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官受寵若驚,年輕那會兒他夫人還會跟他鬧點小脾氣,現在老了卻是端莊自持,什麼時候竟會主動迎出來,還一副容光煥發的模樣。

他剛想問出口,鼻端就聞到一股清雅的芳香,像高雅脫俗的荷花,擺脫了凡世帶給人的紛擾,只覺得進入了超然之境,“這是薔薇水?”

秦夫人嗔怪道,“明知故問。”她扶著他往前走,“沒想到跟了你大半輩子,臨了你竟也知道體貼人了?可真是難得。”

秦官愣了好一瞬,才明白她話裡意思,“你是說這薔薇水是我送的?”

秦夫人點頭,“是啊,不是你讓下人送過來的嗎?”她又有些不解,“裡面還有不少乾貨。以前也沒見你過問庶務,你何時遣人買的?對了,你拿什麼買的薔薇水?我問過賬上,你沒從賬上支銀子。這薔薇水該不會是皇上賞的吧?”

秦官被她一個接一個問得更加懵,他揉了揉眉間,這才想起來,那包袱是縣主送來的。

這孩子怎麼送這麼貴重的東西?百兩金的薔薇水居然說送就送。

“哎,我跟你說話呢。”秦夫人見他不說話,有些急了。

秦官抬了抬手,“那個,你把薔薇水給我,這水太貴重了,是我人家送錯了。”

秦夫人有些不願,京城的貴夫人誰不想要一瓶薔薇水,可大食每年只進貢十瓶,皇上分給一半給各宮的娘娘,剩下的幾瓶拿來賞賜,卻也只會賞給那些當權人物。人家成天在皇上面前晃著,她家老爺在總明觀,每月見一回都是恩典,自然得不到賞賜。

以前她只在心裡想想,可這會都得到了,又讓她還回去,比挖她心肝還要疼,她哪裡捨得,“不能吧?那麼大的盒子,包裹得嚴嚴實實,怎麼會拿錯了。”

秦官怔了下,這樣嗎?他進了正房,示意秦夫人將盒子拿出來。

秦夫人示意丫鬟去拿盒子。

果然是一個很大的盒子,竟是造型精美的螺鈿漆盒,這盒子至少要二十吊錢,這……

咦,不對啊,他見過從大食進項來的薔薇水,盒子並不是漆盒啊。

難不成這個是廣德縣主自己做的?

秦官示意丫鬟將薔薇水拿來看看。

丫鬟小心翼翼呈過來,秦官看到這薔薇水也是眼暈,竟是玻璃,而且還是玻璃司今年剛出的小瓶。是了,大食的薔薇水用的是琉璃,光憑這點就不是大食進貢的。

秦官擰開蓋子,裡面還有一層木塞,他拔開木塞就要往手心裡倒,秦夫人心疼得一把握住他的手,嗔怪道,“老爺,哪有你這麼遭禁東西。這個只要一滴就行。”

說著,從盒子裡取出一個小小的提子,有點類似打醋的提子,只是要小了很多,往裡面放了一下,木勺舀出一滴,秦夫人將它滴到袖口,滿室飄香。

“這個香可以持續兩三個時辰,每次只取一滴即可。這一瓶最少能用一年呢。”

秦官執起秦夫人的袖子,嗅了又嗅,裡面有多種香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老爺?怎麼了?”

秦官擺了擺手,“無事。”

他示意長隨去把前往興慶府的下人叫到他書房,回頭跟秦夫人道,“我還有事,你先睡吧。”

秦夫人點頭,見他走到門口,忙問,“這薔薇水還要還回去嗎?”

秦官搖頭,“不必了。”

秦夫人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手將瓶子握得緊緊的。

秦官揹著手一路溜溜達達到了書房,沒過多久,下人帶到。

秦官捧著熱茶問,“你接回禮的時候,廣德縣主有沒有讓你帶話?”

下人不明所以,老老實實回道,“廣德縣主讓我幫忙帶回一封信,然後就忙著去看書了,這東西是她娘準備的。”

秦官點了點頭,“行,你再幫我跑一趟。把這封信送給廣德縣主。”

下人接過信,揣進懷裡,拱手退了出去。

不說秦官,且說興慶府,林家的玻璃品店開業前三天,為了給新店添些人氣,李秀琴特地給府城各家夫人都下了帖子。

她男人只是個童生,她連個誥命都沒有,就只能藉著她閨女廣德縣主的名頭。

這會子坐在屋裡,有些著急。

其實也不怪她緊張。

前幾天,李秀琴給玻璃司結了一筆鉅款,送錢的手都是抖的。

都他娘什麼事兒,她女兒辛辛苦苦製出來的玻璃方子,皇上只給了五百兩金子就把他們打發了。

現在他們還要自掏腰包花高價把玻璃買回來。哎,可是誰讓他們沒地位呢,就只能將方子獻出去了。

林曉打了個哈欠,她昨兒又看了很久的書,一大早就被她娘薅起來寫帖子,這會又累又困,“娘,這錢馬上就回來了,您知足吧。別人想要這玻璃引都弄不到呢,咱家一文不花,您就偷著樂吧。”

李秀琴看了眼閨女,抽了抽嘴角,她閨女還挺知足,“知足個屁啊,我現在就愁咱這東西能不能賣出去。”

她可沒做過生意,上回賣西瓜,全託了周簡的光,這回玻璃鏡貴成這樣,她能不擔心嗎?

林曉抹了下眼睛,“娘,咱們玻璃可是獨一份,要是這獨門生意都做不好,說明您請的人都是廢物。”

廢物是不可能的,這些人可都是鄭氏以前店裡的老人。有多年做生意的經驗,待人接物那都是一頂一的好。

李秀琴得了些許安慰,只是等著到底心焦,伸頭往外看了一眼,算了算時辰,“也該回來了吧?”

範寡婦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奶奶,還早著呢,人才走了半個時辰。”

李秀琴扶著肚子在堂屋溜達,又側頭看向女兒,“開業那天,你一人能行嗎?可別出了岔子。”

她閨女倒是不會露怯,但她擔心女兒會說些不得體的話,將客人晾在那兒。

這孩子有時候說話太直白,讓人下不來臺。那可都是大戶人家的女眷,可不能得罪。

林曉搖頭,“沒事兒,為了錢,我一定好好地笑。能不說就不說。”

李秀琴撫了撫額,“你請人家進去,你不說話,那樣太冷淡了。”

可是細細一想,讓閨女變得八面玲瓏也不可能,也就沒有勉強,“行吧,到時候,你找個理由告辭,讓下人接待。”

“好。”

又等了片刻,李秀琴喝了碗湯,送帖子的鄭氏才回來。

一進院門,幾雙眼睛就齊齊看向她,李秀琴更是急不可耐開口,“知府夫人怎麼說?”

鄭氏笑了,“咱們可是縣主,他們不敢不接,知府夫人見了奴婢,說到時候一定會帶家裡女眷過來捧場。”

李秀琴鬆了一口氣,“那就妥了。”

鄭氏扭頭看向林曉,她就像看個金娃娃,誰能想到呢,這小小的童生家竟出了個縣主,而且還是皇上親封的。

李秀琴也看向閨女,“以前在鄉下,咱們很少拿縣主派頭,沒想到進了府城,才知道縣主帖子這麼好用。”連知府夫人都給面子。

知府夫人雖說是從四品誥命,可她男人是知府,有實權的,比不得她閨女,只是名頭好聽,其實半點實權都沒有。

鄭氏笑道,“奶奶,您這是心善,不好跟別人擺架子。在府城,別說縣主了,就是縣蔚家的小姐都有譜兒。哪像咱們縣主這麼隨和。”

這話李秀琴愛聽,拉著女兒的手反覆揉,“可不是嘛。”

範寡婦也湊趣,捧了林曉幾句。

一屋子都在誇她,林曉渾身不自在,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繃著小臉起身,“娘,既然知府夫人都接了帖子,想必其他人也會來,我回去看書了,剩下的事就由您來安排吧。”

李秀琴點頭,看著女兒出了堂屋。

鄭氏過來給李秀琴捶肩,“縣主這是害羞呢。”

李秀琴笑笑,“剩下的帖子,你再去送送吧。”想了想,她一個人可能跑不了,“讓喜鵲和萱兒幫你的忙。人多也能快一些。可別落了誰。”

鄭氏點頭應是,帶著喜鵲和萱兒出了堂屋。

三月初十,陽光明媚,萬里無雲,又是一個好天。

府城最熱門的一條街,此時已是人聲鼎沸。

萬千玻璃店還沒開業,許多大戶人家都翹首以盼,就等著進去買個玻璃鏡。

聽說這玻璃鏡在京城賣得很火,一面成年男子巴掌大的玻璃鏡要二十吊錢,銅鏡大小的玻璃鏡要五十吊錢,能照出整個人要一百吊。

貴是貴了點,但這玻璃鏡非常清晰,能將人臉上的皺紋都照得清清楚楚。

現在終於開業,大家奔走相告,站在門口看熱鬧。

一陣敲鑼打鼓聲中,一頂頂轎子落下,有人自動上前揭車簾,裡面走出大戶人家的女眷,她們頭戴帷帽,由身邊的丫鬟攙扶,慢慢上了臺階。

圍觀群眾看著這派頭,一個個都伸著脖子好奇得不成。

“這是誰家的夫人?身上的衣服可真好看。那是錦吧?”

“應該是。”

“我認識那個夫人身邊的婆子,她是府經歷老爺家大夫人身邊的婆子。”

“我認識右邊那個夫人身邊的丫鬟,她曾經到我們店買過胭脂,哎呀,她是州判府的。”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議論紛紛,“這些夫人身份不一般啊。”

吵鬧間,鑼鼓不知不覺停了,下面有人唱名,“同知夫人到。”

圍觀百姓一個個住了嘴,在別人提醒下,下跪行禮,就連剛剛到的那些低品級的夫人也都福了禮。

再然後又一個夫人下了轎子,“知府夫人到。”

眾人再次下跪行禮。百姓們激動得不行,竟是知府夫人,他們居然能看到知府大人的家眷。平時可見不到如此大的官員。

眾人伸著脖子想一看究竟,卻被護衛們攔著,中間空出一條道,這些夫人由知府夫人領頭,走到這家店門前。

在萬千矚目中,齊齊給那站在店門口中間的小丫頭行禮,“參見廣德縣主,縣主萬安。”

眾人一陣石化,百姓被其他人提醒,紛紛跪下磕頭,起來後又伸頭看,原來那小丫頭竟是個縣主。

縣主跑他們府城開店來了?怪不得開個店能請來這麼多大佛。

林曉緩緩而下,虛扶知府夫人起來,“今兒是本店開業的好日子,大家不必行如此大的禮,快快請起。”

知府夫人由丫鬟扶起來,細細打量面前這小丫頭。

小丫頭坦坦蕩蕩任她打量,似是沒注意到她的目光,雙掌相擊。

鑼鼓再次敲起來,點燃鞭炮,一陣噼裡啪啦過後,終於恢復平靜,林曉抬了抬手,有人扯著脖子喊了聲,“吉時到”。

身後的八扇木門被下人一一推開,店裡貨品琳琅滿目呈現在大家面前。

眾人誰也不敢進去,林曉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大家盡情挑選自己喜愛的物品。”

知府夫人慢了她半步,其他夫人又落了知府夫人半步。等所有夫人進去後,店門被護衛守著,暫時不接待外人。

裡面的夫人們由丫鬟婆子陪同,全都看花了眼,只見這店裡面擺放各種各樣玻璃器皿。

大小不一的玻璃鏡、各式各樣的玻璃瓶、玻璃杯、玻璃飾品等等。

要說最特別的還是進門沒多遠的木架子。那架子上擺著六款薔薇水,它們顏色每個都不一樣,分別為:蝶粉、艾綠、藕色、牙色、鵝黃和丁香。

大家不知不覺湊近。

林曉給各位夫人介紹,“這是本店主打產品,尊貴薔薇水,一共分為六種香味:芍藥、檀香、果香、徘徊、竹香和清香。”

知府夫人嚥了口唾沫,眼睛盯著不放,“這?竟是薔薇水。”

“正是。”林曉笑了笑,“本店做得不夠多,限量供應,只有五十瓶。”

知府夫人心砰砰跳。

林曉拿起一瓶,然後給知府夫人的袖口滴了一滴,香味立刻瀰漫,在場眾人沉醉在濃郁的芳香中。

薔薇水價值一百金,自然不是誰都買得起的。大家秉持身份不好親自問出口。

旁邊的小丫頭幫著主人問,“縣主,這薔薇水的價值幾何?”

林曉眉眼彎彎,“這是我娘調製的薔薇水,需要用萬千花朵採摘,比不得大食路途遙遠,每瓶只要五十金。”

知府夫人眼前一亮,“那每樣給我來一瓶。”算了算,好像不夠分,她又道,“再加一瓶芍藥和一瓶檀香。”

旁邊的小廝機靈,立刻幫忙記下。

眾人夫人見知府夫人一人就買了九瓶,一個個也都急了,“我要一瓶芍藥。”

“我要一瓶果香。”

“我要一瓶徘徊。”

……

林曉只陪了一會兒,就找了個藉口告辭。

這些夫人購買興致並沒有減退,手指隨意點了幾個,“這個小鏡子要五個,這個大鏡子要八個……這個瓶子要兩個。”

……

另一邊,站在門口觀察一陣的喜鵲迫不及待回來告訴李秀琴這一好訊息,“奶奶,大喜,咱們店的生意好著呢。各府奶奶都來了。而且買了好多呢。”

“真的?”李秀琴激動得不成,“可太好了。”

花出去那麼多錢,終於能收回來,她這顆心總算踏實了。

“小姐說守在那兒,晚上盤完賬就回來。”

李秀琴點頭,示意她繼續去探,“有什麼異常一定要第一時間回來通知我。”

“是。”喜鵲福了一禮,立刻跑出去。

李秀琴懸著的心落了地,心情也跟著好了,範寡婦扶她起來走走,“奶奶,這下好了,咱這店生意好著呢。”

李秀琴笑笑,“是啊,踏實。”

她這些年採摘各種花,將其做成精油,最後也只兌出六十瓶薔薇水,她閨女就送了九瓶給皇上,那邊一直沒回訊息,她心裡著實忐忑,擔心東西不如大食的好,現在可算踏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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