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靈，唐小靈……”
丁慕川左右張望，腳步不由自主快了起來。
可是，四周來來往往那麼多人，根本沒有她的身影。
他的心開始慌了起來。
不告而別？
還是……
一陣海風吹來，只覺得後背陣陣發冷。
黑沉沉的海面上，浪花拍案，捲起一堆堆白色的泡沫。
莫名看著觸目驚心。
丁慕川掏出手機，準備給唐小靈撥個電話，誰知剛剛解鎖螢幕，就聽見不遠處有人大喊。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快救人啊……”
霎時間，沙灘上的人群潮水一般聚集了過去。
丁慕川手上一哆嗦，顧不上打電話，直接跑過去，撥開人群衝到最前邊。
此處離燈塔有些遠，光線昏暗，只能看到離岸邊幾米遠的海面上，一個人影隨著海浪起起伏伏。
“是個年輕女孩子，剛才在這站了好幾分鐘，突然就往海里衝過去了，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醒過味兒來，她已經被衝出好遠了。”
有目擊者戰戰兢兢介紹著情況。
“這個傻孩子，不管遇到什麼困難，說出來大家幫忙解決啊，幹嘛想不開走這條路啊。”
老爺爺用力戳著柺杖，氣得鬍子都翹起來了。
“是不是那個很清秀的女孩子，短頭髮，牛仔褲，個子又瘦又高……”
有好奇者詢問。
目擊者不停點頭，“沒錯，就是她，瘦瘦高高的，看著很年輕。”
周圍爆發出一陣惋惜聲。
“快報警！”
“你們誰會游泳，能下水救救她嗎？”
……
圍觀者話音未落，丁慕川心一橫，三下五除二把皮衣脫掉甩在地上，皮鞋一蹬，手機塞給旁邊的老爺爺保管，大步流星衝進了海里。
暮春時節，海水冰涼。
可他顧不了那麼多。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唐小靈去死，何況她肚子裡還懷著他的孩子。
丁慕川水性不錯，上學的時候拿過市級比賽的獎牌。
技術再好，架不住夜黑浪高，一波一波的海浪撲面而來。
他嗆了好幾口海水，滿嘴腥鹹。
可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救人。
他拼了命地游過去，海浪沉浮中，伸手去抓那人的衣服，誰知一個浪頭打過來，兩人被海水衝開。
丁慕川不甘心，伸長胳膊，用力又抓了一把。
這回他指尖勾住了那人的頭髮，他試圖藉著海浪的推力，把人拉近些，再倒手抓別處。
誰知，他只是稍稍用了一點力，卻莫名手上一輕。
那個身影又脫離了控制，向大海深處飄去。
丁慕川的心狠狠地忽悠了一下，收回手臂，掌心裡赫然攥著一頂假髮。
假髮？
他慌忙尋找那人的身影，奮力遊了過去。
那個沉默了半天的人，嘟嘟囔囔說道：“都別救我，讓我死。”
一道低啞的男聲。
這人不是唐小靈，而是個男人！
丁慕川目瞪口呆，用力把那人的腦袋硬掰過來，隱約只見一個光禿禿的腦袋。
離了大譜。
缺了大德。
丁慕川想一腳把那人踹飛，可轉念一想，如果他此時鬆手，那人說不定真的會溺死在這。
他丁慕川再渣，總不能見死不救。
心裡有了抱怨，手上就沒那麼憐惜，他一手揪著那人後脖頸上的衣領，奮力划水，藉著一波一波海浪的力量，把那人拖回到了岸邊。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耳邊連綿不斷傳來讚美聲。
丁慕川鐵青著臉，把那人往沙灘上一扔，連話都懶得問。
他站在人群中央舉目四眺，只見唐小靈撥開人群走了過來，人未走到他跟前，讚美的話已經傳了過來。
她說：“丁慕川，我找你半天了，原來你趕來救人了。真沒想到你這麼偉大，這麼勇敢呢。”
她聲音輕快，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一番話卻差點把丁慕川給慪死。
如果不是誤以為落海的人是她，如果不是她懷著孕，他丁慕川可沒那麼偉大。
夜黑風高，冒著被海浪衝走的危險，下水去救人。
這種事兒放到以前，他想都不會想。
他不錯眼珠，神情冰冷望著她，呵斥道：“唐小靈，你去哪兒了？我找你好半天。”
“我？”唐小靈茫然眨著大眼睛，回頭看了一眼，嘟囔道：“剛才那個小朋友的皮球差點踢到海里去，我給他攔下來，然後陪他玩了會兒。”
她蹲著身子跟小朋友在沙灘上搶球玩，丁慕川只顧著往上看，根本沒留意貼地人群。
真是鬧了一個大烏龍。
所幸人沒事兒。
兩人說話的功夫，警車和救護車都趕到了。
跳海的小夥子被抬上救護車，嗷嗚嗷嗚拉走了。
警察簡單詢問了幾句，催丁慕川趕快去換衣服。
溼衣服裹在身上，風一吹，涼如浸骨。
周圍傳來一陣疼惜聲，顫巍巍的老爺爺叫住他，把他下海前脫下的皮衣、皮鞋、手機，一併都給送了過來。
丁慕川不迭道謝，接過皮衣抱在懷裡，一手拎著皮鞋，一手攥住唐小靈的腕子，拉著她就往回走。
身後有人叫他英雄，還有人大聲詢問他的名字。
兩人同時回頭看了一眼，差點被閃光燈晃瞎了眼。
剛才沒留意，居然有好多人舉著手機在錄影片，甚至還有人開著直播。
丁慕川慌忙拉上唐小靈，小跑著離開了沙灘。
熱心的博主遠遠地跟拍著他們，直到那輛暖橘色的卡宴絕塵而去，方才嘖嘖感嘆。
“要顏有顏，要身材有身材，這樣完美的男人，還有一顆無私奉獻的心，真是人間難得。
今夜海水冰涼，可人心不冷，我們不能讓英雄受冷落，我們一定要知道他是誰。
有認識英雄的網友，可以在評論區留言，在這裡謝謝大家了。”
就在丁慕川開車疾馳的時候，絲毫沒意識到，網際網路上已經掀起了一波關於他的浪潮。
而他猶不自知，滿腔憤恨，正跟某位小孕婦吵架。
“喂，你跑去跟小屁孩玩，怎麼也不說一聲？”
“有什麼好說的，我這麼大的人，又丟不了。”
“丟不了？就你那三歲半的智商，說不定一根棒棒糖就被人騙走了。”
“喂，丁慕川，別以為你今晚成了救人英雄，就可以隨意貶低別人。知道的你下海救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吃槍藥了呢。”
“呦呵，還是我的錯了？要不是把那人誤認成了你，我才懶得下海呢。”
丁慕川氣得直咬牙，“旁邊人說的有鼻子有眼，我以為你想不開跳海自盡呢，想都沒想，就衝過去了。
誰知游到跟前一抓，手裡一頂假髮，那人根本不是你，而是一個女裝大佬。你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嗎？差點把老子嚇尿。”
糙漢丁慕川，張牙舞爪都形容不出他當時的心情。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從震驚，到驚恐，再到僥倖……
一瞬間，心情從低谷衝上雲霄，又從雲霄慢慢飄回地面。
唐小靈腦子一抽，一臉邪魅道：“那你尿啊，反正在大海里，誰也發現不了。”
“你……”
丁慕川氣得咬牙切齒，還沒發作，自己忍不住噗嗤一聲也笑了起來。
他長舒了口氣，有一種死裡逃生後的恐懼感，“你不知道，當時氣氛烘托到那了，不救人也不行。
我咬著牙把他往回拽，可他死沉死沉的，不停掙扎，我差點拽不動。我這條胳膊，差點廢了，到現在還止不住發抖呢。”
丁慕川絮絮叨叨抱怨著。
車裡氣氛好像變得不對勁了，暖風呼呼，一波又一波熱浪，吹得唐小靈頭腦發暈。
說不上是尷尬，還是無措，她呆呆的不說話。
丁慕川的聲音，也漸漸低了下來。
突然，一陣影片鈴聲響起，唐小靈茫然有些回不過神來。
在丁慕川的示意下，她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在響。
接通影片，室友佳佳尖細的聲音傳了過來。
“小靈，是你嗎？剛才海邊救人那位大帥哥的女朋友，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