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自己的酒品有點信心,應該不至於會酒後亂性才對。

只不過從來沒有哪個時候能有昨晚喝得那麼多。沈嫻越想,心裡就越是沒底。

蘇折道:“想不起來就算了。”

沈嫻嘴硬道:“我根本沒去想。”

蘇折側頭看她,半晌眼簾微垂,落在沈嫻的頸項上,神色略深,道:“你的脖子,我私以為,還是遮一遮比較好。”

沈嫻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隨後起身去水缸邊對著裡面的水照了照。

結果隱約可見她脖子上有些痕跡。

沈嫻心裡一沉,當即回了昨夜住宿的房間,房間裡擺著一面模糊的銅鏡。

她坐在銅鏡前,撩開發絲和衣襟,仔細一看,見自己的頸子上竟然留下有幾分緋豔的紅痕!

似吻痕。

沈嫻心亂如麻地在銅鏡前坐了許久。

儘管她覺得不能夠、不應該,可她心裡還是無法抑制地溢位該死的心動。

那樣的心動湧遍她四肢百骸,從每個毛孔裡散發出來,帶著綿綿酥意。

後來沈嫻又檢查了一下自身,除了脖子上的吻痕,其他地方並沒有異樣的感覺。應當是沒有突破底線。

她靜靜地坐著發呆,聽著蘇折的聲音又毫無預警地在她腦海裡響起。

“在不遠的將來,你的千秋之名會光芒萬丈,而我,只能夠行走在黑暗之中。”

“你不是一個合格的壞人,可我是。”

“我就是那個把所有人拖下地獄的人,讓他們都等著你來救贖。”

“其實你跟著我,不用做壞事。壞事我來做,你只做好事。”

……

沈嫻低垂著眼,手指緊緊掐著銅鏡邊緣。

她儘量不去看鏡子裡的自己,害怕看見自己眼裡的哀痛和軟弱。

若不是她弱,蘇折又怎會去做這些。

她早就猜到了真相,卻一直不敢揭穿他,她害怕真相下面是殘酷的事實。

可是如今揭穿了,昨晚的事或許她記得混亂,但蘇折一定記得清清楚楚。

蘇折打算要放棄自己,來成全她。

俗話說心不動則不痛。

然現在的沈嫻是既心動又心痛。

出門時,沈嫻已經收拾好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她裁下一截裙角,做成一個簡易的圍巾,將脖子遮掩起來。

村婦們見了,覺得新鮮美觀,便問:“靜嫻公主這是什麼打扮啊?”

沈嫻道:“我只是覺得脖子冷,所以圍了個圍巾。”

“原來這個叫圍巾。”

村婦們紛紛效仿,還選各種各樣的花樣,以至於後來傳開了,圍巾成為女子秋冬必備的一樣裝扮。

沈嫻重新坐在灶膛前燒火煮藥時,蘇折看了她一眼,道:“這樣挺好看。”

沈嫻淡淡應道:“是麼,我只是隨手一弄。”

村民們都安頓好了,藥也喝了,但是剩下的藥材也不夠用了。

約摸那坡腳的小路還沒有清出來,這一天也不見有親兵和城衛進村。

藥材不夠總得出去找藥,索性藥方裡絕大多數藥材都不難找。

於是沈嫻和蘇折揹著簍去附近的山裡找藥。

誰也沒再提昨晚的事和這次瘟疫的事。

她只能盡最大的努力去補救。

山裡的路不好走,容易打滑。

沈嫻腳下不慎,快要滑倒時,蘇折總能在她身邊及時拉她一把。

他若有若無地把她拉進懷裡,四周靜謐得只剩下時間恍然地流走。

蘇折身上的氣息微潤清淺,手捉在沈嫻的胳膊上。沈嫻靠近他,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擁抱他。

只是在她在忍不住想抱他之前,便已先開口道:“放手吧,我還不至於這麼容易就跌倒。就算跌倒了,自己也會爬起來的。”

蘇折鬆了她,道:“總歸是要小心些。”

兩人採了藥,在天黑之前返回村子。當天晚上還是在村長家平靜地度過的。

晚間擺上桌的是幾樣農家小菜,沈嫻特地囑咐過不必鋪張,簡單就好。

只是這回女主人要再送上酒時,沈嫻拒絕了。

那種喝酒後失控到記憶混亂的體驗確實不怎麼好。

她和蘇折話很少,也儘量迴避著他。自己草草吃過以後,就回房了。

她躺在床上的時候,睡不著,注意力下意識地放在了外面,聽見蘇折的腳步聲從她門前經過,頓了頓,還是走到了隔壁。

聽見隔壁房門開啟的聲音,他應是也回房睡了去。

沈嫻有些空洞地想,明明這個人就在自己面前,可以和他說話,可以聽他的聲音,可以去擁抱他。

可是她現如今做不到。

因為這場瘟疫,她沒有辦法和蘇折敞開心扉。

但她又明明知道,自己最不能失去的就是蘇折。

往後餘生,仍是都只想和他共度。

好像沒有了蘇折,就會失去絕大部分的意義。

沈嫻和蘇折一共在村裡待了兩天。待第三天,荊城裡的人才順利地進村來。

彼時村子裡的瘟疫已經慢慢被祛除了,沈嫻留下多餘的藥材,叮囑村子裡的村民按時煎服,若還有不適的,便去城裡找城守。

這瘟疫病情不可忽視。城守也親口應承,定然會把這件事管到底。

她和蘇折離開時,全村的人都出來相送,感激不已。

回去的路已經沒有那麼難走了。

天放晴了,隱約從厚重的雲層裡漏出幾縷陽光。灑在流淌的小河上,河水泛著瑩瑩光亮。

田間小路也重新被修整,鋪了一塊塊石頭,走在上面不至於雙腳沾滿了泥巴。

回到荊城,荊城的百姓從病魔中走了出來,流露出嶄新的面貌與活力。

這場秋澇持續得太久,接下來他們要為下半年的生計做打算。頹廢的城裡總算有了幾分熱鬧。

秦如涼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沈嫻回來時,他正站在門口等著她。

她抬頭看見秦如涼,淡然的臉上總算漾開絲絲笑意,道:“身體好了?”

秦如涼抿唇,點點頭。

“往後有不舒服的就及時說,不要硬扛著。”

回院子以後,賀悠是一刻都閒不住,看見沈嫻脖子上的圍巾,便好奇道:“你咋在脖子上纏一塊布啊?”

沈嫻默了默,感覺跟他忽悠再多也是白搭,便隨口道:“這是時下最新的潮流,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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