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名城內有幾處屯火藥的倉庫,其中一處爆炸了。

倉庫瞬間全著。焦頭爛額的守衛拼命滅火,無奈人手不夠。只好就近抽調許多人,打水救火。但倉庫的面積可不小,這火一時半會兒滅不掉。

雖然很多人都奇怪,一向戒備森嚴的火藥倉庫是怎麼爆炸的。但亂糟糟的情況下,沒人有糾結這個問題的閒心。

而罪魁禍首,只狼,正立在不遠處的樹上。

儘管站得高,他在倉庫那邊的人眼中,也只是一個模糊的虛影,很難引起注意。就算離近了看,也會感覺他像個海市蜃樓一樣漂浮不定。

這就是降靈糖之一,月隱糖的效果。吃了可以讓身形模糊,難以被發現,用來潛入再合適不過了。

只是這東西有一定持續時間。只狼為了翻過大手門,在那裡吃了一個。這不足以支援他潛入天守,只好點個倉庫,吸引注意力。這樣能節省一些糖,留著後面用。

光潛進去不夠,還得做好帶著九郎逃走的準備。

天守外有寄鷹眾守衛,裡面則滿是葦名的武士,正面衝突不合適。但只要算好月隱糖的數量,就能成功避開。

只狼的想法是,從外面爬到天守閣,從天守閣向下尋找九郎。弦一郎既然想要龍胤的力量,定不會虧待九郎。只狼也曾在天守裡走動過,九郎可能被安置在哪個房間,他大概有數。

就是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的守備。要只是些武士忍者還好,如果是那兩個傢伙……

不,先不想那麼多。

反正就算死了也可以復活。在成功救出九郎之前,死多少次都沒關係。

從樹上躍下,只狼一頭鑽進小路,避開朝倉庫湧去的人群,向著天守前進。

果然如巴御前所料。南邊一爆炸,北邊的守衛們都待不住了。

隱約能聽到他們說什麼火勢太大,需要防備有人趁機入侵天守之類。不一會兒,一些守衛就朝南邊跑去。

現在的葦名已經抽不出多餘的人手,會這樣也合情合理。

是時候了。

“上!”

立香一聲令下,四個人從牆後一起衝出來,朝著天守狂奔。

“居然有人!?射擊!”

守衛們顯然被弄了個措手不及,慌忙往火繩槍裡裝填火藥。

但他們當然不是從者的對手。巴御前早摘下身後的弓。這如同紅蓮化身一般的長弓能夠射出火焰的箭矢,不過現在用普通箭矢就夠了。

“嘿!”

一人一箭,命中他們手中的武器,悉數打飛或者打壞。沒了武器的守衛只能站在原地發呆。

“攔住他們!”

前面又有挺著長槍的足輕們殺來。總司搶先衝上去,刀一橫,人一閃。

咔啦啦啦——

長槍都被削掉了槍頭,變成了棍子。

“這,太強了!”

“後退!後退!”

有人發聲喊,大家就全散了。他們敢說這群人一定是什麼從者,怪物啊,怎麼可能打得過。

迦勒底輕鬆突破了防線,向天守突擊。

但是。

“等等!從者反應!”

當達·芬奇發出警告時,那個從者已經近在咫尺了,畢竟是Assassin。

筆直地立在哨塔上,居高臨下。

“幸會,在下忍者殺手。”

不出意料,迦勒底這邊只有一個人中招。

“幸會,忍者殺手桑,在下巴御前。”

跑在最前面的巴御前硬生生地站住,行禮,然後一臉懵逼。

“哎?這是怎麼回事?”

“好啦巴親,”刑部姬趕緊說話,“你就當是腦袋秀逗了一下。話說這裡怎麼有從者啊?說好的天然屏障呢?”

“這……”

巴御前很尷尬,又有些愧疚。仔細想來,其實自己的腦子並不適合出謀劃策。看來是因為這裡是熟悉的世界,所以有點得意忘形了。

結果讓大家陷入了包圍。你看,又來了兩個從者。

“你們從蛇谷來,就不奇怪為什麼沒遇到白蛇神嗎?咳咳……”

哨塔後面走出咳嗽的右京,旁邊自然是吊兒郎當的總悟。

“那是因為那條大蛇被一心老爺給砍了,咔嚓一刀,真是絕景啊。聽說一心老爺病入膏肓,該不會是為了糊弄敵人故意說的吧?其實只是感個冒而已。”

“總悟桑,這個話題還是不要說了。”

忍者殺手從哨塔躍下。總悟陰險一笑。

“可也是,那就好好幹活吧。要是連個病人都比不過,那咱們也是病得不輕。”

他拔出刀,很自然地和總司看對了眼。右京也是識趣地走到一邊,迎著修瑪。

“等一下,先等一下!”

只有巴御前還不想動手。可不是怯戰,她就是想不通。

“幾位應該是弦一郎閣下的從者吧?如今內府佔領了山下,隨時會攻上大手門。這都火燒眉毛了,為何你們不去提防內府?”

忍者殺手雙拳虛握,一前一後。

“我等要排除的,是與御主為敵之人。顯然你們也是,而且還殺到了這個地方,豈有放過的道理?”

“但內府才是眼下的大敵啊!至於聖盃之事,可以再行商量。我認為現在不是我們爭鬥的時候,還請通報弦一郎閣下一聲!”

“實際戲言!你不是我等的御主,我等也不需要聽你胡言亂語!咿呀!”

嗖嗖——

兩支手裡劍從忍者殺手的臂甲飛出。巴御前薙刀一轉就全擋出去。

接著把刀一橫。

“那就只有用武力說話了!巴,要上了!”

只狼成功潛到了天守下,躲在一間房子後面。

這裡的戒備是全城最嚴,光是門外的守衛就站了三排,肯定是爆炸以後聚集過來的。而且正門應該是鎖上了。

至於天守外,附近有些房子,配合忍義手的鉤索,從屋簷跳上天守閣問題不大。只是這些房子頂上都有寄鷹眾的忍者放哨。他們的眼神非常好,稍微露個頭就會被發現。

在暗處認真觀察一陣,只狼算好了一條不錯的路線,吃下月隱糖。

原地打坐之後。

嗒——

身上就像灰被吹散一樣,騰起小小的煙氣,然後變得模糊難見。

只狼抬起頭,忍義手一舉,鉤索射出。

噠——

套住頭頂房簷的椽子,騰空而起。翻個身,便站在房簷上。

他的路線選得不錯,是寄鷹眾視線交叉最少的地方。只要隨時注意對方的朝向,就能安全前進。

跳上這邊的房頂,躍上那邊牆頭。來回幾下,只狼就站在了天守的窗邊。

接下來在外面不好走了,他開啟窗戶鑽進去,來到某個放著雜物的房間。憑記憶,他知道要穿過一條走廊,從另一扇窗戶出去。

不要想著在天守內上樓。這裡面的武士不少,而且沒有一個是白給的。

蹲下身子,只狼快步走動,不留下一點聲響。

輕輕貼在一扇拉門後面,他稍稍露個臉,就馬上縮回來。

只瞄了一眼,他就看清了走廊裡有五個武士。兩人在談話,兩人在走動。

還有一個,好巧不巧的,正站在只狼需要出去的那扇窗戶邊,朝下面望。其他人還好辦,這個窗邊的實在是沒招。

此時有兩個辦法。等那人走開,或者尋別的路。只狼從拉門的另一側探頭瞧了瞧,一時看不到其他的路,也不知道有沒有其他人,在什麼位置。

但這裡是敵人的腹地,只狼不可能等下去。

那就只能用第三個辦法了。

他隨手撿起半根蠟燭,對著窗邊的武士一扔。

“嗯!?”

砸在那人頭上。武士急忙回身,正看到對面放雜物的房間,拉門似乎在晃動。

“誰在那兒!?”

他拔出刀喝了一聲。其他人聽了也警覺起來,紛紛拔刀,和同伴一起朝那雜物間走去。

待靠近拉門時,地上忽然骨碌出一個灰色的小球。

砰——

爆炸了,房間裡湧出濃重的毒霧。

在來葦名城的路上,只狼摘了些草藥,做了顆毒霧彈。這種毒霧但凡吸入一些,就會呼吸困難,導致昏厥。

缺點是毒霧炸開的範圍比較小,所以得把五個人全引過來才行。沒想到還挺順利,只狼都做好殺一兩個人的準備了。

“咳咳!”

吸入毒霧的武士們很快臉色發青,抓著嗓子倒下。屏息的只狼早就跑出房間,穿過走廊,翻出窗戶。

現在,已經沒人能阻止他進入天守閣了。

天守內。

“九郎!”

俊勝一邊喊,一邊追著在走廊裡奔跑的九郎。他知道神子為何會激動,因為城裡爆炸了。

呃,這麼說有點不對勁。

初聽到響聲時,九郎在房間裡有些坐立難安。俊勝到走廊跟路過的武士打聽,得知是火藥倉庫莫名爆炸。

這絕對是狼乾的,九郎哪裡還待得住,當場跑出房間。

但是通往樓下的樓梯全有武士看守。他向上跑,去天守閣,在那裡或許能看到狼。

只不過在他看到狼之前,先看到了其他人。

弦一郎已經全副武裝,太刀長弓,站在天守閣的圍欄邊向下望。身邊立著三個武士,其中一人略高,地位也與另外兩人不同。

此人名叫【佐瀨甚助】,乃是天守內武士們的首領,相當於天守安保隊的隊長。他正向弦一郎報告。

“火勢差不多控制住了。滅火的人說,這爆炸極不自然,恐怕是那忍者所為。”

“一定是了。”

弦一郎說道,目光落在北面墓地方向。他能看到迦勒底正和自己的從者大戰,這還真是禍不單行。

“所以你現在很開心嗎?”

他轉過身,看著剛剛出現的九郎,還有旁邊的俊勝。

“對不起,弦一郎閣下,”俊勝先賠禮道,“九郎……神子他也是擔心……”

“沒什麼可擔心的。”

弦一郎走過去,走到九郎面前。他沒有低頭,而是讓目光斜著落下。

“迦勒底會被我的從者擋住,那個忍者也別想得逞。無論他來多少次結果都一樣。”

他的聲音和他的眼神全都帶著重壓,像是要壓垮九郎。

“還是說,我應該徹底斷了你的念想,讓那個忍者永遠回不來呢?”

然而九郎是不會畏懼的,只會昂起頭。

“我不會斷了念想,更不會服從你的要求。而且,你也不要小看狼。無論多少次,他一定會來。”

天守閣上,一時無語。

末了,弦一郎閉上了眼睛。

“看來正如你所說啊。”

嗖——

一個身影躍過天守閣的圍欄,穩穩地單膝著地。這個姿勢,更像是順勢擺成的跪姿。

“我來接您了,主人。”

他用恭敬的聲音說著,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現在還請……”

而他不慌不忙地起身,扶著刀柄。

“……稍等片刻。”

抽出楔丸,舉刀齊眉,側身而立。

“大膽!”

甚助怒喝一聲,與另外兩個武士拔刀就要上前。

“都退下。”

弦一郎卻命令道。甚助有些不解,於是弦一郎又說了一遍。

“帶著神子,馬上退下。”

“是。”

甚助只能遵命,乖乖領著其他人,到樓下去了。只狼的眼睛一直跟著九郎,直到看不見。

神子大人的氣色看起來不錯,這樣就好。

現在,天守閣只剩下兩個人。

連天空彷彿都知道要發生什麼。一時間風起雲湧,灰白的雲朵逐漸聚集,遮蔽了太陽。

弦一郎打量著只狼,握住刀柄,一口氣拖出來。

“真是白瞎了你的本事和忠心,忍者啊。但是……”

他的左手用力攥住。

“……不讓你死透的話,龍胤便無法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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