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捕頭一驚,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葉辰。

“大人,你莫要騙我,人都死了還怎麼開口說話。”

葉辰就是不回答,弄得龐捕頭心裡直癢癢。

小冬瓜特意穿著皂服,跟在葉辰身後,頭昂得老高,因為這廝替葉大人拿著神秘箱子。

那一個雙層箱子,可以背在身上。

其實就是葉辰配好的藥劑,小冬瓜像護食的小老虎一樣,按住箱子,生怕有閃失。

自家大人說過,這裡面的東西是破案關鍵。

如此重要的物件交給他一人,足見自己有多麼重要,旁人根本沒得比。

衙役挎著腰刀鳴鑼開道,吆喝著“閒人迴避。”

還有衙役舉著迴避牌,浩浩蕩蕩,來到城外亂葬崗。

在一棵歪脖樹下,仵作早已掘開墳墓,架好繩索,等待知縣大老爺到來,然後開棺。

令葉辰驚訝的是,老魏這廝也在。

“魏仵作,不在家養傷,跑來作甚。”葉辰打趣道。

有陣子沒見到大光頭了,話說這廝一點蓄髮的打算都沒有,一直保持大光頭形象。

“這不是不放心麼,怕手下小崽子們毛手毛腳壞大人的事。再者,跟在大人後面能學到許多東西,全是小人的造化,所以就來了。”

老魏拄著雙柺,呲牙笑時,少了一半的牙。

“行吧,咱們開始。”葉辰表情嚴肅起來。

眾仵作在墳前點上香燭,撒下一摞子紙錢,這才攪動繩索,將薄皮棺材起出來。

當棺材落到地面後,葉辰命人將郭府管家拽來,辨認棺槨。

“此座墳塋可是明玉的葬身之所?”

跪在雪地裡的管家,點頭道:“回大人,正是那丫鬟的墓。”

“哼,將郭庭禮拉來。”

一名衙役像拖死狗一樣,拽著郭員外來到棺槨前。

“大人,受賄罪我認栽,但誣陷我殺人,我定會告到大理寺,這件事不死不休。”

那郭員外死死的盯著葉辰,事情過去好幾年,他不信葉知縣能從一具屍骸上尋出什麼證據來。

到時看他如何收場。

“本官拉你來,自然是叫你死心,此時認罪還可賞你個全屍。”

“葉大人,你當我郭庭禮是三歲孩童麼,沒殺人如何認罪,記住今日你對我做的事...”

葉辰不和他廢話,命人開棺。

一股屍臭從中飄出,所有人都捂著鼻子連連後退,唯獨葉辰帶上口罩揹著手,站在棺槨旁邊。

那棺槨中的女屍已經成為黑褐色乾屍。

因為葬於較高處,雨水浸入地面較少,棺材保持乾燥,所以這具女屍才變成乾屍。

屍體面目全非,猙獰的面孔根本看不出這是一位二八女子。

花季一樣的年華,卻只能化成冷冰冰屍骸,實在令人唏噓。

葉辰從衣裙來判斷,這是一具女屍。

屍體保持非常完整,而且還是一具乾屍,此刻他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這具乾屍更具有價值,提供資訊遠遠多於白骨狀屍體。

或許有直接證據證明是他殺,從而鎖定嫌疑人。

為了不使嫌疑人逃脫,他才在一開始的時候,決定用受賄罪收監郭員外。

凡事講究證據,案件只有鐵證如山才能定罪,雖然他非常同情老婦人。

此時,龐捕頭扶著老婦人上前。

葉辰長嘆一聲問道:“此女可是你女兒?”

老婦顫抖的摸到棺材旁,用那雙枯骨一樣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摸著屍體。

“女兒啊...”

時隔數年,她終於再次觸碰到自家閨女,然而無法接受女兒現在的樣子,一陣悲憤之情湧上心頭,聲嚎起來。

“玉丫頭啊,娘對不起你,不該把你送入郭府啊...”

“老人家節哀,本官問你,可確定棺槨中女子是您的女兒。”葉辰耐心問道。

“確定,她腳踝上綁著的紅繩子,正是我親手搓出來送給她的長命繩,那編織手法我能摸出來,她就是我的玉丫頭,我苦命的女兒啊。”

老婦人幾近暈厥,被人帶到馬車上休息。

驗明正身後,葉辰開始解剖屍體。

他帶好鹿皮手套,仔細用剪刀在不傷及肌膚的情況下,剪開全部衣物,再叫仵作小心取出,放在一處案臺上。

不一會兒,乾癟屍體暴露在眾人面前。

然後,又命仵作去打幾桶清水來,澆到棺材裡,使屍首完全浸泡在水中。

大概一個時辰後,乾屍膨脹起來。

這時,葉辰叫小冬瓜送上工具箱。

小冬瓜好奇心驅使,只看一眼屍體,便立刻捂著嘴找地方吐去了。

葉辰搖搖頭,開啟工具箱,取出自己配好的那瓶低濃度乙醇。

他將乙醇倒進棺槨中,仔細觀察屍體變化,然後每隔上一段時間又加一些乙醇進去,隨著濃度逐漸變高,屍體呈現出脫水狀。

最後他再用二甲苯對屍體做透明處理。

得益於他在家鼓搗出一套蒸餾工具,從猛火油中反覆提煉出粗苯,然後分離出輕質烴,純度較高,達到醫用標準。

也因此,屍體的透明程度明顯。

整個過程一直到日落西山。

所有人都站在凜冽寒風中,興致勃勃的等著結果。

葉大人查案鬼神莫測,一日破一案絕非徒有虛名。

尤其龐捕頭,目光就一直沒離開過棺槨,他很期待死屍開口講話。

那可是死屍呀,葉大人除非招回三魂六魄,否則死屍怎會講話。

幹了二十年捕頭,頭一回遇見這種事,必須把整個過程全記下來,可以吹牛一輩子。

屍體完成透明處理之後。

葉辰冷聲吩咐道:“把郭員外押來,叫他瞧瞧做過的好事。”

郭員外被拖到棺材邊,一瞥之間,眼睛瞪得溜圓。

他哪見過這等場景,一具屍體圓鼓鼓的膨脹開,而那面板,竟然是透明的,若隱若現地展現出一絲生機!!!

“鬼啊...”

他尖叫一聲,嚇得屁股蹲在地上。

葉辰取來一節木棍,指著屍體說道:“你且看清楚了,脖頸處明顯皮下組織出血,還有掐痕,而且渾身青一塊紫一塊,瘢痕縱橫交錯,這些全是暴力毆打留下的傷痕...”

此刻,葉辰開啟透視眼,掃視全屍。

“致命傷在這裡,頸椎結構受損,導致脊髓損傷嚴重,先是引起癱瘓,死者最終呼吸不暢,直至死亡...”

說罷,葉辰拿出手術刀解刨頸椎部,果不其然,斷裂明顯。

葉辰閉上眼,腦海中還原當時場景,明玉被活活掐斷脖子,旋即口吐白沫渾身抽搐,在極其痛苦中窒息而亡。

“這渾身上上下下,密密麻麻的傷痕,絕不會自身造成,每一處都是他殺的證據,郭員外可有不服?”

郭庭禮的臉早被嚇白了,嘴唇一直在哆嗦。

葉辰繼續屍檢,突然他看到一處損傷,極難壓制心中怒火。

“死者下體有明顯破裂痕跡,這麼大範圍撕裂,你就是個禽獸,用什麼折磨她了!”

葉辰對郭員外怒吼起來。

雖然相隔數年,但在透視眼加持下,葉辰仍能從裡面看出麵粉的痕跡。

那畜生居然用擀麵杖!

明玉才多大,剛剛懂事的小丫頭而已...

“人證,物證皆在,將郭庭禮打入死牢,擇日押送大理寺聽候發落。”

……

葉辰回到家,案情早已在平山縣傳開。

知縣不畏強權,堅持正義,為瞎眼老太斷了多年的積案,並將土豪郭員外打入死牢,秋後處斬。

小院幾乎被鄰里圍得水洩不通。

有送菜的,也有送雞蛋的,龐琳兒哪見過這種架勢,忙於應付。

葉辰則在後門悄悄回家。

他只是做了該做的事,問心無愧。

龐捕頭還在形影不離,葉辰見狀也沒叫他回家,抓著一起吃酒。

很快桌子上擺上小菜,以及起蓋冒出濃香的酒壺。

“今日,本縣開心,咱們喝一點。”

“哎呀,大人,您這是什麼好酒啊,甚是香甜,喝下一口,一直熱到心裡,舒爽的想要呻吟呀。”

龐捕頭享受的搖著腦袋,然後又問:

“大人,您怎麼聽到女屍說話的,我一直盯著她的嘴,未見蠕動啊...”

問完後,龐捕頭自知說錯話了,每個人都有秘密,葉大人那秘奧絕對是傍身技能,怎麼可能告訴別人,多餘去問。

“嗨,瞧我這張嘴,該罰。”說罷,他自斟自飲。

葉辰淡淡一笑說道:“屍體哪能說話,我用的是一種化學手段,叫屍體浮現出生前傷痕,僅此而已。”

見龐捕頭似懂非懂,葉辰又說道:“對了,你喝的烈酒,與我泡屍體的藥劑是同一件器皿提煉出來的...”

一說到這裡,老龐腦海中瞬間浮現出泡發的女屍,以及透明到令人髮指的肌膚,還有一股刺激味道。

再一想剛剛喝下肚的酒,頓時胃裡翻江倒海,捂著嘴跑去茅廁。

“咦,才喝多少就吐了?”

葉辰愣住,隨後自顧自品起美酒來,看到雪花飄落,以及窗外梅花,頓時一股詩意湧來。

寒窗雪梅舞幽香,靜謐時光沐瓊漿。

一杯翩翩醇酒滿,心被雪花溫柔償。

梅花素雅如仙子,雪韻輕撫夢幻鄉。

心隨飄雪遠航去,歲月長河悠悠長。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一襲白衣的天女。

此時雪景,若是有她在梅花下舞動長劍,該是怎樣的美妙。

這個時節,另一個世界也下雪了吧。

爸爸媽媽,你們過得還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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