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大朝會,林滿堂正站在中間聽前面大臣們商討國事。

他剛戶部侍郎沒幾天,正處於摸索階段,輕易不發表意見,只將自己知道的東西記錄下來。

沒想到,前面幾個大朝討論完國事退下後,尉遲恭邁步上前。

大臣們看到是他,身子都跟著顫了顫,生怕他開口參的人是自己。

卻沒想到他開口就是參了林滿堂,“我聽說林侍郎昨日晌午吃了一盤炒鴨信,可有此事?”

說完,回頭看向林滿堂等他回答。

林滿堂邁步上前,“確有此事。”

尉遲恭見他承認,回頭對了皇上發難,“啟稟皇上,老臣要參林侍郎奢靡浪費,為了吃炒鴨信,他竟然一次買了五十隻鴨子。”

林滿堂不服,“皇上,臣冤枉。最近家中為了給小女置辦嫁妝,上上下下忙得腳不沾地,臣只是憐憫他們辛苦,特地買了五十隻鴨子犒賞他們而已。難道體恤僕從也是錯嗎?”

尉遲恭哼道,“既是體恤僕從,那我問你那五十個鴨信是不是被單獨炒了,上了你家的飯桌。”

林滿堂一臉無辜,“微臣喜愛吃鴨信,又憐憫僕從辛苦,所以將鴨信留給自己吃,將肉留給僕從,雙方滿意,這有何不可?”

尉遲恭沒想到林滿堂如此胡攪蠻纏,“你混淆視聽。明明是你想吃鴨信,所以才藉著犒賞下人的名頭買了五十隻鴨。你為一已口欲,就花了那麼多銀子。你就是奢靡浪費。”

林滿堂攤手,“尉遲大人這話就毫無道理可言。下官家裡從前沒有那麼多下人,家裡也沒有置辦嫁妝,哪怕下官有能力買五十隻鴨子,下官也不曾吃過炒鴨信,現在天時、地利、人和都被我佔全了,下官為何不能吃一回?下官並沒有浪費。”

尉遲恭瞠目結舌。

皇上被他們吵得頭疼,“行了,既然沒浪費,這事就作罷。”

太監尖細的嗓音響起,“退朝!”

下了朝,尉遲恭瞪了一眼林滿堂,甩袖離開。

蕭定安一身戎裝,邁步到林滿堂身邊,關切問道,“林叔最近為了嫁妝一事如此繁忙,要是用得著小婿的地方,儘管說。”

林滿堂擺手,“不用了。”他看向前面走得氣勢洶洶的尉遲恭,衝蕭定安笑道,“晌午在哪用膳?”

蕭定安多機靈的人呀,當即明白他的意思,“隨便對付一頓。林叔呢?”

“林叔請你吃飯怎麼樣?”林滿堂笑道,“我家閨女正在學管家,今天中午說要學幾道菜給我吃。”

蕭定安心一緊,是曉曉做的嗎?那他可要嚐嚐。

“那晌午我去戶部衙所找您。”

林滿堂點頭。

晌午,順安送信過來,提著食盒,卻發現屋裡還坐著未來姑爺,他當即上前行禮。

蕭定安笑道,“不必多禮。”眼巴巴盯著這食盒瞧。

他們還有半年成親,在此期間最好不要見面,以免衝撞婚事。

蕭定安心裡惦記,就只能在夢裡與她相會,現在看到這食盒是她所做,一顆心立時滾燙起來。

順安也不耽擱,開啟盒子,將裡面的飯菜一一端出來。

“這是紅燒雞翅、鵝掌鴨信、湖米茭白、和三鮮龍鳳球以及豆腐雞蛋湯。”

蕭定安剛開始還笑容滿面,看到鵝掌鴨信,眼皮跳了跳,下意識看向門口。

只見門口有幾個官員正裝作不經意朝這邊瞥了一眼,蕭定安也不確定那些人有沒有聽到順安的話,他壓低聲音衝林滿堂道,“林叔,這些菜……”

他還沒說完,林滿堂已經拿筷子給他夾了,“快嚐嚐。”

蕭定安現在哪還有心思吃飯,“林叔,您早上剛被參過……”

“如果你被參了,就不吃飯了嗎?”林滿堂抬眸看著他。

蕭定安被他問得都懵了,他委婉道,“尉遲恭……”

紅燒雞翅裡面有十五個雞翅,少說也要七八隻雞。這勉強還能接受。

可這鵝掌鴨信,少說也有六七隻鵝,二十隻鴨吧?

一頓飯就吃這麼多雞鴨鵝著實有些浪費。他在邊關十來年,天天吃大鍋飯,已經過慣了節儉的日子。現在瞧著這麼浪費,也有些不是滋味兒。

可對方到底是長輩,他不好直接批評對方,只能拿早上被參的事當藉口。

林滿堂卻不以為意,“沒事,你放心吃。”

蕭定安這頓飯吃得度日如年,他想到剛見到林叔那年,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看燈會,那時候的林叔樸素和藹,怎麼當了官,人就變了呢?

他該怎麼勸林叔呢?蕭定安食不知味,絞盡腦汁想辦法,卻還沒等他開口,已經有他先一步奪了他說話的機會,“好哇!我抓個正著。今天,你不能再拿犒賞僕從當藉口了吧?”

蕭定安抬頭,就見面前站著尉遲恭,此時他手裡正端著那盤鵝掌鴨信,正一臉凶神惡煞盯著林滿堂。

蕭定安攔在林滿堂前面,“這飯菜是我請林叔吃的。”

尉遲恭將那盤鵝掌鴨信交給站在門口的下屬。

現在門口已經站滿了官員,有尉遲恭帶來的御史臺官員,更多的是戶部官員。

尉遲恭笑道,“蕭世子,下官知道您體恤老丈人,所以將罪責攬到自己身上。可下官的下屬親眼看到是林府的下人拎著食盒進來。您什麼時候改用林府的下人了?”

蕭定安沒想到尉遲恭居然早有準備,一時語塞,正要說話,卻被林滿堂攔住,“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要參我儘管參,我不怕你。”

尉遲恭笑了,“成,那咱們去找皇上分辯。”

林滿堂彈了彈衣袖,作了個手勢,“那走吧。”

蕭定安趕緊跟上去,其他官員也不吃飯了,紛紛放下筷子,跟在後頭瞧熱鬧。

皇宮裡,皇上正在陪榮華夫人吃飯,黃章急匆匆進來稟告,他面色一變。

榮華夫人見他放下筷子,有些心疼,“吃完了再走吧。政事永遠辦不完。”

皇上現在哪還有心思吃飯,氣都氣飽了。

昨天吃炒鴨信,他還能理解。今天可倒好,變本加厲,不僅吃鴨信,還連鵝掌、雞翅一塊吃了。

他是不是以為御史臺都是吃素的呀?

皇上很想罵上一句,一文錢沒給朕,倒是會給朕找麻煩。

皇上氣勢洶洶到了御書房,將人請進來,看到蕭定安也在,皇上蹙眉,“你怎麼來了?”

蕭定安回稟,“臣與林大人吃飯時,尉遲大人闖進來,拿了我們的飯菜。”

尉遲恭忙道,“皇上,不是老臣不講理,非要奪了他們的飯菜,實在是臣要保留證據。”

皇上抬手,“行了,有事說事。”

尉遲恭拱手,“老臣要告林滿堂奢靡浪費,這次不僅吃鴨信,還吃鵝掌和雞翅。他這一頓飯可是吃了八隻雞、七隻鵝、二十隻鴨啊。”

好傢伙,來的路上,這人已經將材料都數全了。

皇上看向林滿堂,“你怎麼說?這些東西是你家殺的嗎?”

要是從酒樓買的,雖然貴是貴了點,只能說是奢靡,稱不上浪費,好歹罪名能少一點。

尉遲恭面色不善盯著林滿堂,要是他敢說謊,他一定戳破他的謊言,他的下人可是親眼看到林府的下人從林府提著食盒出來的。

再說,這菜也不是酒樓的味兒啊。這是騙不了人的。

林滿堂卻坦然道,“是我家殺的。”

皇上心裡暗罵,不省心,正要問邊上的黃章,按律該受什麼責罰,卻聽林滿堂又補充,“下官在城西開了一家百貨。裡面賣各種東西,其中就有雞、鴨和鵝的各種部件。”

皇上沒太聽懂,“什麼?”

林滿堂拱手道,“微臣發現每個人的口味都不太一樣。微臣喜歡吃鴨信、雞翅、鵝掌,但有些人喜歡吃雞大腿、鴨脖子、鵝肝,微臣就突發奇想,將它們全部拆開,分開賣。這樣各取所需,豈不是皆大歡喜。”

“尉遲大人參微臣吃了鴨信、雞翅和鵝掌,微臣承認,但說到奢靡浪費,微臣卻是不認。據微臣在良國百貨的定價,鴨信一斤只賣二十五文,雞翅貴一些,一斤賣二十六文,鵝掌一斤賣二十文。這一盤菜,光材料費也不足三十文,微臣覺得這頓飯,應該稱不上奢靡吧?還比不上尉遲夫人喝的一碗燕窩貴呢。”

皇上聽了個目瞪口呆,竟然把各個部位拆開了賣?

雖然他們會根據房屋、面料、顏色等來區分各個階級,但是自古以來也沒有將這些牲畜分開。畢竟貧民就算能吃,可他們吃得起嗎?

尉遲恭也被林滿堂這騷操作給驚個夠嗆,竟然還能這麼幹?

“不是……你這?”尉遲恭沒想到自己參了那麼多臣子,竟然在林滿堂身上翻了船,“你?”

林滿堂見他說不出話,好心好意介紹道,“尉遲大人是不是不信?微臣告訴您地址,出了建福門一直往西,走半盞茶的功夫,你就可以看到一個幌子,上面寫著‘良國百貨’。那裡就是微臣開的雜貨鋪子,裡面應有盡有,什麼都有的賣。”

尉遲恭氣倒說不出話來,氣煞老夫也,剛剛在戶部,你怎麼不說,直到進了宮,找了皇上評理,你才解釋,分明是打老夫的臉。

林滿堂不理會尉遲恭,拱手衝皇上道,“皇上,今兒這只是一件小事卻擾了您用膳,微臣有罪。微臣想參御史臺一本。”

尉遲恭立時臉不紅,心不跳,回眸看著林滿堂,都不可置信。

御史臺自古都是參別人的,什麼時候被別人參過?

皇上看了會熱鬧,心情正好,聽到他要參御史臺,也覺得新鮮,好脾氣笑道,“哦?你要參他們什麼?”

“微臣參御史臺滋擾皇上。”林滿堂一本正經開口。

屋內臣子們面面相覷。什麼叫滋擾皇上?有這項罪名嗎?他們怎麼不知道。

“何意?”

林滿堂拱手,“微臣斗膽問一句,如果微臣罪名落實,會判什麼罪?”

黃章道,“皇上斥責並警告。”

林滿堂攤了攤手,“您瞧,罪名太輕了。就因為這點小事,就打擾皇上,您也是人,天天這麼勞累,身子骨哪裡吃得消?微臣建議,像那些犯了些小事的官員可以直接罰銀子。只是口頭警告,處罰太輕,要是臉皮厚一點,這處罰就跟撓癢癢似的。萬一您看不到參的摺子,這罪就相當於沒犯。尉遲大人是個人才,這樣的人才不能用在這種小地方,您要讓他辦大事。”

尉遲恭老臉氣得紫漲,這是譏諷他盯著一點小事不放呢。

他正要開口,卻見皇上正摸著下巴思索,顯然也有些心動,尉遲恭不敢再鬧醜,免得皇上厭煩,只能壓下心口怒氣,等候皇上開口。

皇上似乎也心動了,只心裡不願將手中權力下放,要是底下人幫他做了這事,那他這個皇帝還有什麼用。

林滿堂似乎知道皇上所想,“當然參大臣們的奏摺還是要呈給皇上看。若您有異議,以您的批覆為主。”

皇上終於滿意,“那就這麼辦吧。”

既能撈到錢,又不必擔心手中的權利被奪走,一舉兩得,果然省心。

尉遲恭心一跳,“皇上,這如何使得?”

皇上抬手,“朝上是處理國家大事的地方,這點小事就不必拿出來說了。當然,你們是朕的御史,無論大錯,還是小錯,朕都會有所獎勵。絕不會委屈你們。”他看向林滿堂,“每日御史臺參了什麼人,只要事情屬實,就可以給予一定的獎勵,你們戶部擬個章程出來。”

林滿堂點頭應是。

這皇帝雖然捨不得權力下放,倒是懂得拉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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