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丈夫勃然大怒,在訓斥姑娘,於母小跑出來,死命扒著他肩膀勸他坐下:“吵什麼吵,今天可是過年。”

“過年呢……”於父偏開眼,都不想看於若菊―眼,口氣滿是鄙夷不屑:“都知道過年呢,你聽聽她跟我說什麼話,這就是你養出來的東西,白眼狼!”

於瑞兆也著急,站起身―同勸兩個人:“爹,親爹,您消消氣,別說了,姐姐說氣話,她心裡面肯定不是這個意思。”

―邊拼命衝坐在原處―動不動的於若菊使眼色。

於父冷笑:“我說吧,她現在不得了了,仗著生出來的一副好皮相,陪人家睡覺多拿了幾個錢就真把自己當飛出雞窩的高貴鳳凰了,敢跟我這個老公雞叫板了。我就說當初就該把她賣到青樓去,免得做什麼事還要偷偷摸摸。”

“爹――”於瑞兆也感覺父親說得有些過了:“我保證姐姐從沒做過那種事。”

“我過年回來―趟,到哪都有人背後講,臉都給她丟光了,”於父愈發想笑:“她有沒有這樣她自己心裡清楚!”

“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她也是你女兒啊。”已經有水珠從於母眼角滴了出來。她回頭看於若菊,淚花兒還在往外冒,生氣又無奈:“你知道你爹脾氣,你別放在心上,你跟他犟什麼呢,非得這時候把大家都弄得不好過。”

於若菊抽了抽鼻子,強壓著那些洶湧的哭意。

她站起了身,表情有種不甘心的絕望:“行,不打擾你們吃年夜飯。”

說完轉身,就要從這裡離開。

她步伐極快,頭也不回,坐上驢車,便再沒人追得上。

她真的忍太久了,太多年了。十多歲那會,她多麼羨慕那些和和睦睦的家庭,爹孃對兒子女兒極好,都把他們放在心尖上。

她以為自己還能再忍下去,用最得過且過的念頭麻痺自己的意識,就這麼過下去,也無所謂。但不行,她撐不住了。

即便不是今天,也是明天,或許是後天,她早晚要爆發出來。

但她從未想過,就是今晚,這個除夕夜,萬家團聚闔家美滿的日子。

今晚的自己,到底是逃出這個牢籠,還是走到下一個牢籠,她也不清楚。

“若菊――”身後有母親撕心裂肺的呼喊。

她也沒有回頭,直到重新進了東京城,她才發現,驢車裡不知何時有了人。

“你怎麼……”她問。

“我不在這,你就準備把我那樣丟在牛家村?”尉遲文比她還無奈。

他本來在車裡休息,想等她那邊結束了,出來,兩個人聚一聚,沒想到,就這麼被帶回了東京城。

“走吧,有什麼事到屋裡再說。”這裡是於若菊和張小七住的地方,張小七不在,今天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房間裡什麼都沒有,除了床,就只有一把椅子。

她把轉椅推過去,示意他坐。

尉遲文沒忙著坐,問:“你坐哪。”

於若菊下巴示意,她坐床,她頓了幾秒:“不然你坐床。”

尉遲文看了她兩眼,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不是那種全身上下充滿冷漠,拒絕他人的氣質,而是有種我見猶憐的柔弱,這說明這個女人剛剛經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想,應該和她的父母有關。

他笑了笑:“算了,我不上床,免得出事。”

“……”於若菊斜著臉,瞄了他一眼,坐回床邊。

尉遲文把椅子往她面前挪近了一些,在她正斜方,幾乎挨靠著的地方。

他開啟自己提進來的一個袋子:“我本來準備了些東西,想晚上等你出來了再一起吃,沒想到現在就派上用場了,吃嗎?”

一杯不知道什麼水果做成的果汁。

“我特地熱過的,味道很好!”

“還有這個肉,哈密那邊送來的肉乾。”他又開啟了一個盒子:“味道說不上特別好,但大宋這邊可恥不到。”

“不想吃這些的話,還有這個。”有的東西,他自己看到都顯得很意外,顯然不是他親自準備的,而是讓下人備好的:“這個,青稞做成的麵餅,裡面加了肉。”

自說自話了一會,見於若菊興趣並不大,尉遲文也不惱,一一放回去,懶懶勾著唇角,看她:“這裡面大多都是哈密那邊送來的,是我姐姐送的,她有時候還把我當小孩子,以為我還愛吃這些,但實際上我早就不吃了,但我想你沒吃過,或許有興趣,就全讓人裝起來了。”

於若菊安靜地注視著他,並不說話。

尉遲文也不再提食物的事,轉著手裡的茶杯,只說:“說點什麼吧。”

“雖然一聲不吭的樣子……是很漂亮。”後面兩句,明顯帶著調侃的味道了。

於若菊搖頭:“我不想吃東西。”

“那就不吃。”尉遲文把手裡最後一樣東西揣回袋子,並把它丟去了腳邊,再抬首望於若菊時,他烏漆墨黑的眼睛,倒映著亮光:“我陪你說說話,不想聽的話,我們可以去城裡其他地方轉轉,過年不少好玩的都出來了。”

他滔滔不絕地提出建議。

“我也不想說話。”於若菊說。

“……”尉遲文收聲。

不高興吃,也不樂意聊天,嘴巴這東西,總要乾點兒別的,於若菊望進他眼底,淡淡問:“你想親我嗎?”

先是愣了一下,在剎那,尉遲文詫異地瞪大了眼。

同一個瞬間,於若菊往前送出上身,吻住面前的男人。

…………

一夜無話,但兩人除了接吻,確實沒有做其他的。

氣氛卻顯然不一樣了。

尉遲文起床的時候,於若菊已經帶著早點回來了。

於若菊隔開男人在自己髮間蹭動的臉,也扯掉了背上的手,退出一點間距,對他說:“我們吃早飯吧,一會兒涼了。”

“好。”尉遲文的心情現在無比美麗,她說什麼他都答應。

於若菊把袋子擱到桌上,將裡面的食盒取出來,燒餅,湯包,還有其他很多東西。

另外她又取出了兩杯熱乎乎的胡辣湯。

她將筷子遞去給身邊的尉遲文:“你坐著。”

尉遲文乖乖坐回了椅子上,只是還揚著頭,目光始終沒有從於若菊身上移開過。

於若菊坐到床位:“我不知道你吃沒吃過這些東西,但這個時間,除了這些也沒有其他了,你要不習慣可以讓人找廚子做你喜歡的。”

尉遲文還是目不轉睛望著說話的女人,嘴邊的弧度就沒墜下去過。

他很確定自己能得到這個女人,但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突然。

於若菊將一碗裡面各種食材都有,上面飄著油辣子的糊糊遞給尉遲文:“嘗一嘗。”

尉遲文笑著接過去,問:“好喝嗎?”

掌心溫溫的,鼻端有滷子的香味。

於若菊揭開自己那碗的蓋子,掀眼:“我覺得還可以,但不知道你喝不喝的習慣。”

聞言,尉遲文把手裡杯子放桌邊,推回去,很是一本正經:“不好喝怎麼辦,我這人吧,對食物的口味要求很高。”

買給你就不錯了,還蹬鼻子上臉,於若菊瞥他:“那你別喝。”

尉遲文唇角勾起:“你先幫我試喝一下。”

又不是投了毒,於若菊無可奈何瞄他一眼,端起他那碗,抿了一口,還聚精會神地在唇舌間感受了一下――

不過,最後得出的結論還是:“挺好喝的,就是辣椒放少了。”

“哦,沒事,”尉遲文突然眉開眼笑,一把奪回她手裡屬於自己的那一碗,看似隨意道:“我這人就愛喝我喜歡的人喝過的東西,有種不一樣的滋味,你懂吧。”

於若菊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慢慢地笑了。

“不錯,感覺以後每天早上都可以來一碗,話說我以前怎麼不知道東京城裡還有這麼好喝的胡辣湯。”他一股腦仰頭灌下去大半碗。再看回她時,一臉篤定地肯首,唇上還殘留著少許滷子。

於若菊偏開臉,眼角已不受控地向上彎了彎。她找到口袋裡的手帕,手懸空伸過去。

尉遲文:“幹嘛?”

於若菊:“嘴。”

“哦。”尉遲文恍然大悟,傾身上前。

這下輪到於若菊問:“你幹嘛?”

尉遲文眨眼:“你不是要給我擦嘴?”

於若菊頗為無語:“你是沒長大的小孩兒嗎,自己擦。”

男人坐正,把碗放回去,而後把於若菊拿著手帕的手直接強拽過來,靠自己嘴上,左抹一下,右抹一下,認認真真,乾乾淨淨。

於若菊抽手,佯怒訓斥:“我說讓你自己擦。”

尉遲文還握著她那隻手,牢牢抓著,不鬆開,在裝傻:“我難道不是自己擦嗎。”

說完他還挑了挑眼,含笑的視線一刻也不想離開她。

……

“靠,這是什麼,這麼好吃?”

“……”

“不愧是我喜歡的女人,連我的口味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

“你別看皇宮裡好像什麼都有,就這兩個燒餅,知道吧,皇宮裡面根本吃不到,上次鐵喜饞了,還是我給他帶進去的。”

“你無聊?”

“不無聊啊,這不和你再一起嗎。”

“那怎麼話這麼多?”

“我平時難道不是這麼多?你知足吧,如果不是你,其他人我理都不愛理,你知道那群商人吧,把一盤又一盤金子送到我面,就想和我說一句話。”

“這個味道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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