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元的時間與幻想地的時間有差別,立香知道。但這次未免差別太大了。

迦勒底那邊是上午,第三幻想地這邊卻是黑天。

“呃,真糟糕。”

琢磨該怎麼調整時差的立香,觀察著周圍環境。這裡像是被抽乾水的河道,潮氣十足,還很刺鼻。

河道兩邊是很高的牆壁,靠近能發現是石頭堆起來的,但人工痕跡很少,明顯沒怎麼打磨過,非常粗糙。

牆壁高處,至少十米高的地方,橫跨了一座橋,只能看清外形,感覺是座木橋。

橋上依稀能看到晃動的光,應該不是燈,更像是火把。

“看來這是個有些古老的時代啊。”達·芬奇一邊檢查魔力反應一邊說,“不過這樣也好,魔力還是挺足的,雖然比第二幻想地差一些。”

“唔呣呣……”

只有刑部姬盯著那座木橋,若有所思。

“……這裡該不會是……”

“這麼快就有印象了?”達·芬奇問。

“還不是很確定,再觀察看看吧。萬一說錯了,多丟人啊。”

“不會有人笑話啦。但刑部姬說得對,藤丸君,總之先朝著那座木橋移動吧。”

“嗯。走吧修瑪。”

修瑪可是比平時多了幾分謹慎,提前造出雙劍,又造了一張弓背在身後。這地方很黑,藉著月光才能看清腳下。

她走在立香前面。

“小心點跟著,御……立香。”

該死,都半個月了還是偶爾說錯。

這座三層的小樓,名為觀月樓,建在一處小山頭上。三面都是懸崖,只有正門前一條路,通往貯水城區那邊。

用來當做幽禁之地,確實不錯。

門前自不必說,這一路上也有不少足輕。他們由武士大將【山內重則】帶領,在此看守望月樓裡的人。

“真亮啊。”

山內望著月亮,這地方少見樹木,視野開闊。要不是任務在身,和幾個老友月下小酌,其樂無窮。

他嘆了口氣,又望向觀月樓那邊。

“想必神子又在讀書了吧。唉,明明只是個孩子……”

“弦一郎大人應該也有自己的考量吧?”身邊,一個和山內上過許多戰場的中年武士說,“我等只需照做便是。”

“這我懂。但如今內府騷擾不斷,邊界幾座城池都在苦戰。比起看著一個孩子,我更想到戰場上報效一心大人啊。”

“哈哈哈,說得是。”

中年武士頓了一下,有些擔心地說。

“對了,那個井裡的忍者怎麼樣了?”

山內搖搖頭。

“不知道,應該變成屍體了吧?”

“只是扔在井裡,也不上枷鎖,沒問題嗎?”

“放心。他餓了三四天,沒有力氣,又沒有刀,已經是個廢物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山內還不知道。

那個被他稱作廢物的忍者,已經悄悄從枯井摸向望月樓。這附近有幾座小屋,還有已經長高的草叢,都是很好的藏身之處。

望月樓前是開闊地,不過這也難不倒狼。

他從懸崖放下身子,找能下手的地方,敏捷地在峭壁上攀爬,向望月樓東面靠近。

非常好,和信裡說的一樣。東面的牆壁破了窟窿,而且一直沒有修好。

狼輕鬆鑽進窟窿,進入小樓。

見到了他找了三年的主人。

“狼!”

正在藉著窟窿外月光看書的九郎,先是被突然闖進來的人影驚了一下。看清那人的面目,立刻丟下書跑過來。

“好久不見啊,你終於來了!”

他向狼伸過手。狼只是跪下去,低下頭。

“我來接您了,我主。”

“嗯。”

慢慢放下空著的手,九郎回過身去。

狼不能抬頭,也不敢抬頭。雖說見到了主人,他心中卻沒有多少喜悅。

因為自責的心情佔了大半。如果九郎能斥責說“為什麼才來”,他可能會更安心一些。

“抬起頭來吧。”

聽到九郎這句話,狼的目光才從地板移到九郎身上。

還有九郎端著的刀。

“這是你的刀,楔丸。三年前,弦一郎閣下說要扔掉,我執意留在身邊,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他把刀端在狼的面前,鄭重地說。

“我的忍者啊,我要你遵守主從之約,賭上性命,為我盡忠。”

狼沉默了一陣。

楔丸,平田家祖傳的寶刀。當年是九郎親自交到狼手中的。

其名包含了“慈悲”之意。忍者雖與殺戮為伴,但亦不可忘卻慈悲之心。這也是九郎把刀交給狼的時候說的話。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狼接過刀來,平靜而低聲。

“遵命。”

望月樓外雖然不少人,但除非九郎有事,否則他們不會主動進來。所以九郎有足夠的時間,跟狼商量接下來的事。

不過在那之前。

“狼,你的身體可還好?那天我聽說你被家丁們亂棍打傷。”

狼保持著跪姿,只是不再低頭。

“回神子大人,小傷無礙。”

“唔……”

九郎似乎想著什麼。

“……那,三年前那天晚上的事,你還記得嗎?”

“您說的是那場襲擊?”

“不止如此,還有那之後的事。”

“之後?”

“你不記得了?”

“非常抱歉。”

“不,沒關係。”

九郎搖頭,看著狼的右臉。

鬢角太陽穴那裡白花花的,像蒙了層雪,連頭髮也白了不少。

狼注意到九郎在看自己的右臉,其實他也不清楚是怎麼搞的。這三年看過幾次郎中,沒人知道這種病。

不過,似乎也不能說是病,畢竟狼並未感覺有任何不適。

但是九郎的目光裡滿是關切,甚至是傷感。

“先不說這些了……”

他朝大門那邊看了一眼。

“……總之,狼,我們要先離開葦名城。”

“遵命。”

狼馬上回答。他腦海中閃過一絲疑問,是不是九郎在葦名城遇到了非難,才要逃離這裡。這座明顯是軟禁的小樓,便是最好的證明。

但這種疑問在他嘴裡就只能變成簡單的答話。

九郎繼續說著。

“從這裡出去不遠,能看到一座木橋。我聽一心大人說過,橋下河道旁邊,有一條通往城外的密道,算是一個緊急出口。”

想了想,他又說道。

“這一路上,肯定少不了許多葦名的足輕和武士。就算是你,帶著我,也沒法安靜逃走吧?”

“請放心,我一定帶您殺出去。”

“唔。”

九郎慢慢點了下頭。

其實那些足輕和武士也不過是奉命行事。何況與內府的全面戰爭隨時都會打響,他們都是保衛葦名的重要戰力。

但正因為戰爭臨近,自己才不得不逃走。不,九郎害怕的不是戰爭。

他怕的是……

“走吧。”

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九郎命令道。

“咕啊!”

二十分鐘前還在和武士閒聊的山內重則,現在被狼切開了喉嚨。

逐漸閉合的眼睛,看到的是無奈的九郎,以及九郎身後一眾足輕的屍體。

至於他那個武士的戰友,早就嚥氣了。

“你……”

山內跪下去,狠狠吐出最後一句話。

“……們,走,不掉……”

他倒下了。狼收起刀,望著山內身後的院子裡,一座哨塔冒起的狼煙。

他扛起九郎。

“恕我失禮。”

一蹬院牆就跳上去,在牆上飛奔。院子裡的足輕們紛紛抄起弓箭和火繩槍,但是狼帶著神子,他們也不好胡亂攻擊。

就在眾人猶豫的時候,狼已經跑到院牆的盡頭,跳下去,就來到了木橋前。

他看準幾個可以落腳的地方,嗖嗖嗖,三下兩下,從橋上落到河道里。

“唔!?”

就是這個瞬間,他才感覺到,河道里有人。

立刻放下九郎,抓出手裡劍,朝那邊一扔。

鐺——

“嘁!”

河道暗處,跳出一個女人,舉著雙劍就砍。

狼退半步讓過劍刃,轉手反擊。單刀對雙劍,兩人戰了幾合,不分高下,各自退後。

“唔……”

這讓狼始料未及,沒想到這裡還埋伏著高手。若不能速殺,後面追兵上來就麻煩了。

既然如此。

“神子大人,請先走一步。”

“這……”

九郎知道對手不好對付,而且狼的狀態也不算好,但自己無能為力。

怎麼辦?

“停一下停一下!”

就在這時,那女人身後跑出來一個少年,舉著雙手。

他手腕上戴著什麼東西,那東西還發出光,能看到裡面有人影。

全是沒見過的機關,狼連忙護住九郎,警惕面前的兩人……不對,三個人。

“果然公主沒想錯!”那個人影興奮地說,“這裡是葦名國,是《只狼》的世界!那邊的一定是狼和神子九郎!”

真是怪人,狼和九郎想著。而且仔細一看,這一男一女的穿著,也從沒見過。

不過,看起來並不是敵人。

“狼。”

九郎走到狼前面,要親自確認一下。

“先不要動手,聽他們說吧。”

“遵命。”

狼很聽話地收了刀,但眼神裡的警惕並未鬆懈半分。

那女人也放下雙劍,和少年一起走過來。

少年友好地伸過手。

“你好,我叫藤丸立香,這位是修瑪。我們來自名為迦勒底的組織。”

“迦勒底……”

又是陌生的名詞,九郎疑惑地和立香握了下手。

怎麼說呢,他感覺立香這個人很坦誠,沒說謊,可以相信。

“神子大人,現在不是停下的時候。”

注意到橋上的火把越來越多,狼提醒九郎道。

九郎嘆著氣。

“也是,抓緊趕路吧。迦勒底,你們打算怎麼辦?”

“這個……”

立香也不知道。他和修瑪走到橋下,聽到很亂的聲響,就藏起來。結果遇到了狼和九郎。

這都是意外狀況,怎麼辦,立香沒什麼頭緒。他只好看向刑部姬。

“小刑?”

“呃,抱歉御親。”

刑部姬抱著頭,喪氣得很。

“這個遊戲公主沒玩過,只是看過,對這個世界瞭解不多。”

“哦呀?還有你小刑沒玩過的?”達·芬奇笑著說。

“公主不喜歡畫面太血腥的東西嘛。”

“這,可難辦了。”

居然會有刑部姬不知道的二次元世界,這下……

“放箭!”

沒等立香想好,橋上弓箭手已經集結完畢,一時間箭如雨下。

他們得到的命令是不傷神子。與神子捱得近的狼姑且不論,旁邊那一男一女肯定殺了也無妨。

“快走!”

狼與修瑪各自護主,將箭矢擊落。四人轉身就跑,跑向河道深處。

牆壁的某個地方有一扇小門。趁追兵未至,四人鑽進去,來到一條黑漆漆的小道。

這下有點糟糕了,立香想。

許多次靈子轉移的經驗告訴他,這種任務,最怕的就是剛落地就樹敵,會嚴重影響今後活動的自由度。

萬一就此被追殺,任務難度會直線上升。

“抱歉,把你們也捲進來了。”

九郎一邊快步走著,一邊道歉。立香笑了笑。

“放心吧,我們有的是辦法藏身。倒是你們,似乎在躲追兵啊。接下來要去哪裡?”

他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把九郎問住了。

“我還沒有頭緒。先離開葦名城再說吧。”

沿著密道走了挺遠,眾人終於看到了出口。

外面是一大片蘆葦蕩,在夜風裡搖擺,被月光照耀,甚是好看。

到這裡就安全了。

密道的門被狼和修瑪用石頭堵死,基本進不來。何況城內的守軍就算看到狼煙趕過來,也要不少時間。

當然,那群寄鷹眾忍者速度會快一些。但只要進不來這密道,想要翻過葦名城高聳的城牆,跨過城牆外的絕壁,追到這裡,即使是忍者也不會輕易達成。

所以出了密道,就等於魚入大海。

本該如此。

“嗯?”

最先跑出密道的狼,竟然看到蘆葦蕩中間有人,筆直站立,背對自己。

隨後出來的三人也都大吃一驚。是追兵嗎?再怎麼說也太快了吧?不走密道居然比走密道的還快?

那人轉過身來。

一身紅色緊身衣,許多部位都裝著硃紅色的裝甲,帶著彷彿會流動的花紋。

白色的面甲上,赫然刻著“忍”“殺”二字。超長的頭巾把頭裹得只露出眼睛,還在身後留出一大段。

“幸會,初次見面。”

他雙手合十,鞠了一躬,非常禮貌地說。

“在下,【忍者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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