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趕緊走出去了。

他親自來到了衙門外。

眼前場面,比他預想的還要……“盛大”。

那些村民有備而來。

領頭的自稱村正,手裡拿著狀紙,已經在衙門門前跪下求青天大老爺做主。

他身後百姓有的手裡高舉帶有數百血掌印的控訴長條幅,有的額頭上繫著寫有紅字的白布條,還有被門板抬著,身上多處包紮傷口的傷員……

他們齊刷刷下跪,其中不乏在真情實感抹淚和聲聲控訴的。

知縣已經聽說,這群村民自己就在街頭搞大了事,所以此時衙門門前已是人山人海,都在等看自己是否會接狀紙。

當著這麼多人,知縣壓下心頭喜悅,趕緊上前扶起了那位村正。

他能不高興嗎?

如此一來,只要他穩住,一不用再翻案,二對醉月樓有交代,三名聲保住還能搏一波為百姓做主的美名,四更能讓醉月樓欠自己個人情。

當然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午前那個對自己趾高氣揚的錢定保,這一回可算是抓到他把柄了。有了可作文章的點,倒要看看他頭上烏紗可還保得住!

這不,在省城老百姓的關注下,眾望所歸的,這堂,很快就升起來了。

錢定保也被帶來了。

眼前這一出,是他沒想到的。

先前他之所以要求重審,並丟擲綁匪之說,其實就是篤定了省城衙門恐怕不願將已經煮熟的飯再重做,他實則就是想要借衙門壓力,讓醉月樓鬆口少要些賠償。

他清楚,即便真就查到那晚事還有其他罪魁禍首,就衝事發在錢家別院這一點,錢家也有連帶責任,一樣要賠錢。所以為了速戰速決,他今日才充分施壓,想要逼醉月樓退步。

只是沒想到,涼山村那群傻乎乎的村民怎麼一下就這麼精明,還知道自己來了省城?還想到關聯了案情?

錢定保有些慌張的是,他趕來時,聽到衙門前圍聚百姓種種言道後他才知道,他的名聲在省城居然這麼大?怎麼省城老百姓都知道他?還知道他在哪兒當官?

一個個對他的稱呼就是“x城狗官”?口口聲聲便是“早先錢家之所以為所欲為便都是因為有這狗官包庇而有恃無恐”。

更可怕的,是“錢家在涼山村殺人放火搶劫,燕城狗官與他勾結不敢管”這麼荒謬的言論,在省城百姓口中居然是被預設的“事實”?

這絕對不是涼山村村民短時間內能辦到的事。

果然有人在幕後操縱吧?

可錢定保現在才發現明顯已經太晚了。

這一次,他本人也成了被告。

那些涼山村的村民給他冠上了一頂又一頂的帽子!

這知縣對待村民慈眉善目,頗有耐心,可對待他時,卻又完全是另一副面孔。

醉月樓那鴇母也趕來了,她與村民站在一起,對他一口一個“罪魁禍首”。

錢定保預感到麻煩了。

他在省城無權勢,涼山村那案子卻是所謂的“人證物證俱全”,錢家恐怕很難洗清……

案子正在審著,卻有官差去到知縣耳邊稟告了幾句。

知縣的視線停留在了錢定保身上,不由自主唇角往上勾了下。

“既然錢大人在此,他們又尋了來,便先帶上來吧。”

他們?他們是誰?錢定保突然預感到不太妙。

數十息後,錢定保縱是強裝鎮定,雙手也不由握了拳。

來人,是他的二弟和二弟媳。這兩人,怎麼出來的?

“大哥。你可叫我們好找啊!”二爺冷笑。

“他大伯,東西拿來!”二太太尖叫。

說著,她示意了二爺上去錢定保身上找銀票地契。

錢定保推開二爺:“回去再說,不許胡鬧!”

“回去?”二太太冷笑:“回去後再被你囚被你搶嗎?”

“別鬧。大局為重!”錢定保再次避開。

這下,二爺也急了,生怕自己的宅子已經被出手,伸手就在他大哥身上找了起來。

兩兄弟當堂推搡。

“禁止喧譁!分開這些人!”

堂上知縣敲響驚堂木,問堂下何人,所為何事,若與他們現在案情或當事人無關,便趕緊退下,莫要影響判案。

“有事。”二爺沒吭聲,二太太卻是心一橫。“我是錢家二太太,這是我夫君,錢家二爺。”她手指錢定保,“錢家大爺錢定保,昨晚囚禁了我們全家,拿走了我們所有家當,請大人為我們做主!幫我們拿回財產啊!”

二太太對錢家人早就失望透頂,錢定保斷他們全家生路,她還顧念什麼情分和錢家名聲?

二爺猶豫了幾息,也在堂上跪下了。是大哥和錢家負他在先,且他原本也要分家的,沒什麼可遲疑的。

知縣和鴇母對視了一眼。運氣這麼好的嗎?想什麼來什麼,真天助我也。加上這錢家二爺的指控,錢定保這便是妥妥犯罪了。拘禁打板子都不在話下,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於是知縣當即便審問了錢定保並從他身上找出二太太心心念唸的地契。上面白紙黑字,是二爺的名字。

算是證據確鑿。很快,錢定保自己也承認了他“情非得已”的行為。

知縣佯裝大怒,呵斥他作為朝廷命官竟然這般荒唐行事,不但知法犯法,還辱沒了朝廷名聲,巴拉巴拉。

最終,二爺兩口子離開,但錢定保卻被收押了。

知縣振振有詞,一是涼山村案件尚未審完,他們得要實地取證,而他錢定保作為被告,在堂審開始前,必須先行收押。二是他剛剛那個案子,必須上奏,請示上一階衙門……

就這樣,錢定保也沒想到,自己這莫名其妙的就被關起來了。而且被關在了與兒子面對面的牢房……

然而,事件卻並未就此結束。

第二天一早,知縣假惺惺當著一眾省城百姓的面,表現他的親力親為,前往燕城取證。

然而距離燕城還有十里地時,一行人瞧見前方燕城方向起火了。

到了城郊,他們便大致聽說,是燕城的一家道觀起了火出了人命。裡面小有名氣的道長被燒死了,聽說與燕城錢家有關。

錢家?又是錢家?

知縣一行人剛一入城,就被一個小道士攔住了去路。說是要狀告錢定保,請知縣大人為他做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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