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林滿堂提了一罈秀才酒到周家村找莊哥,問他關於辦路引的事兒。

他之前向村長打聽過,路引是需要花錢買的。這是朝堂合法收入。

這價錢自然也各不相同,如果有認識的人,就能便宜點,要是沒有認識的人,那就等著挨宰吧。

林滿堂現在處處缺錢,自然能省則省。

莊哥得知他要去府城賣涼粉,拍拍他肩膀,“行,你小子有出息,竟把生意做到府城去了。”

林滿堂搖頭苦笑,“莊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傢什麼情況。我這也是沒法子。”

莊哥笑罵他一句,“你小子就是個精怪。我聽我二弟說,他每次見到你,你都跟他哭窮。何著,你今兒來找我是跟我哭窮來著。我又不跟你要錢。你至於次次就跟我們兄弟倆賣慘嘛。”

林滿堂撓頭傻笑,“真不是。我這不是欠著外債嘛。你也知道縣城已經有人做出涼粉了。我也不想跟他們搶生意,就只好去府城碰碰運氣。”

莊哥人爽利,不會像莊二哥那樣咄咄逼人,很認真地點頭,“你這想法不錯。府城那邊有錢人多著呢。”

林滿堂又請他幫忙照顧家人,“我這一去府城,萬一家裡遇到啥麻煩,還請莊哥看在兄弟的面上,伸一把手。”

莊哥爽快應了,“好說。”

扯了幾句閒篇,莊哥讓他明天帶人到官衙,到時候他會跟相熟的衙役打聲招呼。

林滿堂佩服得不成,“你這才去縣衙幾天呀?這麼快就吃得開了?”

莊哥哈哈大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身上這點蠻力,我就剩下這點本事了。別的不敢說,以後想到縣衙辦事,只管來找我。”

林滿堂暗暗佩服。人家說話那叫一個好聽。怪不得能把莊二哥那個暴脾氣管得服服帖帖,想來確實也有幾分本事。

第二日,林滿堂就帶著林曉、大吉大利、林廣源、林廣仁到縣衙辦路引。

他跟守門衙役打了聲招呼,那衙役得知他叫林滿堂,立刻引他進去,熱情得不成,“你就是莊哥說的好兄弟吧?哎喲,莊哥昨兒就跟我說了,可算把你等來了。”

這態度比那小二還熱情。

小二帶著他們進去找文書,對方也沒有為難他們,爽快就辦了六張路引。

這年代的路引有一份詳細的模板。

上面註明了持引人的身高體貌特徵,還要登記持引者父母家人身份。

比如林滿堂的這份體貌特徵是“身高八尺、無須,方臉,面白,無麻疤”。

辦好路引,林滿堂謝過守門衙役,又問起莊哥在哪?他想親自道謝。

那衙役搖頭,“一早就跟管家出去了。”

林滿堂失望嘆了口氣,跟他告了別,就帶著其他人離開了。

林廣源以前也來過縣衙辦事,頭回碰到態度這麼好的,不免咂舌,“滿堂啊,你那啥兄弟,他挺有派頭啊。”

林滿堂點頭,“是啊,他跟著縣令管事混飯吃。”

林廣源羨慕得不成,“那他可真有本事。以前那些衙役都是鼻孔朝天的,對咱們愛答不理的。可剛剛那個衙役對咱們熱情周到,剛還問我喝不喝水呢?哎喲,可把我嚇死了。”

林廣仁也點頭,“是啊,他也問我了。態度老好了。”

大吉大利兩個沒來過縣衙,也不知道以前是什麼樣兒,就稀奇地看著他們說話。

林滿堂失笑,心裡卻想著一定是莊哥囑咐那衙役的。

原身交的這群狐朋狗友,雖然有些方面不地道,但對他確實挺不錯。

從縣衙出來,林滿堂打算直接回家,沒想到迎面遇到挑著兩擔菘菜的吳寶財。

早上吳寶財已經來過一趟縣城,因為拿來的菘菜賣得太快,他就又回了趟家挑了兩擔過來。沒想到這麼巧遇上了林滿堂。

對方看到他,眼睛一亮,三兩步湊過來,“林哥,我正打算去你家拿涼粉呢。”

自打臘月下雪,吳寶財就停了拿涼粉。許是開春事多,他就一直沒有賣涼粉。最近天漸漸熱起來,他就想再拿涼粉賣。

林滿堂看到他也有些驚訝,“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再拿涼粉呢?”

吳寶財撓頭傻笑,“這不是開春,我家裡蓋房子,我娘又找媒人相看,就一直沒空。”

這羞澀的樣兒,林滿堂瞧著稀奇,“你這是定下來了?”

吳寶財想到嬌羞貌美的未婚妻,一股熱意直衝腦門,紅暈爬滿整張臉,他故作老成地輕咳一聲,“是啊,定下來了,婚期定在十月,到時候,我給林哥送喜帖,您可一定要來啊。”

林滿堂點頭答應,“行啊。我也去沾沾喜氣。”

只是隨即想到他要去府城賣涼粉,就遲疑道,“我要去府城賣涼粉,我大哥家做涼粉,你可以去他家拿貨。他現在只定給兩個舅子,其他人還沒定,你要不要現在就跟我回去跟他商量?”

得知換了僱主,吳寶財就有些慌,也顧不上這兩擔菘菜,咬了咬牙,“行,我跟你去。”

兩擔菘菜擺上牛車,一行人到了小莊村。

林廣源和林廣仁徑直回了家,幾個孩子留在村口跟小夥伴們玩鬧,林滿堂帶著吳寶財去了大哥家。

林福全正在院子裡翻曬麥子,看到二弟帶著吳寶財進來,猜到來意,招呼他們到堂屋說話,又喊媳婦上茶。

灶房就有涼白開,現在天熱喝著正合適。劉翠花每人倒了一碗,吳寶財挑了一路的菘菜確實渴了,咕嘟咕嘟喝了一碗才說服自己的來意。

林福全之前算過,涼粉是二弟給他的方子,肯定不能招人幫忙。

家裡就只有他,他媳婦和兩個女兒。說是四個人,但兩個女兒年紀小,就只能幫忙燒火,提水,砍柴禾,熬煮這樣的累活只有他們兩個大人來幹。

算下來,一個晚上也只能熬出三百斤涼粉。

他最多也就只能給吳寶財兩百斤。

去年都是三四百斤的賣,今年只有兩百斤,吳寶財自是失望不已,但是人家做不出來,他也不好勉強,就只能如此了。

送走吳寶財後,林滿堂也就告辭了。

等兩人一走,劉翠花急了,“你給他兩百斤,我兩個弟弟只能有一百斤了。”

林福全點頭,語氣有些淡,“你兩個弟弟不能吃苦,要是涼粉留在他們手裡賣不出去,就會放壞。回頭岳母再怨恨我們。一百斤涼粉每天至少能掙五十文錢,還不用擔心他們賣不出去。不好嗎?”

一天只掙五十文,平分下來就是二十五文,對於普通人來說肯定夠了,可是對兩個弟弟來說,未必夠。

劉翠花有心想再勸幾句,可林福全鐵了心,不肯失去吳寶財這個大主顧,她只能壓下心頭的不滿。

不提林福全這邊,就說林滿堂辦完路引,他就開始收拾帶去府城的東西。

首先四千多斤豌豆澱粉碼放在兩輛牛車上,做涼粉用的磨具也要拿著,還帶了三十個木桶。

兩輛牛車堆得滿滿當當,一點多餘的東西都放不了了。就連換洗衣服,他們都得自己背在身上。

收拾妥當後,一行六個人,趕著兩輛牛車往府城出發。

臨出發前,林滿堂一再叮囑媳婦,要注意給花生除草和澆水,“在苗期、團棵期、花期進行三次中耕除草。特別是花生盛花期和結莢期一定要多澆水。”

李秀琴不耐煩地揮手,“行啦,你都告訴我八遍了。我記住了。”

林滿堂深吸一口氣,示意大家上牛車。

這次去府城,林滿堂把大哥家的牛車都借了,另一輛是大伯家的牛車。

兩輛牛車,又帶了那麼多貨物,每天能走三十里路。而從縣城到府城有一百二十里路,足足走了四天。

第五天下午,一行人到了府城門外。

守門衙役接過林滿堂遞過來的路引仔細對照,又將兩車牛車仔仔細細檢查一遍,確定沒有危險物品,讓他們交了一筆進城費,就放他們進城了。

進了城,林滿堂向路人打聽牙行的位置,找了個牙紀火速租下一處院子。

林滿堂要做生意,這院子就不能住別人,防止早起做生意吵到別人,院子裡還得有水井,交通還得方便,這樣運涼粉比較方便。

牙紀很快按照他的要求推薦一處院子。

一進院子,七間房,一間柴房,一間灶房,一間茅房,還有水井。

只是價格比較貴,一個月就要兩吊錢。

林滿堂跟他討價半天,最終也只是少了一百文。

簽完契書,一行人當天就住進小院。

其他人收拾院子,林滿堂帶著女兒到街市買吃食。

出去院子,往右拐進一條街道,走了幾十步就有一間包子鋪。

府城這邊的物價比他們那個小縣城稍微貴了一點。

雖然饅頭都是兩文,但府城這邊的饅頭比他們那兒小了一圈,包子也是如此。

買了二十個素菜包子,林滿堂帶著女兒直接回了住處。

走這幾天,風餐露宿,大夥又累又餓,先餵飽大家再說。

見他們這麼快就回來,大夥都有些詫異,林廣源一邊往屋裡搬東西,一邊道,“大利到灶房燒水,水還沒開,你們就回來了。這速度也太快了吧?”

別看集市離他們村好像很近,但是他們每次去趕集也得逗留兩三個時辰,哪有林滿堂這麼快的。

這些人從來沒在縣城住過,對縣城的便利還不習慣。

林滿堂解釋,“這街道離得近,天天都開著,明天你們留在院裡休整一天,我出去打探訊息。”

林廣源和林廣仁對視一眼,都有些不解,“打探什麼?”

需要打探的地方太多了,只是這話太長了,林滿堂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只能撿他們聽懂的說,“看看是擺攤還是送貨?”

擺攤能賺的比較多,可他擔心會遇到地頭蛇。少不得要探查清楚,方能定下來。

林廣源恍然,“是要打探清楚。”

雖然他沒做過生意,但是每次趕集就能看到那夥無賴收攤位費,不給就要捱揍。他們人生地不熟,滿堂小心些是對的。

開水燒好,二十個素包子放上桌。

看著白白的包子,那四人看直了眼,大吉猛嚥了口唾沫,聲音艱澀,“二叔,你給我們買細糧吃啊?”

這伙食也太好了吧?

一路上,這兩個半大孩子一直坐在車頂,東西堆放得太滿,擠得兩個孩子差點喘不過氣來,再加上天氣又熱,兩個孩子的屁股、後背、胳膊都起了痱子,刺撓得不成。

吃得就更不好了,都是來前帶的幹餅,連鹹菜都沒有。因為吃了鹹菜就會口渴,他們水囊裡的水要節省著喝。

兩個孩子半夜裡偷偷哭過,甚至想跟二叔耍賴,讓二叔送他們回去。可是對府城的嚮往,兩個孩子硬是咬牙忍過來了。

沒想到,到了府城頭一天,他們就能吃上細糧,這可是逢年過節才能吃上一回的細糧,二叔居然就給他們買了。

二叔也太好了吧?

林滿堂見他們不拿,給每人分了一個,“吃啊,這幾天大夥都累了,今兒大家要吃個飽。”

為了趕路,也為了省錢,他們錯過好幾回客棧,不得不露宿荒野。現在到了地方,可得給他們好好補補。

林廣源拿著包子,小心翼翼往嘴裡送,入口就是麥子的清香,細膩的口感讓人恨不得再吃一口。

三兩下將包子吃完,大夥不用林滿堂提醒,又飛快拿第二個。

眨眼之間,六個人將二十個包子吃個精光,齊齊打了飽嗝。

一夜好夢。

第二天,林滿堂吃完早飯,就一個人去外面街市打探情況。整個府城內城,從南到北只有五里,從西到東只有四里,小得可憐,也因此內城非常擁擠,街道被小販們擠得水洩不通,時不時就有小販站在邊上吆喝,“客官,香油又香又濃,一罐只要二十文。”

行人從這些攤位中艱難穿梭。

林滿堂找到鐵匠攤位,跟攤主買了一口大鐵鍋,卻也不急著走,跟對方打探周圍情況,“我看這邊挺熱鬧,我想做吃食賣。咱這兒安全不?有沒有人收保護費之類?”

鐵匠聽他口音不是本地人,笑道,“客官,你就放寬心吧,咱們這可是府城,離府衙那麼近,哪個無賴膽大包天,敢在這兒收保護費啊。”

林滿堂鬆了一口氣,又問周圍幾家大酒樓的情況,“他們生意好嗎?”

鐵匠自然沒去過酒樓吃飯,含糊道,“應該好吧?天天進進出出那麼多人,還都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聽說那酒樓一碗涼拌黃瓜都要十文,貴得很嘞。”

“那哪些酒樓名聲比較好?”

這鐵匠警惕地看著他,“客官,你打聽這些做什麼?那酒樓裡可都是金貴人,你可不能起歪心思,那些貴人可不好惹。”

林滿堂見他想歪了,跑到旁邊攤位買了一包鹽煮花生,撓頭傻笑,“大叔,你想岔了。我能起啥歪心思。我這不是擔心做生意不賺錢就想打聽哪家酒樓東家好。如果我生意不好,說不定也能給人家當幫廚。”

鐵匠鬆了一口氣,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就衝這包鹽煮花生,他將自己知道的全說了,“這幾家酒樓鬥得厲害哩,要說生意最好的當屬嶽福樓。東家當官,不敢與民爭利就顧忌著名聲。至於其他家……”他撇了撇嘴,“都是半斤對八兩。”

林滿堂記在心裡,謝過鐵匠,提著鐵鍋就去採買東西了。

他決定先擺攤,帶這麼多人,每人又都給開了工錢,既然沒地痞無賴,可不能浪費賺錢機會呀。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麼走運,竟叫他發了一筆大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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