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黃陽,小少年臉上浮現出茫然之色。

要、要離開家人?

這種可能今天之前從來不在他的設想中,阿姐說知識可以改變命運。

所以,他對自己的人生做了個規劃。

好好上學,努力學習知識。

然後離開家鄉,去更遠的地方求學,做一個對社會,對國家也對得起自己的人。

他一直記著這些話,現在老師他們要他離開家人,小少年瞬間就慌了,“我、我必須離開嗎?”

陸教授看著他,認真道,“孩子,不可否認你是個高智商天才,還是個搞科研的天才,但你的知識體系過於淺薄,需要專業人員對你進行教育、培養。”

見黃陽神情嚴肅聆聽,他語重心長道,“海島的教育資源不行,你和普通孩子一起上課學習,是對你天賦的糟蹋和耽誤。”

“聽過傷仲永的故事嗎?”

“阿姐有講過。”

眾人就看向簡月嵐,她頷首,“確實有講過。”

她雞自己不行,雞別人一等一的強。

從會走路到現在,她雞過的人不少。

親朋好友都沒逃脫被她的命運。

黃陽和楊招娣也一樣。

也是這一雞,讓她發現兩個孩子的思維模式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透過聽故事,黃陽琢磨出來的道理涉及到了政治、社會、秩序等大格局層面。

楊招娣呢,琢磨出來的全是人情世故,人間疾苦和道德倫理等。

不能說誰強誰弱,只能說兩個孩子的側重點不同,思維模式也不一樣。

卻都同樣的優秀。

“陽陽有大格局。”

她給出真心實意的評價。

天才很多,但有大格局的天才不多。

她可以肯定,池老他們捨不得放棄陽陽這個好苗子。

他們會想辦法說服他。

果不其然,她的預感成真,吃好又給池老他們把頸肩放鬆下來,腱鞘炎也處理了一下、又教了調理方法後,老爺子他們就過河拆橋的把簡月嵐和譚軍趕了出去。

留下黃陽在辦公室內進行密談。

這個談話過程持續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等小少年再出來,簡月嵐發現他眼睛紅紅的,眼角還殘留著淚痕。

這是哭過。

她張了張嘴,想安慰又不知道說什麼。

許是察覺到她的為難,黃陽吸了吸鼻子,朝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阿姐,我要去學習了。”

這是同意離開家人的意思。

簡月嵐頓覺嗓子眼裡堵的慌,看著他的目光多了幾絲悔恨,開始懷疑自己做的到底對不對。

但很快,黃陽的話讓她堅定起來。

他說——

“阿姐,我要謝謝你!”

不等她反應,黃陽就朝她深深鞠了一躬,“是你,讓我走上了一條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路。”

“和阿爸阿爺分開很難受,但只要想到我能學習更多的知識,為祖國做貢獻,成為阿爸他們,族人的驕傲,這種難受就淡了很多。”

“阿爸阿爺一直希望我成才,我答應他們會努力,現在,我要正式朝著成才之路起航了。”

說到這裡,他在簡月嵐的強硬的攙扶下直起身子,昂首挺胸看向她,“阿姐,請祝福我!”

“阿姐祝福你,也會等你站在舞臺上,領取屬於你的榮耀!”

簡月嵐看著他的眼睛,給與他最真誠的祝福。

小少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他輕聲說,“阿姐,我走後能麻煩你多去看看我阿爺阿爸嗎?”

“好,我會帶著兜兜一起去。”

知道他的擔心,簡月嵐溫聲安撫,“你放心,不止我,譚叔他們也會照顧阿納叔他們的。”

“對。”

譚軍頷首,大手落在小少年單薄瘦弱的肩膀上,沉聲道,“孩子,放心大膽的往前走,去做那翱翔天際不懼風雨的雄鷹,國家的未來,在你們這代人手裡。”

“是!”

黃陽點頭,“我會全力以赴去努力,去奮鬥。”

因為黃陽的天賦過於特殊,為了安全和保密性質,小少年沒能回家和親人道別。

而是在層層保護下,連夜被送到了京城。

簡月嵐簽了保密協議,有關今天的事不允許透露隻言片語,哪怕是葉臨星也不能說。

協議簽好後,她被放回了家,又在夜深人靜之際起床,和換下軍裝穿上便裝的譚軍、師政委沈原白同志,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抹黑去拜訪了黃陽的父親和老爺子。

今天天氣不好,厚重的烏雲將天空遮的嚴嚴實實,別說月光,那是連顆星子都看不見。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原本半個小時的路,三人抹黑走了一個多小時,走得跌跌撞撞摔過溝、絆過腳終於到了黃陽家,見到了因為擔心他還沒睡的伯侄倆。

沈原白同志是搞政治思想的好手,和阿納叔他們的交流全程由他負責。

簡月嵐和譚軍就是個湊數的。

談話結束後,他們又帶著阿納叔和阿爺去拜訪了符族長。

這位在族中的地位很高,說是土皇帝都不為過。

更為難得的是這位老者有大智慧,且公心大於私心。

因此,沈原白和這位聊的時候,稍微透露了一點點資訊。

就是這隻言片語,讓這位人老成精的老者刷的一下睜開了眼,渾濁的眸子盡顯犀利。

他直視著沈原白,問了一句——

“我們陽陽的安全有沒有保障?”

“有。”

對黃陽去處心裡有數的沈原白和譚軍,同時給出肯定的答案。

老者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看見他這個眼神的簡月嵐他們心裡咯噔一下,正準備說話,就聽見他老人家對阿納叔道,“孩子,你今晚別睡,等下帶著陽陽的衣服和老三走一趟礁石灘,衣服撕破點,天亮後去把衣服撿回來,給陽陽舉行葬禮!”

阿納叔神色平靜點頭,“聽您的。”

這話說的好像被舉行葬禮的那個人,不是他兒子,而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一樣。

這還不算,這位抹了把臉,平靜的表情頓時變得跟死了爹媽似的悲痛欲絕,“衣服撿回來我就這個表情,您看合適嗎?”

“合適!”

老者點頭,朝他比了個大拇指,“記住現在的感覺,明天就按照這個來。”

簡月嵐他們就目瞪口呆。

不是,這怎麼就鬧到要舉行葬禮了?

還有,您兩位這樣的態度真的正常?

沈原白繃不住了,趕緊解釋,“老爺子,沒到這程度。”

活生生的一個人舉行葬禮什麼的,這簡直是要命。

“我就是······”

“小後生啊。”

他想解釋,老爺子卻抬手打斷他的話,“我們這一族之所以有漢名,是為了融入新的大家庭。”

也就是說漢名一點都不重要。

“但我們更看重的是具有我們一族傳承意義的本名,而本名,是記錄在族譜上的。”

他微笑,“懂我的意思嗎?”

這是說漢名抹去無所謂,只要本名在族譜上,就代表人還在。

沈原白擦了擦額頭冒出來的汗,苦笑,“我懂,但這個真的過了。”

“沒過。”

老爺子不容置喙,“我們不能拖孩子的後腿。”

“放心,我死後,族譜會移交到下任族長那,陽陽那孩子的事也只有族長知道。”

“等他再次出現的那天,族長會恢復他的身份,族中所有人都會為他驕傲。”

不給三人反應的機會,符族長就和阿納叔他們商量起葬禮的事來。

簡月嵐他們就哭笑不得,真的,打死他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發展。

陽陽,我們對不起你!

讓你被動葬禮什麼的,簡直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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