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號，你可以走了，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冷冰冰的話，就這樣從剛剛還噓寒問暖，跑車接送的男人嘴裡說出來，唐歆玥盯著他涼薄的唇，只感覺從頭頂被潑下了一盆水，渾身失去了溫度。
真正奢望的人是她。
她以為走進他眼裡，贏得他的注意，人生翻盤指日可待。卻原來真正改變命運的，還是要靠雙手啊。
“景先生，彈得不好可以練啊。我可以一個月練好調酒，為什麼不相信我能練好幾支曲子呢？”
景耘宣手上的力度，絲毫沒有減弱，女孩的五官都痛的扭曲了。“可惜啊，我沒那麼多時間陪你耗。距離演奏會不到一個月，你就算不吃不喝不眠，又能練到什麼程度呢？還能指望你蛻變成鋼琴大家、登臺表演？這又不是魔術世界。”
無盡的嘲諷，無盡的鄙薄，景耘宣毫不加掩飾。
然而聽在唐歆玥耳朵裡，是震天的巨響。
他動了念頭，想送她進入演奏會，只是被她剛剛拙劣的琴技勸退？
演奏會，鳥巢，景耘宣。這一串資訊串聯起來。她懂得了。
“景先生，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她善念念可以聽一遍演奏就會彈，我雖愚鈍，沉下心來一個月練幾首曲子，自認為也能讓景先生眼前一亮。那杯SexontheBeach不是也很得景先生欣賞嗎？”
善念念？景耘宣低聲重複著這個名字，好熟悉，他想起來了，善念念就是善解意，是君羨的學生。他的手指鬆動了，撣了一下衣服，重新坐回了沙發上。“你認識善念念？”
唐歆玥迅速在盤算，沉著應答，“不瞞景先生，我和善念念曾經同在一家孤兒院，和她一起學習，接受鋼琴啟蒙。樂先生正是我們共同的老師。”
景耘宣是從邵然口中得知善念念存在的，當時很不屑，君羨居然會為了一個孤女，連女朋友的感受都不顧。卻原來，孤女的天賦如此之高。“你說，善念念聽一遍曲子就能演奏？這種事情聞所未聞。”
唐歆玥走近了他一點，她現在已經能在他的威壓之下，面不改色地和他說話。“千真萬確，我親眼所見，不然樂先生怎麼會動了心思教她彈琴。我曾問過她怎麼做到的，她也說不清，只是含糊地歸結為，每次記住老師落下琴鍵的位置，然後完整復現。”
景耘宣驚愕當場。
天才，絕對的天才。
一首曲子要落鍵多少次，只看一遍就能彈，這是什麼大腦，什麼心算？
“善念念能做到，不代表你也能做到。”
唐歆玥目光灼灼，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自信。“我也可以，只是沒有她那麼極致。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做強化練習，像善念念那樣反應、接受資訊、再合成、輸出，訓練我的手、我的眼、我的心。因為命運曾讓我遭受過那種被碾壓的無力感，我不會允許悲劇重演。景先生，如果你還是不信，不妨任意彈一首曲子，讓我復現。”
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景耘宣隨便選了一首肖邦的《波蘭舞曲》，彈得時候他特意注意唐歆玥，發現她目不轉睛，眼睛好像都沒眨一下。
曲畢，唐歆玥開始彈，完成度達到了80%，連他的表情管理都學了個八成。
如果說善念念靠的是天賦，那麼唐歆玥完全是後天的努力。
這樣努力的人，本身就值得尊重。
“光會機械地記憶還不夠，音樂是講究感情的。如果你不懂音樂傳遞的感情，怎麼能奏出讓人共鳴的曲子？”
唐歆玥沉默了，這是她的短板，她的閱歷也沒辦法去接觸那麼深的東西。“景先生，我沒辦法改變我的出身、經歷、經濟條件，我所擁有的，只是不計後果、不惜代價、不問前程地去做。”她捋了一下額頭的發，“耽誤了你的時間，抱歉，我這就走。”
好一個不計後果、不惜代價、不問前程。
景耘宣已經很少見到這種人了。如果南喬楚能做到這一點，又怎麼會被善念念吊打？
“等一下。”他起身，去房間裡打了個電話。回來後，他說：“從今天開始，你就住在這裡，哪也不要去。我稍後會讓人送曲譜過來，會有管家定時給你送飯、換洗的衣物，以及做保潔。你只有半個月的時間，成不成在此一舉。”
唐歆玥一愣，隨即喜極而泣。她捂著嘴什麼都沒說。但景耘宣知道，她什麼都說了。
*
善解意的最後一門考試已經結束，寒假生活來臨。
今天，她特意來宿舍收拾東西，以及為接下來的新春演奏會做準備。
宿舍裡只有阮明珠，她在上網。“念念，你回來了？”
善解意嗯了一聲，開始疊衣服，裝袋。“什麼時候回家？”
阮明珠是外地的，要回家過年。“晚上的火車。誒，你有沒有看網上，有的課可以查成績了，這可是決定了明年獎學金的分配。我有兩門貼地飛行，怕是無緣了，還有些沒出來。”
“沒看。”善解意不關心成績，總不至於掛科吧。就那個選修的漢語言，說不準。
“對了，我今天收到微微的微信了。還以為她工作了，沒想到她復讀了，在東風中學，緊張備戰，說想來年考上音。”
微微就是杜微，相對經常請假的善解意，和基本不住校的南喬楚，阮明珠和杜微算是好的。
善解意想起了一件事，之前她在君羨的電腦裡，看到他搜杜微和杜微的父親。她“哦”了一聲。
忽然她聽到了阮明珠的尖叫，“念念，你又上熱搜了！”
善解意走到她電腦桌旁邊，掃了一眼螢幕，熱帖的標題是“藝術學院才女善念唸的六門數學成績。”
阮明珠點進去，齊齊的A+績點，全優。她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好像她看的不是分數，而是沉甸甸的獎學金。
善解意唇角微彎，在喜歡的領域取得了好成績，總是值得開心地。
手機鈴聲適時響起，是車黎爾。“念念，收下我的膝蓋吧，數學滿績點，那群看熱鬧的可以閉嘴了。”
“不要膝蓋，要一杯……天牧牛奶吧。”善解意很喜歡，牛奶現在是她的新歡。
“好咧，在我回家之前，一定給你買。”
善解意沒有等到車黎爾的牛奶，一個小時後，她在女生宿舍外看到了凌超晗，露著一口大白牙，捧著一箱天牧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