極大,大慶不可偏安一隅……”

頓了頓道,

“微臣想的卻是,這世界極大,而這世上的珍寶也是無數,想來得道成仙之人必也不少,陛下前頭所尋之仙人,只在我們大慶境內,而那東海有仙山,那是古來便有的傳說,若是船隊能在海上尋到仙山見得仙人……”

陸炳一臉熱切的抬頭看向嘉靖,

“若是能請得幾位仙人進宮,說不得陛下便能在這西苑的會仙樓上會眾仙了!”

“這個……”

嘉靖聞言面色卻是有些不定,話說他雖通道,痴迷煉丹,但說起那東海仙山來,他卻是不信的,想當年以秦王之能,派方士魁首徐福帶五百童男童女出海尋仙無果之後,以後的歷代帝王便沒一個再派人出去的,這是為甚麼?

這說明大家夥兒都不信呀,大家都不信的事兒,嘉靖自然也是不信的,不過不信歸不信吧,他若是說出口來,豈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說明這煉丹修道求長生也是假的麼?

於是皇帝沉默了,陸炳與他自小一塊兒長大,怎會摸不透他的心思,當下卻是又加了一把勁兒道,

“當然……那仙山縹緲,想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不過……陛下……”

陸炳跪行兩步壓低了聲音道,

“陛下,這尋仙問藥也是極耗財力物力的,如今這朝上諸臣,正事不辦,就成日盯著陛下煉丹花了多少銀子,但凡多了一點兒,他們便要上吊抹脖子,鬧鬧嚷嚷的跟使了他們家銀子似的,陛下……若是有了這一隻船隊,那煉丹的各種藥材,兼可由海外所得,不必過眾朝臣的眼,而那船隊有了收益,也是陛下自己的銀子,他們誰不知曉,誰也管不著,陛下的耳根豈不是要清靜許多?”

果然是財帛動人心,連皇帝也免不了俗,想起自己那丹房裡堆積如山的廢渣不由是心動了,想了想問道,

“可這老祖宗的規矩?”

陸炳便勸道,

“陛下,當年洪武爺的規矩距今已是多少年了,又有當年太宗皇帝不也有三寶太監下西洋麼,我們這是去尋寶,又不是去貿易,並不算壞了祖宗規矩!”

這話自然是哄鬼的,不過有了這一層遮羞布,皇帝才好下臺下,於是不再猶豫問道,

“此事可能行得機密?”

陸炳應道,

“陛下放心,那船隊遠在千里之外,自在海面上行事,任是誰也不會知曉與陛下有關的!”

“嗯……”

嘉靖點了點頭,吩咐道,

“得了東西,朕會派人去收,不過你們要小心行事,切切不可將此事洩露出去……”

頓了頓道,

“若是這事兒被人捅了出來,朕可是不會認的!”

這是又想得銀子,又不想背鍋,又當又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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