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天空飄起了小雪花,小小的白羽毛像極純潔無暇的梨花迎風飛揚。

一般棉衣,頭戴棉帽的李秀琴從外面推門進來,進了堂屋,跺掉腳上的雪花,換上乾淨的棉鞋,衝屋裡喊了聲,“曉曉?”

屋裡傳來女兒輕淺的應答聲。

李秀琴推開堂屋西廂房,看見女兒又待在屋裡瞌書,那小眉頭已經皺成一個川字,顯見又是遇到難題了。

“怎麼了?”

林曉洩憤似地扔掉手裡的筆,“這些文章讀起來也太難了,恨不得一句話用一個字來代替。說得都不是人話。”

她之前還信誓旦旦要幫她爹考科舉,但是她真沒想到她連看都看不懂。她可是從六歲就開始上學,學了十二年,年年拿回第一的學霸,愣是連縣試文章都看不懂。這說出去誰信?

是,她承認她是學理的,語文差一些,但也不至於連看都看不懂吧。太打擊人了。

李秀琴聞言笑出了聲兒,從小到大,她還從未見女兒被書本難住過。這還真是稀奇。

她接過書本,只看了一眼,頭就暈了。

這書是豎著看的,從右到左,中間沒有一個標點符號。李秀琴頭都大了,怪不得女兒說是天書呢,這的確只有天人才能讀得懂。

李秀琴放下書,也發愁了,連女兒這個小學霸都覺得難,那老林可怎麼整?那可是幾十年沒摸過書的初中生,不得抓瞎啊。她重新將目光投向女兒,她女兒不是這麼輕易被打垮的人,“那你打算怎麼辦?”

林曉掐著手指,開啟櫃子將自己存的錢全拿出來,“我打算先買一套四書五經。之前我還想讓爹走捷徑,可我讀了這些文章才發現根本沒有捷徑可走。”

這話李秀琴倒是很認同,“沒學會走,哪能跑呢。還是先從最基本的開始吧,根基也能打得牢一些。”

林曉點頭,只是看著自己好不容易存下來的這點家當,這邊書太貴,要是全花了,她以後要遇到喜歡的東西就買不成了,她可憐兮兮看著她娘,“娘,咱爹讀書,咱家是不是應該支援啊?”

李秀琴抱著胳膊,不接這話茬,“可我記得某人說過,要攢錢給她爹買書的呀。”

林曉鼓著腮幫子看著她娘,四目相對,敗下陣來。哎,這招對她娘沒用,她將串好的錢一串串拿出來,只有二十二吊。其中二十吊是她賣風扇的錢。

李秀琴見女兒這小慘樣,不逗她了,“這樣吧,你出一半,我出一半。”

林曉剛剛已經做好大出血的準備,沒想到事情還能峰迴路轉,她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猛然抬頭,驚喜非常,“真的?”

李秀琴點頭,“當然是真的。”她眨了眼,狡黠一笑,“等你爹回來,你一定要親自把書送給他。”

別以為她沒看出來,她男人其實還想拖下去。這可不行,她得讓女兒這根小火苗燎下他的尾巴,讓他有點緊迫感。

林曉轉了轉眼珠子,很快明白她孃的意思,眼裡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意味兒,衝她娘做了個手勢,“沒問題!”

外面下雪,李秀琴自然不好帶女兒去縣城,她就託村長媳婦,請她男人送孩子去縣城讀書幫忙買一套四書五經。

村長媳婦愣了好一會兒,“你們家買四書五經做什麼?”

李秀琴不好跟她說是林滿堂要考科舉,就拿女兒說事兒,“我家曉曉不是跟文娘子識字嘛。那些啟蒙書籍她都看過了,就想看看四書五經。”

村長媳婦有些接受無能,“可這套書一共九本,很貴的。”她細算了下,“一套要二十六吊呢。”

李秀琴心裡吐槽個不停,都說讀書費錢,她今兒可算是知道了。這還沒咋地呢,居然就花了這麼多錢。老林這要是考不上,他都對不起孩子花的這些錢。

但是再貴也得買,這筆錢肯定不能省,李秀琴咬咬牙,“買!”

不過她沒想到書能這麼貴,所以沒帶這麼多,衝村長媳婦道,“你等等,我現在就回家拿。”

村長媳婦已經石化了,啊?這麼貴還買啊。這滿堂媳婦是真寵孩子啊。就為了讓孩子瞅幾眼就捨得花這麼多錢。

哎呀,看了又能咋地,她一個丫頭片子又不能考科舉,多糟蹋錢啊。

只是沒過多久,李秀琴又折回來了。

村長媳婦鬆了一口氣,“不買了?”

李秀琴點頭,“不買了。”她拍了下腦門,“我剛剛傻了。”她將帶來的錢遞上來,“幫我們買些紙就行。我讓孩子自己抄。應該能省不少錢。”

雖然這古代的紙也挺貴,但是自己抄,好歹也能省下點。

至於四書五經問誰借,李秀琴早就想好了,她可以找文先生借。他現在只教村裡孩子啟蒙,四書五經用不著,左右留在家也是落灰,不如借給她用。

村長媳婦聽她還沒放棄,已經無力吐槽,只悠悠道,“看來你們兩口子是真掙著錢了。”要不然也不會由著孩子折騰。

不像他們家為了給三個孩子讀書已經掏空大半家底,要不是她帶著孩子做針線活貼補家用,她家恐怕就要入不敷出了。

李秀琴謙虛擺手,“沒有,就是之前涼粉賣了些錢。我也沒有兒子,留那麼多錢有啥用,當然是給孩子花掉了。”

村長媳婦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將不生兒子說得這麼大義凜然。

文娘子這麼多年沒生孩子,在村裡已經抬不起頭。可李秀琴好像半點都不慚愧,也沒有覺得對不起自家男人,坦然得很,甚至就像現在還能自我調侃。

她驚到說不說話,只呆呆看著對方。

李秀琴不知道她這想法,又想起一事,“對了,我上次跟你說讓你幫忙做的東西,你做了嗎?”

村長媳婦回神,點頭,“做了。”

她進屋拿東西,桂香和春娘都在屋裡做活計,天太冷,兩人在炕上做活,手腳也不會凍著。

李秀琴要做的是斜跨包,可以在包裡放鑰匙,糖果以及一些乾果。

她畫好後,也不好打擾女兒讀書,就直接拿來給村長媳婦,讓她幫忙繪製。

村長媳婦拿著包出來,李秀琴眼前一亮。

四方形的包,上面繡著蘭花,開啟後,裡面就是綁帶,解開綁帶裡面可以放各種東西。

“這包不錯。”李秀琴越看越滿意,付了她銀錢,就跨著包離開了。

回了家,李秀琴將包給了女兒,林曉也很喜歡。雖然沒有拉鍊,但裡面加了層里布,這裡布很長,上面加了抽縫,綁上後,東西也不會露出來,非常好用。

李秀琴回房,將昨天發好的花豆芽摘了半筐,“書肆的書太貴了,一套居然要二十六吊錢,我讓村長媳婦幫忙從縣城帶白紙,我去文先生那邊借書,到時候你照著書抄吧。”

林曉點頭應了,“行啊。”

李秀琴在筐子上蓋了層紗布,頂著雪,往文先生去了。

文先生過來開門,李秀琴講來意講了一遍,文先生請她進來。

文娘子正在堂屋烤棉鞋,看到她過來,微微有些驚訝,“你這是?”

李秀琴有些不好意思,“我來找你們借點書。”

文娘子有些訝異,“什麼書?”

“四書五經,曉曉非要看,那麼多書都買太貴,我就想著借回家,讓曉曉抄。”

文娘子看向文先生,他站起身,“行啊,我放著也沒用。”

他走身去找書,李秀琴將帶來的花生芽遞到她面前,“這是我自家種的花生,自己發的。你嚐嚐。”

文娘子微微有些驚訝,“花生芽也能吃啊?”

“那有什麼不能的,黃豆和綠豆發的芽都能吃,花生芽怎麼就不能吃了。我們家都吃了好幾回了,好吃呢。”

文娘子接過筐子,“那成,今兒我們也嚐嚐。”

她起身給她騰筐子,文先生從屋裡找出來書,“一共九本。”

這上面還特地用東西包著,李秀琴感受到這東西的鄭重,忙保證,“我們一定會好好愛惜的。等她抄完,我立刻給您送回來。”

文先生點了點頭,只是又遲疑道,“這些書有難度,你要不要給她買本《說文解字》啊。”

李秀琴一怔,這是什麼書?也要考嗎?

文先生見她什麼都不懂,就解釋一遍。

李秀琴悄然,原來是字典,原來古代也有這東西,那必須買呀。

她又折回村長家,讓村長媳婦幫忙帶本《說文解字》。

村長媳婦點頭應了。

拿著這套書回家,林曉翻看書,上面被文先生標了句讀(dou),旁邊還有解讀,哎呀,這可好了,不用她費盡心思研究怎麼斷句了。

說起來,這文言文真得是太難搞了,明明每個字,她都認識,可連在一塊,她就抓星了,難度不亞於火星話。

有了書,林曉專心致志抄書。

真的,這時候她就特別希望自己能有一枝圓珠筆。用毛筆字抄書真得太困難了。只寫了一頁,她手都快累癱了。

李秀琴瞧女兒這麼可憐,心疼得不成,“要不然你還是用鉛筆吧。你本來就不會寫毛筆字,何必勉強自己呢。”

林曉搖頭,“不行,用鉛筆字摩擦幾回,就會變模糊,咱們總不能天天去文先生家借吧。”

李秀琴心疼閨女,“那要不然,我來幫你抄。我手上有勁兒,你年紀太小,手腕沒什麼力。”

林曉當然想有人能幫自己忙,但是她娘能成嗎?好幾次她看他們寫字,她娘寫的字都是歪歪扭扭的。

李秀琴見女兒不相信自己,“我來試試。我跟你說,我就是很長時間沒寫了。等我多寫幾遍找著感覺,我的字不比你的差。”

林曉見她娘非要試試,只好給她讓位置。

事實證明李秀琴是對的,她比林曉有耐心,手腕有力,寫的字確實比林曉齊整好看。

林曉沒想到她娘還會這招,何著她娘之前一直藏拙來著。

李秀琴見女兒面露懷疑,“我小時候跟你姥爺學過書法。只是這麼多年沒用,我都快忘了。”

林曉恍然,只是有些不解,“之前怎麼沒聽您提過呀?”

李秀琴笑了下,“我這不是怕你爹自卑嘛。他本來在我面前就沒什麼底氣,要是他知道我字也寫得比他好,估計又自卑來著。”

林曉沒想到她爹不在家,自己居然還能吃口狗糧,抽了抽嘴角。

第二天下午,村長媳婦送來《說文解字》。

李秀琴負責抄書,林曉在邊上翻譯這些書,翻譯不需要用毛筆,只用鉛筆就成。就算字認不清,問本人就行了。

兩人一個抄,一個翻譯,就這麼過了三天,直到發生一件事兒,打破這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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