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敢相信住持會做這樣的事,每個人都接受不了。

他可是護國寺的支柱,這些年他普渡眾生,施粥祈福,為無數百姓指點迷津,又救了多少百姓於水火。

百姓稱尉遲恭為青天,稱住持為活菩薩。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居然偷別人的孩子,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林曉也是驚呆了,天天燒香拜佛之人居然做這種缺德事,以後還有什麼人可以信任?

所有人都是從驚愕,到不可置信,再到相信。

只有李天應一早就算過,這會子頗有點小人得志的威風,“老禿驢,枉你為出家人,竟然夥同別人抱走別人的孩子,你簡直不是人。”

他如此無禮,僧人們哪裡受得了,一個個目眥欲裂瞪著李天應,恨不得將對方暴打一頓。

有個脾氣火爆的年輕僧人氣急敗壞,忍不住出聲斥責,“你說什麼!竟然對住持如此無理。”

李天應哼道,“我說錯了嗎?是他親口承認他抱走了人家的孩子。普通人尚且做不了這樣的惡事,枉他還是一代高僧。他配得到世人對他的稱讚嗎?”

年輕僧人被他氣到說不出話來,掙扎上前,想給對方一個教訓,被其他僧人死死攔著。

住持拍了拍那年輕僧人的肩膀,“莫要動怒,要時刻牢記戒貪、戒嗔、戒痴、戒慢、戒疑。”

那年輕僧人搖頭,“師傅,我不相信您會做這種事。您一定是有苦衷的,是不是?”

其他人也都覺得這事有蹊蹺。向來慈悲為懷的大師怎麼會突然做出這種事,肯定有什麼內情。

尉遲夫人上前,“住持,你就與大家解釋一下吧,到底為何這麼做?”

住持用慈愛的目光溫暖著已經臉色煞白的劉錦凝,“老納偷了薛施主的孩子,一切都是老納的錯。不關別人的事。”

僧人不敢相信,“師傅,您快說吧,弟子不相信您會這麼做。您一定是包庇什麼人。是不是替人背黑鍋?”

住持還是那句話,“與他人無關,當初老納因一念之差,害了別人,這次也只是想贖罪。薛施主要是怪罪就怪老納吧。老納絕無怨言。”

大家面面相覷,有些難以接受。

年輕僧人掙扎上前,“師傅,我不相信您會這麼做。您要是不說出實情,我們護國寺就會成為笑柄。您當真這麼狠心?”

住持閉眼,唸了聲佛號,“名利皆是煙雲,護國寺不會因為我一念之差就毀於一旦。”

這就是死活不願開口講出實情。僧人們無比失望。

一直沒有開口的劉錦凝緩緩抬頭,看著住持,眼神複雜,“該來的總會來,怎麼都逃不開,大師如果為了我毀了護國寺百年基業,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您說吧。”

住持重重嘆了口氣,“可你……”

劉錦凝搖頭,“我沒事。這些年我一直膽戰心驚,總擔心事情會真相大白。”

聽著兩人之前的談話,關文淑心裡一個咯噔,不可置信看著女兒,“你早知道這件事?”

劉錦凝點頭,卻不再看她,示意住持繼續說。

住持緩緩說起,“這件事還要從十九前年說起。那時候老納雲遊四方。有一天老納途經一座小縣城開壇講經。前來參加法會的信徒無數,那是老納頭一回認識她。”

大家都糊塗了,劉錦凝今年明明才十五。十九年前,住持怎麼會認識她?

薛旺全性子急,憋不住打斷他,“哎,你這老和尚說得不對,我女兒今年才十五,十九年前,她還出生呢,你怎麼可能見到她。我警告你,你不許再撒謊騙人。”

薛旺全以前對大師還算恭敬,可得知住持抱走他女兒,他對這老和尚厭惡到了頂點。

住持淡聲解釋,“那是她前世。”

眾人恍然,紛紛用譴責的目光看著薛旺全,他面上下不來,“是他自己沒說清楚,怎麼怪我。”

林曉翻了個白眼,示意大師繼續。

“那麼多的信徒,在人世接受考驗,被七情六慾捆綁。只有她很特別,那時候她只是個三歲的娃娃,身上的怨氣卻比誰都重。”

“老納招她近前,想為她化解怨恨,可她卻問老納,‘什麼樣的死法才不會痛苦?’,任誰聽到一個三歲女童問這個問題都會嚇一跳,老納也不例外。老納勸她好好活著。她說活著也行,只要老納肯讓她歸入佛門。”

“老納見她對紅塵不再眷戀,就找到他母親讓她皈依佛門。”

他說到這裡,看向薛夫人。

薛夫人這才想起來,“原來你就是十九前讓我女兒出家的僧人。”

十九年前,大師不算太老,也沒有那麼多鬍鬚,容貌與現在相差極大。薛夫人一直不知道那位和尚就是住持大師。

“那時候薛施主連失兩個女兒,自然不捨得讓唯一的女兒出家。更何況那孩子才三歲,誰會相信這麼點的孩子一心想著出家呢。薛施主一口回絕了老納。”

薛夫人點頭,“是,我就是這麼想的。”

眾人也能理解,畢竟誰捨得讓自己的獨女出家呢。

住持看著劉錦凝,“老納無功而返,小施主夜裡來見我,讓我偷偷帶她離開。老納那時是個高僧,自然做不出偷別人家的事情。這種事是要沾因果,會有報應的。”

“再加上老納算出薛施主今生只得一女。幾番思量,老納不忍心看他們一家人分離,終是拒絕了她。

那孩子很激動,指著老納鼻子罵,說老納見死不救,沽名釣譽,枉被世人稱為活菩薩。說老納不救她就是逼她去死,好,她現在就去死。

老納當時很委屈,只當她是說著玩。

沒想到,第二天,老納剛準備啟程,就聽到她割破了喉嚨,結果了自己。”

說到這裡,住持唸了聲佛號。

眾人都驚呆了,顯然沒想到這小女孩竟然如此決絕。

住持聲音帶著輕顫,“老納親自為那孩子做法事,想要超度她,可她身上的怨氣越來越重,遲遲不肯散去。”

說到這裡,他又唸了聲佛號。

李天應定定看著兩人。

“這事一度動搖老納的佛心。回到護國寺,老納將自己關在戒律堂整整一年。如果當初老納勇敢一點,肯偷偷帶她走,是不是她就不會死?出來後,老納再次看到了薛施主。老納一眼便認出薛施主肚裡的孩子就是之前那個孩子。

老納怎麼都忘不掉那孩子臨死前決絕的樣子。她那時想讓老納救她,可老納拒絕了。等這個孩子三歲,她一定會再自殺。老納不忍看她一世又一世殘害自己。

所以老納想法子將她偷走。趁著薛施主臨盆那一日,老納說要為她和孩子祈福,讓她來寺廟。她便帶著一位嬤嬤和穩婆來了。

因為下雨,他們只能住在寺裡。

為了順利偷到孩子,也避免薛施主責備下人和穩婆。老納還從山下一戶人家抱走一個剛出生就夭折的孩子,與之交換。

老納將偷來的孩子放在禪房,打算雨停了,就將她送到一戶殷實人家照顧。老納偷了人家的孩子,自感罪孽深重,又擔心佛祖怪罪就到佛前贖罪,沒想到薛施主身邊的嬤嬤怕受連累,竟然偷偷換了劉施主的孩兒。而劉施主看到孩兒夭折,哭得肝腸寸斷。老納見她慈母心腸,便藉口說孩子還有救,就將薛施主的孩子給她充作她的孩子。”

眾人齊齊嘆了口氣,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薛旺全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說我四個女兒都是同一個人?”

住持點頭。

薛旺全和薛夫人邁步上前,看著面如死灰的劉錦凝,失聲叫道,“為什麼?”

這些年他們怎麼都想不通為什麼女兒一到三歲就要自殺。

劉錦凝看著薛旺全和薛夫人,好似透過他們想到久遠的從前,她閉了閉眼,未語淚先流,聲音透著她這個年紀沒有滄桑與厭世,“到底還是讓你們找來了。我不明白我到底造了什麼樣的孽,為何就一定要遭受這樣的命運。”

她面目扭曲,指天罵道,“老天爺,你是瞎了嘛。我只是不想要認他們做我父母罷了。為何就不放過我?”

香客們面面相覷,有人勸道,“哎,小姑娘,他們到底是你的親生父母,你不該這麼對他們啊。”

劉錦凝兇狠地瞪過去,“你們懂什麼,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就憑什麼認為我錯了?”

她喉嚨間發出古怪的幾聲響,又死死看著李天應,“你說得沒錯,我面相確實奇特。因為我三歲之後,就會想起前世。”

眾人一陣唏噓,顯然沒想到有人竟有前世記憶。

“你們覺得這是上天對我的恩賜?”劉錦凝似哭似笑,歇斯底里叫著,“才不是。如果你們知道自己前世慘死,你們還會不會覺得這是恩賜?”

她虛握著雙手,似是想要握住什麼,“我出生在一個平民家庭。父親沒什麼大本事,好在大伯是個舉人,會掙錢,祖母溺愛父親,再加上沒有分家,日子過得還算不錯。十歲那年,縣城亂了,他們便帶著我四處逃亡,出去後,我才知道福瑞王謀反,到處都在打仗。那一年,兵荒馬亂,到處都是死人,跟我們一塊逃跑的村民們一個個都死了。只剩下我們一家。”

“在路上,大姐姐與我們意外走散。我大伯大伯母為了給祖母找吃的,下去找食吃,誰知難民來了……”劉錦凝手指向薛旺全,“他太狠心了,怎麼都不肯停車。”

“我在車上哭著喊他停下來救救大伯父和大伯母,可他就是不聽。最後害得我大伯父和大伯母被那些難民分吃了,我祖母也氣絕身亡。”

劉錦凝看向薛勝宗,“後來他就讓你下去找食,你也沒能回來。”

“我們身無分文逃到樊城,薛旺全沒本事,不會掙錢,薛夫人懦弱無能,只能靠我掙錢。”

說到這裡,她滿臉是淚,香客們無不同情地看著她。一個十歲的女娃娃,長得好看,還能怎麼掙錢?

在座有不少都是當父母的,稍微有點良知的人都受不了這個。

“剛開始我年齡小,只是學些規矩,還不算太苦。更何況到處都在打仗,比起那些家族沒落的豪門貴女淪為軍1妓,我算好多了。“

可是到我十五歲,生活開始翻天覆地的變化。”

說到這裡,她似乎想到那些曾經的慘事臉色煞白,額頭開始冒汗。

“我實在受不了了,有一回趁他們不注意連夜逃回家,看到他們用我的血掙來的錢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我開始崩潰了。他們發現了我,跪在我面前,求我回去,要是我不回去,他們會被人砸死。

“全國都在打仗,我又能逃到哪裡?我只能由著他們將我送回去。”

劉錦凝說到這裡,已經開始崩潰,聲音帶著些撕裂的暗啞,“後來終於打完了仗,成為新皇寵妃的薛賢妃找了過來。薛旺全擔心薛賢妃遲早會知道我的下落。我會將他曾經拋棄自己的哥哥嫂嫂和侄子,氣死自己母親的事抖落出來。他就命老鴇將我折磨至死,死後他們還給我配了冥婚,繼續吸死人的血,他們簡直不是人,不配為人父母。”

“最可笑的是,我重生後,卻還是要投生為他們的女兒,一次又一次,就像詛咒一般,怎麼都逃脫不開。

大師說,他們欠我的,今生都會補回來。憑什麼?憑什麼我就一定要認他們當父母。當從前的事沒發生過,非要接受他們的好?只要看到他們的臉,我就想吐啊,我才不想他們當我的父母。”

眾人全都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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