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跟她耗下去
墨晟淵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可對上女兒鄭重其事的眼睛，他喉嚨就像是被堵住了。
放白凝走。
這句話，是他們的女兒說出來的。
墨晟淵像是察覺不到痛意，手指的血液一滴有一滴落在案板上。
他的心跳靜止了，血液靜止了。
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心裡抽離，不受控制地抽離。
任他如何用力拖拽，都起不到絲毫作用。
他慌亂無措地放下菜刀，朝女兒快步走去。
蹲在她身前的椅子前，認真又緊張地看著她，“知知，你說……你說什麼？”
知知看到他滴淌在地板上的血液，“爸爸你流血了。”
墨晟淵根本顧不上自己，“知知，爸爸……爸爸不能讓媽媽走，媽媽只有我們了，她會一直在我們身邊。”
墨晟淵反覆強調白凝不會走。
他強烈的不安，從言語裡，從眼神裡瘋狂外溢。
當他意識到自己的慌亂時，墨晟淵瞬間清醒過來。
原來不是白凝無處可去了。
是他……
是他無路可走了。
他只剩白凝和知知，這個世上，能讓他真切地感受到活著的人，只有這座房子裡的兩個人。
墨晟淵眼眶裡滲出眼淚，語氣沙啞壓抑，“知知，以後不要說這種話……”
知知從口袋裡拿出紙巾，給他擦拭手指上不斷滴淌的血液。
“爸爸……”
“媽媽在我們身邊並不開心。”
墨晟淵心底發出一聲啵的脆響。
最後堅持的執念，被女兒的一句話輕輕戳破。
是了。
白凝在他身邊並不開心。
從她出獄起，她從未看過她露出輕鬆愜意的笑。
可……
他讓人去宏山縣調查出的監控內容裡，看到白凝一直在笑。
午後陽光下的她，看著遠處的風景在笑。
巷子裡跳出一隻貓，她發出驚喜的笑。
手被另一個人牽住，她會仰頭髮出羞怯的笑。
而原本，這些笑容，都是屬於他的。
墨晟淵渾身上下嫉妒的氣息，濃郁而盛大。
可連紹城也在欺騙白凝！
他趁白凝一無所知，誘哄她走進他的圈套。
所以……他為什麼不行？
白凝現在對他的態度，也只是憤怒於他的欺騙隱瞞。
墨晟淵眼底浮動偏執的光彩。
沒錯。
連紹城能做到的，他也可以！
知知看到爸爸變換的臉色，有些害怕。
“爸爸……你的手流了好多血。”
墨晟淵垂下頭，摸了摸她的腦袋，“爸爸沒事。”
他將手拿到水龍頭下衝洗後，讓周伯翻找出紗布，簡單包裹幾圈，止血後又繼續做飯。
周伯看到他的傷口很深，“先生，我來做飯吧。”
墨晟淵淡聲道，“不用。”
周伯是很清楚墨晟淵的倔強勁兒的，只在旁邊守著，看他很快做好四菜一湯。
墨晟淵摘掉圍裙後，抱著知知上樓。
他知道，他去敲門，白凝不會給她開門的，所以這個任務只能交給白凝不設防的人。
知知猶豫了許久，才敲響房門。
屋內如她所料沒人回應。
知知不厭其煩地站在門前，“媽……白凝阿姨，我們下去吃飯了。”
白凝躲在櫃子裡，聽到女孩脆生生的童音，痛苦於她眼底消失了一瞬。
但她知道，墨晟淵也在家，她不想看到他。
知知又敲了幾下門，才貼著門板道，“爸爸不在家，你能陪我吃飯嗎？外面只要我自己。”
白凝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是這麼過來的。
爸爸很忙，沒時間陪她吃飯玩耍，就連家長會，很多時候都是助理秘書去參加的。
她也時常自己在家吃飯，身邊只有一個保姆陪著。
知知身邊也只有一個青青阿姨。
白凝想到自己孤獨難過的時刻，緊繃的心鬆懈下來。
她從櫃子裡出來，慢慢走到門邊。
知知站在門口等了十多分鐘。
她以為白凝不會開門了，結果這時候門開了。
她失落的小臉上立刻寫滿驚喜。
門縫被她擠開，她撲進白凝的懷裡，抱著她的腿，眼淚汪汪地看著她。
“我以為……你不開門了……”
白凝眼眶一紅，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她往走廊看了一眼。
知知立刻道，“爸爸不在家，我們去吃飯好不好？”
白凝陪她下了樓。
可她什麼都沒吃，只是靜靜坐在知知身邊，看著她吃飯。
知知也只是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
她環顧整個房間，將小手放在了白凝的手上。
“媽媽，你想離開這裡嗎？”
白凝一怔，眼底溢位震驚。
她下午的確有過這個念頭。
她不想在所謂的家，面對所謂的丈夫和女兒、
可她還能去哪？
她的幾個叔叔向來跟爸爸不對付，自然對她沒有好臉色。
外公外婆只有媽媽一個女兒，他們早已去世。
白凝這一刻清晰地認識到，她沒有家了，她成了孤兒。
而且她的記憶還沒有恢復，很多事情還沒弄清楚，她暫時不能走。
白凝眼底泛起層層苦澀，搖了搖頭，“我不走。”
知知忽然伸出手指頭，“如果你想走，我會幫你的，任何時候都有效，拉鉤鉤。”
白凝看著她細嫩的小手指，“你為什麼願意幫我？”
知知大眼睛澄澈明亮，“因為我想讓你開心。”
“如果你留在這裡，每天都會生氣憤怒流淚，那這裡不適合你，我跟爸爸也不適合陪著你。”
“你應該去找讓你快樂的人。”
白凝心頭痠軟，她不知道這麼小的孩子，究竟經歷過什麼，才能說出這麼體諒大人的話。
她勾住她的手指，大拇指對著按了一下，“謝謝你，知知。”
“那你現在能吃點東西嗎？人不吃東西，會沒法走路思考。”
白凝被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孩說服了。
她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吃了一些東西。
當肚子裡有了食物後，感覺渾身的血液開始流動。
飯後，白凝帶著知知回三樓。
不多時，原本已經離開莊園的男人回到家裡。
他看著餐廳裡的剩飯剩菜，眸色凝滯。
兩個人並沒有吃什麼東西。
他坐在餐桌前，拿起白凝用過的筷子，吃起桌上的食物。
如果白凝需要空間獨處，他願意給夠她時間和空間。
他今後有的是時間，跟她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