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蓬託斯
歐多拉停下來，用輕快的語調回答：“墨尼珀，這是咱們的小妹妹普羅諾亞。普羅諾亞，這是墨尼珀。”
“哦？”墨尼珀靠近了一些，“這就是最小的那個孩子？嘖，怎麼瘦成這樣？為什麼閉著眼睛？”
她一連問了三個問題，西莉亞張了張嘴，不知道應該先回答哪一個。
歐多拉無奈地說：“墨尼珀，別這麼急躁。你也聽波呂諾厄說了，普羅諾亞的眼睛不好。普羅諾亞，墨尼珀是個急性子，但並沒有惡意。”
西莉亞點點頭說：“嗯，我清楚的。”
墨尼珀爽朗地笑了一聲，說：“歡迎回來，普羅諾亞——波呂諾厄說你遲早有一天要回來。”
右前方傳來另一道聲音：“波呂諾厄的預言總是那樣靈驗，不是嗎？”
墨尼珀的語氣帶上了戲謔：“多里斯？蓬託斯又派你去做什麼？”
西莉亞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蓬託斯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歐多拉說：“我們也不太清楚。他活了不知道幾萬年啦。我們猜想他應該是神話時代遺留下來的人魚，又或者是最古老的神明投影。不過波呂諾厄說他是海底的混沌。”
西莉亞大吃一驚：“人魚的壽命這麼長嗎？”
歐多拉又“咯咯”地笑起來：“當然，我已經快一萬歲了，多里斯也超過了八千歲。和我們比起來，普羅諾亞，你就是個小嬰兒。”
西莉亞：大吃一鯨.jpg
之前出聲的人魚游到西莉亞面前，她的聲音像瀲灩的水波一樣溫和多姿：“我是多里斯。很高興見到你，普羅諾亞。請隨我來，蓬託斯想見你。”
蓬託斯的住所在洞穴最深處，多里斯帶著西莉亞左拐右拐，避開無數石柱和十數道海底暗流後，終於在一道石門前停了下來。
她朝石門行禮，恭敬地道：“蓬託斯閣下，多里斯和普羅諾亞求見。”
石門“咔噠”一聲開啟了，多里斯牽引著西莉亞進入洞穴。
剛剛跨過石門，西莉亞就感到一股強力的威壓鋪天蓋地襲來。她忍不住要戰慄，驚疑不定地停在原地。
洞穴深處傳來一道低低的笑聲，那道聲音說：“大海不會傷害她所愛的孩子，為什麼要躊躇不前呢？”
多里斯告訴西莉亞：“這位就是蓬託斯。”
蓬託斯的聲音渾厚低沉，就像是真正的海洋一樣，表面平和寧靜，卻只需要一個海浪，就能將一切都拍個粉碎。
西莉亞定了定神，跟著多里斯朝深處游去。
蓬託斯的洞穴不大，她們很快就停了下來。多里斯低下頭，用右手輕點眉間，行了個簡單的問候禮。
“蓬託斯閣下。”
西莉亞不懂得人魚的禮節，她朝正前方微微躬身，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
蓬託斯並沒有計較她的無禮。他開門見山地問道：“普羅諾亞，你是陶瑪斯的孩子？”
西莉亞拘謹地點了點頭。
“……你孤身而來？”
西莉亞的心頭猛地一顫。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更平穩：“他不在人世了。”
粘稠的沉默在洞穴裡彌散開來。蓬託斯似乎陷入了沉思，大約十分鐘過後，他突然說：“波呂諾厄，去深處取一塊石頭來。”
右前方傳來海水被攪動的聲音，一個身影從西莉亞身邊飛快地掠過。
西莉亞這才意識到，洞穴裡還有第四條人魚的存在。只是對方太過強大，她竟然沒有捕捉到一絲一毫的魔力暴動。
這就是姐姐們一直提到的波呂諾厄？
蓬託斯的聲音再次響起：“普羅諾亞，你為什麼而來？是迴歸家園，還是心中尚有疑慮？”
西莉亞深吸一口氣，問道：“蓬託斯閣下，請問……我是什麼？”
她是人，是人魚，還是兩邊都不願意接納的異類？
在她的身體和靈魂裡，到底還藏著些什麼？
蓬託斯又發出那種低沉的笑聲。
他說：“多里斯，你告訴她。”
多里斯轉過身，用盛滿笑意的目光看著西莉亞。
她輕聲說：“這取決於你……”
多里斯伸出手，在西莉亞的胸口輕輕點了一下。
“……和你自己的心。”
你覺得自己是什麼？
你想成為什麼？
是人，是人魚，還是一個夾縫中的異類？
西莉亞將手放在心口上，細細思索著多里斯的話。
她又問道：“我能做到什麼？”
我的力量，足夠強大嗎？
多里斯輕輕笑了一聲，無奈地說：“蓬託斯閣下，您應該讓波呂諾厄留下的。像這種窺知天命、解人疑惑的事情，沒有人比她更擅長了。”
蓬託斯的聲音也帶著笑意：“不需要她。普羅諾亞，你擁有著人魚的力量，為什麼要對它感到膽怯呢？”
西莉亞一愣，腦海中彷彿有什麼通道“啪”地一聲被打通了。
一直以來，她都在努力提升自己的實力，結果卻總是不盡人意。
她的力量始終被壓制著，即使她使盡渾身解數，卻還是沒有辦法打碎那層隔膜。
她曾經以為是因為血脈抑制魔法在起效，可就算取下了脖子上的懷錶，她仍然沒有辦法將力量發揮到極致。
直到蓬託斯點醒她時，西莉亞才猛然意識到，這層阻礙，是曾經的她親手設定的。
就在她自己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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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中出現的海仙女：
普洛託（Πλώτω）：護航的海仙女。
歐多拉（Εʼυδώρα）：意喻美好之恩賜，因此人魚歐多拉是活潑快樂的。
多里斯（Δόρις）：意喻海之恩惠，因此人魚多里斯是溫柔善良的。
波呂諾厄（Πολυνοη）：意喻眾多的思慮，因此人魚波呂諾厄擁有預言的能力。
墨尼珀（Μενίππη）：意喻強力的海浪，因此人魚墨尼珀是爽朗剛直的。
普羅諾亞（Πρόνοα）：意喻智慧與遠見，因此人魚普羅諾亞（也就是西莉亞）是聰慧善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