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晌午,林滿堂就帶著大批壯勞力上山。
莊文指揮莊虎、胖子和大利抬著兩麻袋烏沙到河邊淘金。
倒些烏沙在淘金床,雙手端著兩邊,水面只露出一點水很有技巧地晃盪,粗沙會隨著水流倒入江中,只剩下鎢沙和金沙。
經過上一步後,滴入水銀,雙手揉搓,一直揉到金沙全部裹入水銀中,這樣鎢沙就會被分離出來。只剩下金沙和水銀。
水銀燒熱容易蒸發,金沙經過凝聚在一塊,就成了金子。
水銀蒸發容易中毒,需要做好防護措施。
沙金根據顏色不同,含金量也不同,價格也有所出入。
莊文這夥人的行為很快引起不少百姓注意。
“咱們這兒有金子?”
“真的嗎?瞎說的吧?哪有金子?”
“可他們在淘金子?”
莊文告訴他們,“咱們這金子是大人從外面買來的。並不是這兒的。”
百姓們還是不信。有人想起之前他們抬的那些溼漉漉的東西,開始沿著河岸尋找。
莊文也謹遵大人吩咐,沒有阻止。
重德這一帶的岸邊已經被他們全部三十多人仔仔細細蒐羅過了。
到最後這些百姓一無所獲,只能無功而返。
一連七日,莊文等人終於將三十幾袋烏沙都淘洗乾淨,最後得了一百三十六斤沙金。這些沙金成色不一,如果換算成白銀,大概有八千多兩。
林滿堂讓莊文將賬目記下來。
“咱們花出去糧食錢也都記下來。還有你們的,也都記下來。這些都是公賬。單獨記一本。”
林滿堂揉著腿,一連爬了七天山頭,可把他累壞了。這邊的山與其說是山不如說更像石頭,硬邦邦的,一不小心滑下來,膝蓋都能磕破。他今兒就摔了好幾回。
“大人,要不然明兒您歇息,我帶其他人找吧?”莊文看他眉頭皺成一團,顯見遭了大罪,忙請示。
林滿堂擺手,“不必。咱們已經翻了一半,再過七天肯定就能全部翻完。”
他倒不信,還找不到合適的山頭。
第二日,林滿堂精神抖擻帶著一夥人進了山裡。他們不僅背了乾糧和水,每人手裡都拿了農具,就這麼走了三天三夜,終於在一塊大山後面的幽谷內發現了綠意,他招呼其他人下去,只見整片山谷都是綠色的雜草。這兒的土依舊是紅土,這樣的土不能種菜,大概也就只能種酸角和野草了吧?
關虎薅了一把野草,興沖沖看向林滿堂,“大人,這些雜草可以喂牲口。”
林滿堂掐了把野草,這野草汁水少,根系強,要是真用來養羊不是最佳選擇。他示意大夥去山後看看還有沒有綠色。
其他人領命而去,他站在不遠處的山頂上往下看,入眼皆是連綿不絕的荒山。而這兒離重德縣縣城有九十多里,光翻過來就要三天三夜。
“大人,那個山後頭也有綠草。”
“大人,我這邊也有。”
“再往前看看。”林滿堂心中激盪,難不成他閨女說的酸角林基地就是這兒?
瞧瞧這一片山谷應該有三十多畝地吧?
過了一個時辰,散開的百姓全都回來了,“大人,我往東走,前面是幾座小山,上面都長了小樹苗和野草。大概能有百十來畝。”
“大人,我是往北走的,走到頭就是麗水,大概也有一百畝。”
“大人,我是往南走的,我沒走到頭,山上都有樹和草。不過石子也很多。”
林滿堂心中有數,看來這應該就是他閨女說的地方。
“你們留在原地休整。”他指了兩個壯勞力,“你們回縣城通知其他人,帶他們過來。”
擔心這兩人迷路,他將媳婦特地染的紅繩給了他們兩卷,“走一段距離,你們就在紅繩上面系一塊石頭或者土坷垃。”
那兩個壯勞力點頭應是。
林滿堂示意大家將石子聚攏到一塊,然後修整土地,“你們每耕地一畝可以得到十斤粗糧。一日三餐管飽。粗糧可以分給你們的家人,不用去外縣也一樣能養活家人,多好。”
大夥聽到有十斤粗糧,一個個幹勁十足,紛紛找地方耕地。
壯勞們忙個不停,林滿堂示意莊虎跟上,“咱們繼續往南走,看看這片有多大。”
莊虎點頭,一聲不吭跟在後頭。
兩人就這麼一直走,走了兩千來步,林滿堂腿都軟了,這片依舊是綠的。
“這片區域很大。你估摸有多少畝?”
莊虎細算了下,“如果全部加在一塊應該有兩三千畝。”
林滿堂點點頭,莊虎算少了,這片區域應該能有四千畝。與他閨女說得有點出入,估計這片區域除了氣候原因,也應該被工業汙染過或者水土流失等原因,所以比後來多了一千畝。
林滿堂四下看了看,“咱們在這兒栽種酸角林,再種上牧草,到時候就能養些羊。養活三千多個百姓綽綽有餘。”
酸角樹根系龐大,而且可以防止水土流失,但它只能用“四旁”零星栽種,不能採用密植法。為了合理利用,他可以在酸角中間的空地種上牧草。牧草可以養羊,羊糞可以肥田。形成生態鏈。
莊虎點頭,“不止。”
林滿堂看了眼高掛在空中的太陽,“只是有一點,酸角要兩三年才能結果。所以為了大家,咱們今年就得將種子種下去。”
“還有要種上牧草,這邊的雜草汁水太少,不適合山羊,大榮那邊的牧草產草量高,再生力強,一年內能收割多次,很適合養羊。我寫一封信到新陵,等回到縣城,你親自跑一趟,將信送到驛站,讓對方三百里加急。”
大榮那邊的牧草一畝地可以養十隻羊。而這邊的野草養兩隻都費勁。
但邊城一直在打仗,也不知蕭定安那邊能不能弄到牧草。如果不行,他就只能用本地野草了。只是那樣的話,養的羊就少了。
莊虎點頭應下。
過了三天,其他人帶著剩下的壯勞力相繼趕了過來。每人幾乎背上都扛了東西,有糧食、農具、水囊等等。
林滿堂讓壯勞力們去開墾荒地。
他將關青叫過來,“暫時採用勞工的方式,本官暫時還不打算將土地無償分配給百姓。”
這些田地,他要留著發展重德縣。至於百姓每幹一天活就分配糧食給他們,只要百姓們能填飽肚子,自然也不會離鄉背井去外地討生活。
關青點頭應是,“這麼大片的地要休整,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咱們是不是要搭個棚子?”
雖然這邊很少下雨,但也不能露天睡覺。
林滿堂點頭,“咱們先搭個草棚。”
“這邊離縣城太遠了。”林滿堂側頭看向關青,“我打算沿著山谷修一條路出來。”
要想富先修路。要是沒路,就算這些酸角長成,也不好運出去。酸角種子撒到地裡,要長到一年才能移植,趁此時機,他可以將路鋪出來。
關青看著蜿蜒曲折的山脈,提醒他,“那要花費不少錢的。”
“沒事兒,就用那些金子,左右也是撿來的。”
他將剩下的事交給關青,自己帶著人回了縣城。
整整四千畝地,這邊的氣候不適合種果樹、不能種農作物,就只能種酸角和牧草。他要最大限度利用這片土地帶領百姓過上好日子。
轉眼過了一個月。
在這一個月裡,林滿堂帶著十來個少年郎在雲南府及蜀地大肆採購。
他先是買了兩百斤酸角種子,一萬頭小羊羔的定金,足夠五百名壯勞力吃上三個月的粗糧,蓋房子用的磚瓦,鋪路用的石頭等等源源不斷運回重德縣。
蕭定安託驛站送來了大榮那邊才有的草種。而那四千畝地也相繼被這些壯勞力們整好。
林滿堂將種子用溫水浸泡兩天,等種子吸水發脹後,點進營養缽。五六天後開始發芽,二十天就會長出幼苗。
酸角苗要長到一年,才可以移植。所以林滿堂單獨劃了一片區域用於培植酸角苗,周圍用了籬笆。
其餘地方都撒上了草種。
撒種後,四十至五十天就可以長成鮮嫩的牧草,第一次收割留茬不能低於一寸,而後每二十至三十天收割一回。
由於這邊空氣乾燥,牧草需要水灌溉,離麗水遠的地方需要水井灌溉。
林滿堂特地找來打井隊,經過十來天摸索,終於打了十來個水井。
在水井不遠處,林滿堂讓壯勞力們蓋房子,留給他們照顧酸角林時用。當然房子旁邊還要蓋上羊圈。
五百個壯勞力,四千畝地,每人要看管八十畝地,養二十隻羊,足夠養活一家老小。
他正務自出神,負責管賬的許二郎又帶人送來了磚瓦。
這次他沒急著走,而是過來彙報工作,“大人,您要的磚瓦都齊全了。這裡需要您蓋章。”
林滿堂接過賬本,核對銀錢,確認無誤後給蓋了章。
許二郎接過賬本,也不急著走,“大人,上回的金子已經花掉大半,可咱們修路用的石頭只夠一小段。”
修路有兩項大開支,一是人工,二是石頭。
雲南山多,好幾個縣城都有采石場,石頭的價格和新陵也差不多。但是林滿堂要從這兒一直鋪到縣城,再加上山路蜿蜒,總長有兩百里,全程花費至少要上萬兩銀子。
林滿堂之前採買那麼多東西,已經花掉不少。庫裡剩下的三十多斤金子只夠鋪一小段,完全不夠。
手裡沒錢,萬事難成,林滿堂將山谷中的一應雜事全權交給關青處理,自己則帶著順安趕往府城。
將近兩個月時間,知府大人應該淘到不少沙金,他也該兌現當初的承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