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藥的爆炸聲讓遠在遼軍本陣的王嘆之有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

他騎在戰馬上遠遠地眺望,只見不遠處的戰場上似乎出現了一頭由火焰組成的怪物,怪物噴吐著濃煙,噴吐著烈火,將遼軍的騎兵變成一個燃燒的屍體,即便是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他也能感覺到腳下的大地正在微微顫抖,胯下的戰馬不安的刨著蹄子,連本陣計程車兵們都出現了短暫的混亂。

石忠揮刀砍死一個一個已經從戰馬上跌落的遼國騎兵,觀察了一下戰場的情況,對已經開始整頓軍卒的納德爾曼吼叫道:“清理戰場,清理戰場,部隊立刻向前,重新回到第一道壕溝!”

最後一個還在戰鬥的騎兵被馬刀貫穿脖子,不等馬刀抽出,嘴巴里就開始不斷噴血,最後從馬背上跌落,一點聲音都沒留下,就離開了人世。

大宋軍卒收攏了驚恐的戰馬,壕溝上重新搭好木板,軍卒們抬著塔盾,跨過壕溝重新來到了第一道壕溝後面。

壕溝裡的火焰已經只有三尺高,半炷香之後,火焰變成的怪物緩緩消失。

這種地勢使用火油不算什麼好主意,但勝在量大,很輕鬆的阻止了後續跟進的遼國騎兵。

在零星的火槍射擊中,遼國騎兵緩緩地後退,離開大宋火槍的射程之後,重歸本陣。

火焰熄滅,硝煙散盡,戰場再次迴歸一片寂靜。

大宋軍隊高大的塔盾依舊豎立在最開始的地方,長長的矛頭從塔盾的後面探出來,壯觀豪邁。

“後軍清理壕溝!”

石忠迅速下達命令,一群用沾溼的布袋捂著口鼻的軍卒就迅速衝上前,將壕溝裡的死屍和死馬拖出來,堆積在戰場前面當做掩體,阻礙對方騎兵前進,順便威懾對方。

風吹過,一股濃烈到極點的焦臭味道就瀰漫開來,風向是朝著遼軍那邊吹,能看到已經有人受不了開始嘔吐。

一千多騎兵衝陣,回來的只有寥寥幾十人,就這還是因為他們被大火堵在外面這才得以活命。

第一波騎兵就是用來試探大宋軍隊虛實的,有傷亡是正常的,王嘆之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是,他完全沒有想到,傷亡竟然會這麼大,幾乎全軍覆沒的結果讓他的嘴唇一陣發白。

阿依夏木也有些著急,深吸一口氣,壓住心裡的不安對王嘆之道:“宋人的軍陣是從哈密那裡學來的,專門用來對付騎兵的,壕溝和火藥遲滯了戰馬的速度,再加上火槍發出的巨響對戰馬的影響很大,這代表,我們的騎兵對上他們幾乎毫無勝算。

現在,想要擊敗他們,只能等主陣的步兵到了才行,想要共克他們的軍陣,我們必須更接近他們,隨後用投石機和滾木,才能破解他們的軍陣。”

王嘆之點點頭,阿依夏木就代替王嘆之開始下達命令。

很快,遼國的騎兵就形成了一個弧形,緩緩向大宋軍陣逼近,一直到火槍的射程外一百步才停下。

整支大軍像是一個口袋,將大宋軍隊牢牢包裹在裡面。

敵人就面前,這是火炮最佳的射程,王嘆之就站在一棵樹上,能看到,對面的陣型是一個非常好的射擊目標。

“帶火炮就好了。

“那東西太重,我們帶不來,就算有,也輪不到我們,楊將軍還需要那東西攻下幽州。”

“這次回去應該告訴將軍,想辦法把火炮弄的輕便一點,火車都弄出來了,這玩意兒不是更輕鬆。”

“老王,咱們的軍卒和以前完全不一樣,剛才清點過了,一千騎兵不到一個時辰就被他們給全滅了,咱們死的人不到一百,大多都是傷的,還是輕傷,這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你說,鐵喜這個人得有多聰明,火槍這東西都能被他弄出來。”

石忠看著那些臉上糊滿了汗漬,血漬,菸灰的年輕軍卒道:“鐵喜的聰慧不必多說,太子殿下繼承了他的聰慧。”

納德爾曼張嘴要說話,看看石忠的表情又把話嚥下去了。

石忠看在眼裡嘆息一聲道:“我這一次犯了大罪,就算拿下了幽雲十六州,估計也會被革去軍職,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並肩作戰了。

納德爾曼,不用這樣看著我,我沒你想的那麼難過。”

納德爾曼笑道:“是啊,大不了不在軍營混了,去哈密也可以,反正馬上就變成一家了,不會有人說什麼。

這樣也好,辛苦了這麼多年,憑著功勞去哈密混個一官半職,好好過後半輩子。

你還這麼年輕,再生十個,八個娃也來得及。”

石忠苦笑一聲,讓納德爾曼去左邊監視敵人的動態,自己則來到另一邊。

眼見敵人在外面虎視眈眈,石忠卻突然有種悲上心頭的感覺。

自己為了這個職位拼殺了幾十年,結果就因為殺了一群不認為自己是宋人的宋人,就要被迫從軍中離開。

趙禎是個好皇帝,但他沒有真正上過戰場,根本不知道戰爭是什麼樣子,尤其是現在,讓他們不要屠殺平民,這可能嗎?

這麼多年的教化,幽雲十六州早就成了遼國的一部分,或許有部分人還沒有忘祖,但他們太少了,而且也快被遼國殺完了。

遼國人的號角聲驚醒了陷入悲上中的石忠,他發現,遼國人正在緩緩地後退,陣型整齊,很有章法。

他下意識向河對岸看去,只見很遠很遠的地方,似乎有煙塵飛起…

在戰場上,就要全神貫注直到最後一名敵人倒下,才能鬆懈下來喘口氣。

石忠以前從不會這樣胡思亂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清楚自己就要離開軍營了,才會出現這些感情,但這不重要,只要及時調整回來就行了。

看到煙塵的不僅僅是石忠,很快,軍陣中的其餘軍卒也看到了,這在大宋軍中引起了一場小小的混亂。

石忠當機立斷,讓將做營將藏在河地下的橋拉起來,對面人數很多,河對岸的隊伍不可能攔得住他們。

換以前,大宋的將軍們是不可能管將做營工匠們的死活的,但哈密國用事實告訴他們,將做營才是最寶貴的財富,如今,大宋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一千五百人的大宋軍卒固守河對岸的陣地,如果沒有火炮的掩護,他們是絕對不可能攔得住那些匪徒。

河對岸的軍卒們,也發現了敵蹤,負責保護工匠的軍卒們已經把所有火槍全部塞滿了火藥,並且開始在陣地周圍灑上火油,同時將小型火炮架起來。

這種火炮很輕便,馬匹就能背動,唯一的問題是威力不夠。

石忠原本打算用這東西坑遼國軍隊的,一旦遼國軍隊來到第三道壕溝,就會讓河對面的將作營工匠用發射這種火炮。

威力不大,但面對密集陣型時還是能發揮出很大作用的。

現在,秘密武器藏不住了。

一炷香的時間,將做營的工匠們就將浮橋從河底拉上來。

納德爾曼第一個踏上浮橋,幾百名大宋軍卒迅速跟上,向河對岸衝去。

石忠深吸一口,握著長刀來到第一道壕溝的前面,一言不發,已經做好了死戰的準備。

納德爾曼過了河,從剛剛趕回來的斥候口中得知,來的是一些遼國的散兵遊勇,他們想要在這裡殺死大宋人,再用這些腦袋去換取功勞。

人數說不上多,也不算少,大約只有千餘人,都是些打家劫舍的賊寇。

納德爾曼懸在喉嚨眼的心終於安定下來了,只要不是大遼的正規軍隊,一夥烏合之眾,根本不需要擔心。

斥候將訊息告訴告訴石忠後,他的表情依舊凝重。

烏合之眾最大的特點就是聚沙成眾,人少的時候,他們比綿羊還要乖巧,可一旦人數上來,他們就是最可怕的狼群,就算將他們打散,一群散兵遊勇再次聚合成眾之後,又會毫不猶豫的殺回來。

因為他們沒什麼好失去的,反而得到了什麼,那就是賺到。

面對這樣的敵人,只能迅速的消滅乾淨,不能給他們任何的聚集在一起的機會,讓他們向四面八方逃,不給他們聚沙成眾的機會才行。

軍卒過呵後,一眾戰馬也踏上了浮橋,戰馬過河遠比軍卒過河花費的時間多。

王嘆之也發現了河對岸的情況,更發現了河面的浮橋。

他很清楚,如果這個時候再不進攻的話,就沒有機會了。

所以這一次,他選擇了全軍壓上,打算在天黑之前,將這支大宋軍隊徹底的殺乾淨,如果讓他們過了河,他就再也沒有機會消滅他們了,到時候上面問罪下來,他連功過相抵的機會都沒有。

五千騎兵從四面八方猛撲過來,山搖地動……

“火槍準備,並排齊射!”

“二隊準備,射擊!”

“火油準備……”

火藥聲再一次震耳欲聾的想起來,不等第一批計程車卒換完火藥,第二隊軍卒已經舉著火槍再一次向遼國騎兵開槍,當第三隊的軍卒走上來時,遼國的騎兵已經有不少人從馬上跌落下去。

有些彈藥打在鎧甲最堅固的地方,沒有穿透,有的彈藥則穿過一個人,又將後面的一個人帶下馬來,但更多的彈藥還是沒發揮出他們應該有的作用。

因為擋在他們面前是一群駱駝,牛羊和受傷的戰馬。

這些本來應該成為食物的東西,卻成了遼軍的掩體,在這片土地上狂奔,速度算不上特別快,但勝在數量多,像一堵牆,成為進攻遼國騎兵們最好的盾牌。

“點燃火油!”

站在塔盾後面的石忠毫不猶豫的命令道,就把手裡的火把丟進了壕溝。

轟隆一聲響,壕溝再一次出現火焰組成的怪物,升騰的火焰讓大宋軍卒都必須退後上百步才能忍受。

牲畜不擅長跳躍,突然出現的火牆讓它們驚慌失措,可後面騎兵的追趕更讓他們不敢後退,它們一頭扎進了壕溝,不大功夫,燃燒的火牆就被這些牲畜硬是用身體撲滅出來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石忠大叫一聲,扛著一座塔盾就死死地堵在缺口的最前方,後面,遼國人騎兵猙獰的面孔已經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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