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張錦年與劉珂這神態,明昭帝頓時有所察覺。

“朕聽聞此次曲州之亂是因為陸彥朝囤積鹽引,引發的民變。”

明昭帝昏暗的眸子裡浸染怒色:“唐順在此時進宮那心思再明白不過了。”

“陛下有所不知,那陸彥朝可實在是陰狠又喪心病狂得很,此次煙陽城……”

劉珂正想開口,張錦年一個白眼故意在明昭帝眼皮子底下投了過去。

“讓他說。”

明昭帝氣急:“大監莫非還想隱瞞朕些什麼?”

“老奴不敢。”

張錦年誠惶誠恐的跪下身去。

劉珂見狀,也忙不迭跪了下去。

“不敢?”

明昭帝冷笑一聲:“張二狗,你當真以為朕糊塗得緊?那陸彥朝乃華氏收養的乾兒子,你與華氏相交數十年,朕豈會猜不到你的心思?”

頓了頓,他沒好氣的搖了搖頭:“你實在是個爛好人,什麼故人的親眷都得庇護一二。”

話落,便厲聲對劉珂吩咐道:“說吧,說與朕聽聽,那陸彥朝究竟做了些什麼令人髮指的事?”

劉珂也假裝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眼張錦年,如實將陸彥朝和華氏欲陷害陸文謙,又如何引叛軍入城劫掠鳳雅閣前後和盤托出。

明昭帝聽後勃然大怒:“這陸彥朝的確是喪心病狂,為了對付陸文謙連自己家人都可以拋棄,實在罪不容恕。”

回想著張錦年方才的話,明昭帝漸漸反應過來:“大監養的那孩子該不會就是陸文謙吧?”

張錦年未答,算是預設了此事。

明昭帝此時對那戾太子之後全然沒了戒心,緩緩點頭道:“難怪大監你如此謹小慎微,華氏實在奸邪,害了朕的骨肉還不夠,竟連朕的皇室宗親也要趕盡殺絕,她好狠的心啦,這毒婦所圖為何?”

劉珂見狀,又趁機插話:“陛下對至聖娘娘龍恩浩蕩,娘娘生前可謂是驕縱至極,宮裡宮外誰不喚她一聲九千歲。”

“九千歲?”

明昭帝滿目譏諷的搖頭:“她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呀,難不成竟要效仿前朝女皇?”

想到此處,他更為心冷:“倒也是了,那陸彥朝也姓陸,府上還收養了位皇室宗親,她要想成事只需打個旗號便能名正言順,倘若朕猜的不錯,他們千方百計的想要謀害陸文謙就是想利用他這層身份吧?”

張錦年、劉珂恰到時機的選擇低頭不語。

明昭帝眸色一沉:“宣唐順進殿。”

不多時,唐順便被太監們帶了進來。

“臣參見陛下,恭祝我皇萬福金安。”

唐順畢恭畢敬的參拜道。

明昭帝已讓人更了衣,被張錦年和劉珂攙扶著端坐起來,目色沉沉的打量了眼唐順,語氣不冷不熱的問道:“說吧,唐愛卿,你帶領群臣逼宮,弄這麼大動靜,所謂何事呀?”

唐順瞧出皇帝有些不高興,試探著先打量了眼張錦年。

“你看他做什麼?”

明昭帝沒好氣道:“怎麼,唐愛卿,你是想與張錦年狼狽為奸,欺上瞞下好一起袒護你那頗有本事的女婿?”

“微臣不敢。”

唐順心頭一怔,猜到張錦年已將事情在皇帝面前打了小報告,連忙說道:“陸家主此次替朝廷辦差不利,讓朝廷蒙受損失,的確是有些小小的過失……”

“小小的過失?”

明昭帝氣笑了,立即打斷他的話:“唐順,他為一己之私,險些釀成數州大亂,你竟覺得是小小的過失,他為殺一人卻連至親骨肉性命都能罔顧,你覺得多大的過失才算過失?”

“陛下,切不可聽張大監一面之詞呀。”

唐順苦口婆心道:“大監所做這一切都只為迎回那戾太子之後,其心可誅呀。”

“唐順,你可真是會賊喊捉賊。”

明昭帝嗔道:“大監自始至終都未在朕面前提過隻言片語關於陸彥朝的事,反倒是你一直挑唆是非,你難道覺得朕耳聾眼瞎,分不出個曲直嗎?”

前段時日,他從故去的胡貴妃嘴裡聽來了不少宮外發生的事情,曲州城發生的許多事,戾太子之後的下落,就連唐順的家事也知曉不少。

“唐愛卿倒真是位賢臣良父。”

明昭帝不屑的冷笑道:“聽聞你髮妻為你產子而亡,你不但沒有善待她用性命為你誕下的孩兒,還將她拱手送人,如此無情無義,簡直與那陸彥朝就是一丘之貉。”

唐順趕忙解釋:“陛下,微臣有不得已的苦衷啊,陛下切不可聽信大監妄言。”

“你還敢提大監。”

明昭帝怒不可遏:“他從來沒在朕面前中傷過半分你的不是,反而還一再褒揚你新月黨徒是在為朝廷分憂,你為何咄咄逼人事事總愛攀扯上大監?”

張錦年在一旁氣定神閒,僅是默默的聽著。

的確,他可從來不會主動說什麼。

橫豎是有嘴替的。

他越是淡定冷靜,讓唐順對他的怒氣又更深幾分,最後忍無可忍的破口大罵道:

“張錦年,你這陰險狡詐之徒,休想欺瞞陛下你的險惡用心,你做這一切不過是想替你的舊主文皇后沉冤昭雪。”

“放肆。”

明昭帝氣得連喘粗氣:“唐順,你所做這一切又有何圖謀,是想替晉王謀勢,還是想承襲華氏遺志,意圖亂我江山社稷?”

“陛下何出此言呀。”

唐順驚恐萬分,立刻匍匐在地,身子顫顫巍巍的解釋道:“微臣對陛下一片忠心呀,微臣與晉王素無交情,又怎會為他謀勢。”

“好,既然你忠心,就更應該明朝綱明法度。”

明昭帝說道:“這陸彥朝目無國法,罔顧君恩,視人命如草芥,心中無君無父,為人可謂是不忠不義得很,實為天地所不容,當處以車裂之刑,受五馬分屍之痛,如此方能告慰人心,朕命你將人押回煙陽城親自監刑,你可有異議?”

“這?”

唐順直接愣在當場。

“怎麼,你不肯?”

明昭帝失望的搖了搖頭:“看來唐愛卿的忠心實在叫朕懷疑呀。”

“臣遵旨。”

唐順不敢再有半分遲疑,立刻接了明昭帝這存心刁難人的旨意。

看著唐順落寞的離去,張錦年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聽聞此次平定曲州禍亂,是陸文謙那夫人用陸彥朝掠奪的銀子廣設粥棚安撫人心才助李爽平定了人心。”

明昭帝長長的嘆息了聲:“唐順竟能養出如此深明大義的女子,倒也是難得。”

想了想,他立刻望向張錦年:“既然此女替陸家將功補過了,陸家上下也深受陸彥朝所害,這株連之罪就免了,冊封陸文謙為長遠侯,賜其夫人為二品文殊誥命。”

“老奴即刻前去傳旨。”

張錦年領了命,帶著劉珂離了養心殿。

回到敬事房裡,劉珂看著他將陸文謙送來的書信燒掉,有些憤懣的感慨道:“謙殿下實在是太過仁慈了些,聽聞陸家上下待他並無情意,他還想著保全那一家上下。”

張錦年嘆了口氣:“殿下胸懷寬廣,豈是你我這等狡詐之人相提並論的。”

就是明昭帝給殿下封侯,這似乎已經表明了心意,怕是無意迎他回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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