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溫修塵講述她的那四年
白凝的病房外，再沒人看守，竟然也沒有人出現過。
半夜時，她從床上起身往外走。
空蕩蕩的走廊盡頭，有黑色衣角出現。
她不知道是保鏢亦或是其他人，徑直朝她的目的地走去。
醫生告訴了她溫修塵的病房，說他因為手術的原因還沒醒來。
護工看到她後，知道她是今天跳樓的主角，也是讓病房裡那位捨命相救的人，便沒阻攔。
白凝推開病房門時，裡面是沒有人的。
溫家人沒來，沒有人知道。
白凝緩慢地挪到床邊，坐在椅子上，藉著微弱的夜燈看著他。
她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床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睛。
沙啞的聲音在病房裡迴盪，“阿凝。”
白凝打著繃帶的手抬起來，想去按床頭鈴。
溫修塵輕聲制止，“別按，鈴響了夢就醒了。”
白凝手上動作一頓。
她看著他迷茫的眼睛，猜到他還沒從夢境裡徹底醒來。
她坐回椅子上，靜靜看著他。
溫修塵想要抬手時，牽動傷口，痛意讓他瞬間清醒。
他錯愕又緊張地看著白凝，“不是夢？”
白凝平靜地搖了搖頭。
溫修塵眼瞳一縮，“你受著傷亂跑什麼！誰讓你出來的！”
他掙扎著起身，被白凝僵硬的雙臂壓回去。
她不知道說什麼，也發不出聲音。
溫修塵發現了異樣，“你怎麼了？你說不了話？”
白凝點點頭，很平靜。
可溫修塵卻沒那麼平靜。
他呼吸不穩，緊張地往外看。
白凝又一次抬手，託著他的下頜，將他的頭掰回來。
溫修塵錯愕地看著她，“阿凝……”
白凝勾了勾唇角，對著他搖搖頭，示意他自己沒事。
兩人相顧無言。
長久的沉默後，溫修塵抬起手，試探地摸了摸白凝的頭。
她沒有抗拒，但眼裡也沒有其他情緒。
就好像，誰碰她都無所謂。
溫修塵心疼至極，她怎麼就從一朵如小太陽一般溫暖開朗的人，變成了如今這般行屍走肉似的模樣。
“對不起……我不該騙你的，我不該騙你的！”
他情緒有些激動，眼底的淚意積蓄。
白凝學他的模樣，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溫修塵一個大男人，沒有因為身體的折磨而哭過。
可眼下，他竟然因為白凝這個動作，徹底繃不住。
“你……為什麼老天爺要你經歷這些！”
“老天爺為什麼如此不公平！”
“墨晟淵該死！他該死！”
白凝抽出紙巾，替他擦拭眼淚。
平靜的眼底裡，甚至流淌出悲憫的神色。
溫修塵看她平靜如一潭死水般的眼眸，心更是四分五裂似的痛。
當年那個白凝，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溫修塵穩定情緒後，看著她，“你要不要聽你那些年的過往？”
“我說給你聽，好不好？”
白凝靜靜地看著他，輕輕點頭。
“墨晟淵，他是你小時候從福利院帶回來的孤兒，你爸爸把他當繼承人培養，你跟在他身邊長大，一起的還有你家司機的兩個孩子，一個叫宋青河，一個叫宋晚螢。”
“墨晟淵高中出國留學，直到大學畢業回來，進入寰世工作，你爸爸要求嚴苛，不允許你們在一起，可你……喜歡他，誰也攔不住。”
“宋晚螢自小體弱，墨晟淵和宋青河都護著裝柔弱的她，你和墨晟淵之間的隔閡也都是因她而起。”
“你們……”
白凝靜靜坐著，彷彿在聽著別人的一生。
那個跌宕起伏，又充滿血腥的一生。
可她仍舊平靜如水，體驗不到絲毫痛苦。
從溫修塵病房離開時，她慢慢在走廊上挪動。
快要到病房時，看到走廊盡頭出現的身影。
連紹城欲言又止地頓住腳步。
白凝則是坦誠地直視他。
連紹城心頭一喜，立刻朝她奔去。
他氣喘吁吁地站在她跟前。
鬼知道白凝於天台跌落，他有多害怕！
害怕的要死，卻想著，她要是死了，他也會跟著她一起死！
生前無法護在她身邊，至少死後，不讓她在黃泉路上一個人被欺負。
連紹城也震驚於自己的反應，他從不知道自己對白凝的感情是什麼程度的。
這一次，他知道了。
“阿凝。”
白凝輕輕眨眼。
連紹城知道她失聲的事，他抿了抿唇，眼眶泛紅，能看到健康的她真的很好。
“你能不能……別再做傻事……我騙了你，對不起，我忍你出氣，我只求你能健康地活著。”
白凝靜靜看著他，看他跟個失魂落魄的孩子一樣傾訴。
走廊寂靜無聲，男人低啞帶著鼻音的聲音，在走廊裡迴盪。
在他說完的時候，白凝忽然上前一步，抬起僵硬的雙手，落在男人的胳膊上。
她的臉，則是在他胸口上貼了一瞬。
雖然只是一瞬，卻也足夠將連紹城從悲傷自責中拎出來。
他錯愕地看著白凝脫離懷抱。
她竟然主動抱了他？
“阿凝……你原諒我了對嗎！對不對！我真的不是想欺騙你……我不知道怎麼留住你，所以在你信任我的時候隱瞞了你真相，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騙你！”
他眼眶通紅，雙手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肩上。
白凝不解地看著他，搖了搖頭後，往後退了一步。
也就是這一步，讓連紹城發現了異常。
白凝……
她太平靜了。
就像是那種有了感知障礙的人，對外界的一切變化都只有一種情緒。
連紹城心底慌亂似野草般瘋長。
他想要帶她去看醫生。
可白凝指了指房間的方向，又朝他擺手。
連紹城只能愣愣地看著她回了病房。
如今這間病房再無阻隔，連門都沒鎖。
可無形的結界，卻將所有人攔在了門外。
沒人再敢打擾白凝。
大家手裡端著小心翼翼和自己的誠意，等她主動來選擇。
只要她求死，一切多好。
連紹城在她進入房間前，忽然上前了一步，“阿凝，我會為你翻案的，你身上莫須有的東西，我會替你一一拿掉。”
白凝回過身，平靜地對著他鞠了一躬，表達感謝。
她沒去看連紹城的臉色，回房間後躺下。
雙手的脹痛感越來越明顯，她則是毫不在乎，腦海裡思考著溫修塵的話。
原來她的人生記憶，缺失了這麼多。
原來這些年的自己，過得這麼苦這麼難。
原來壓垮她神經的，不止是周圍人的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