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紅點正是雲中君和曹焱兵。
過了中午，他們讓馬好好休息一番，然後就朝著村子的方向全速賓士。此時已經連續行進了兩個小時。
放眼望去，這周圍除了荒地就是荒山。
“還沒到嗎？”
曹焱兵有點不耐煩。並不是不習慣在外面走，而是不習慣跟一個看著就煩的人一起走。
那人則是慢悠悠地回答著。
“耐心。方向絕不會錯，只需一路前行便是。而且那股氣息已經隱約傳來了，你沒有感覺到嗎？”
“我只能感覺到你越來越讓我鬧心。”
“呵呵呵呵，看來烈火將軍心情不佳。希望稍後你能愉悅一些。”
曹焱兵已是厭惡地扭過頭。
“愉悅？也就只有你這樣沒心沒肺的人才會愉悅吧？”
“但我告訴你的都是事實。只要進了村子，你馬上就會明白。所以，切不可手軟。”
像是擔心曹焱兵不聽話，雲中君還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曹焱兵就像塊燒紅的鐵板，堅決的態度蒙著一層憤怒的臉色。
“不用你提醒。”
“很好。那麼……”
忽然，雲中君眼中閃過一縷兇光。
“……馬上開始吧。”
猛地一拽韁繩，讓馬急停。
“我知道！”
曹焱兵也做了同樣的事，又順勢從馬背上躍起，於空中亮出他的十殿閻羅。
隨著他的空翻，十殿閻羅很快鼓起火焰。他順勢對著下面一揮，地面即刻燃燒起來。
待到他落地時。
“啊！”
“燙燙燙！”
離他十幾步的位置，靈體化的戰小癸和凌琛被迫現形。處於靈體化的從者毫無抵抗力，這一下可給兩人燒得不輕。連忙在地上滾了兩滾把火熄滅。
趁這工夫，兩人一邊拉開距離一邊準備戰鬥。戰小癸拔下雙槍，凌琛操起大錘。
但不等她們有所動作。
“太慢了！”
雲中君早抬起手掌，對準兩人。
嗖——
掌心射出迷霧般的金光。這光芒無比詭異，哪怕戰小癸和凌琛試圖躲開，也會自動追上去。
將兩人吞沒。
“呀！”
“哇！”
隨著兩聲尖叫，金光拂過，不留半個人影。
曹焱兵一甩十殿閻羅，火焰散盡。他眯著眼睛。
“死了嗎？”
雲中君輕輕搓著手。
“恐怕不是，但也非死即傷，無需理會。她二人想必是來自村子的從者，看來已經不遠了。”
“那最好。”
曹焱兵翻身上馬，先走一步。
趕緊結束吧，這次任務讓他打心底感到噁心。
村子外面出事的同時，村子裡面倒是快完事了。
圍觀的人，連伍六七也是，都在屏息凝神，目不轉睛。
替修瑪捏一把汗，雖然他們可能出不了汗。
女孩已是身陷重圍。那二十多陰兵就算閻小羅不在身邊，也會忠實地執行她的命令。在修瑪的攻擊命中東方不敗前，它們絕不會停下。
這包圍的感覺，還有陰兵身上的陰氣，修瑪彷彿是在潛水，潛入名為殺意的海水。
她不斷告訴自己再忍一忍。因為她知道自己還有多少退路，還能堅持多久。這件事在她腦海中已經十分明確。
她還是第一次有這麼清晰的自我認知。戰場的一切都盡在掌握，彷彿披上了可見的色彩。只需根據不同的顏色做出對應的動作，便能刀光劍影中游刃有餘。
“厲害。”
觀戰的伍六七忍不住低聲說著。就算處於失憶狀態，修瑪那稱得上優美二字的流暢動作，也在每時每刻地刺激著刺客的神經，讓他的四肢躍躍欲試。
就這樣起舞幾分鐘後，修瑪忽然感受到了……協調。
猶如一束光投到水下。即使蒙著眼睛也知道在什麼方向。
面板上的氣息，腦海中的色彩，在此刻達到一致，共同傳達了一個訊號。
可以上了！
“哼！”
此時，修瑪面前兩個陰兵正揮刀橫掃，身後四個陰兵正挺槍直刺。一般來說，她可以選擇起跳，踩著兵刃躍出包圍圈，然後試圖攻擊那兩個陰兵後面的東方不敗。
但她沒有。
嗖——
而是身體一轉，面對著兩把刀，往後一仰。
轉身的動作避開了長槍，後仰的動作讓過了砍刀，全都是擦身而過，
雖然很危險，但修瑪這最小幅度的躲閃動作讓她幾乎留在原地。
剛好藉助陰兵擋住東方不敗的視線。
唰——
接著一個滑鏟從陰兵身下鑽過，出現在東方不敗面前。
結果迎來了東方不敗重踏的一腳。
“天真！”
他既然能教修瑪如何閉眼戰鬥，自己又怎麼可能在乎視線是否被遮擋？從修瑪那邊傳來的感覺早就提醒他，這將是一次偷襲。
但也是一次他並未完全料到的偷襲。
呼——
在東方不敗的腳踏住修瑪前，一道火焰從他腳下搶先升起。
老頭小吃一驚。這火焰干擾了他的判斷和感知。但經驗讓他選擇繼續踏下去。
咚——
結結實實踏在地上。同時，火焰中飛出一把刀。東方不敗側身躲過。
砰——
就是這一刻，村民們目瞪口呆，陰兵們全都望過來，但馬上一動不動。
因為在它們的認知裡，修瑪算是達成了條件。
修瑪的拳頭打在東方不敗的肚子上，手腕雖然被東方不敗捉住，但的的確確是打中了。
“唔哦哦哦哦哦！！！”
村民們不約而同歡呼起來，拍手，跳舞。
修瑪也摘了眼罩，眼前全是雀躍的村民，說著稱讚她的話。
她的拳頭鬆了勁。
“至於這麼開心麼？”
東方不敗也鬆了勁，笑道。
“你還不明白嗎？雖然大家最初只是來看熱鬧的，但不知不覺已經期待起你的成功了。呵，你還挺受歡迎的嘛。”
“是嗎？無所謂。”
把目光移到東方不敗身上，修瑪舉著她打中老頭的拳頭。
“這回成了吧？”
“雖說還有些欠缺，不過就算你合格好啦。”
“真勉強。該不會你放水了？”
“哈哈，沒有任何高手能始終做到攻守兼備。就算是老夫也偶爾會露出破綻。專心盯著你是否造出武器，結果忽略了你直接搶奪陰兵武器這一手。這樣的臨機應變非常妙啊。”
倒也不算是臨機應變，修瑪想。其實她早就謀劃著這麼做了。過去幾天她不斷使用魔斧聖工，就是在給東方不敗植入一個印象——她始終想用武器解決問題的印象。這樣當她搶奪陰兵武器進行偷襲時，成功率就會大幅上升。
雖說這個機會十分難得，而且她不覺得東方不敗看不出這點心思。只是老頭不願意理會罷了。
不過此時此刻，還是先接受對方的讚賞吧。
“那真是謝謝……”
砰——
話音未落，村子北邊忽然傳來巨響。
砰——
就在人們還未理解發生什麼時，又是一聲響。還伴隨著地面的震顫，空氣中似乎泛起了奇怪的味道。
這微弱的暖意，修瑪精神一振。這是外面空氣的味道。
但它可讓亡靈村民們都陷入了慌亂。
“呃……好難受……”
“快回去！快回去！”
人們大呼小叫，紛紛朝家裡逃去，廣場很快亂成一團。
情況不妙，修瑪望向北面。
“伍六七，疏散村民！”
“我知道了！”伍六七正扶起一個摔倒的大媽，“你呢？”
“當然是去看看出什麼事了！”
眨眼工夫，修瑪已經衝著北邊跑遠了。
伍六七一邊讓村民們冷靜，一邊護著大家回家去。
待人群散盡，廣場上只剩東方不敗。
他表情淡定，從容在椅子上坐下，閉目養神。
靜靜等待。
轟——
當第三聲響過後，修瑪最終停在了凌琛帶她開啟出入口，見到東方不敗的地方。
她還記得用鬼軍令開啟這裡的樣子，現在的場景與之完全相反。
面前好像有一面碎掉的玻璃。隔著缺口，修瑪能看到村子外面的景象。
胡亂吹起的風夾雜著昏暗的顏色，入侵了和平的桃源村，正瘋狂搖晃著這裡的一切。
修瑪的視線變得黯淡。彷彿是烏雲遮蔽了太陽。憑藉對空間的感知能力，她意識到這個缺口最終會導致結界的破碎。
為亡靈準備的村子若是暴露在陽間，結果可想而知。
而正試圖阻止這些的。
“呼，呼，呼……”
是閻小羅。她捂著胸口，呼吸困難。
修瑪連忙把她扶起，退後。又注視著缺口那裡。
地面蔓延出一片火焰，鋪開道路，讓兩個入侵者走進來。
“嚯嚯，真是個好地方。”
閻小羅喘勻了氣，輕輕推開修瑪。
“來者何人？”
“幸會。看來你就是這村子的主人了？”
雲中君款款邁步，拱手施禮。
“在下雲中君，天子手下一介道士。”
接著跨過火焰的是曹焱兵。正俯視著面前的兩人。
“我乃烈火將軍曹焱兵，洛陽城羅剎街的鎮魂將。”
“天子，洛陽……你們是朝廷的……咳咳……”
只說了幾句話，閻小羅的胸口越發疼痛。
但她必須得說，必須得問，要問的問題太多了。
“小癸……小癸和凌琛，她們怎麼了？”
雲中君笑道。
“啊，你說那兩個女孩？很遺憾，我也不知道。”
“那就問個你知道的。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又是用什麼方法打破結界的？”
“此乃機密事項，恕不能如實相告。”
“根本用不著你告訴！”
修瑪咬牙切齒，答案她早就知道。
“除了那老頭，沒別人了！”
果然大家都這麼想啊。事到如今，閻小羅也不得不拋開那些有理有據的推測，轉而相信更加直覺的結論。
畢竟結界被發現還被打破，這種事她怎麼也想不到。
閻王深呼吸，讓身體站得筆直。
“修瑪，你快去找東方不敗，看住他。”
“別鬧，這兩人可不好對付。”
“放心吧。本王好歹是地府的閻王，絕不會輕易落敗。而且小癸和凌琛肯定健在，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快去！”
“知道了！你多加小心！”
留下這話，修瑪迫不及待地原路返回。她已是打定主意要試試特訓的成果了。
雲中君沒有理會修瑪，連看都不看一眼。
只是打量著閻小羅，又摸著鬍子。
“原來是閻王大人，失敬失敬。大人還真是忠於本分啊，避開朝廷，自創地府。是因為陣地作成的能力嗎？”
“是因為本王不能對這裡發生的一切置之不理。”
說著，閻小羅一甩手，翠綠的火焰升起，為她換上了閻王的裝束。
頭戴冕旒冠，身穿寬袖袍。只不過這袍子更像裙子，但絲毫掩蓋不住面容的威嚴。
手一張，一根鐵棒由小變大，由短變長，被她擎在手裡。
曹焱兵的眼睛稍稍睜大了些。這棍子看著太眼熟了。
“如意金箍棒？怎麼會在一個閻王手裡？”
“因為這不是鬥戰尊者那個，不過威力可是絲毫不差！”
把鐵棒舞了兩圈，閻小羅說道。
衝曹焱兵和雲中君勾著手指。
“要來試試嗎？”
“呵呵，閻王大人真是有趣。若非今天有要事在身，我還真想多和您聊聊。”
“現在聊也不晚啊。”
“抱歉，我趕時間，就不奉陪了。”
說著，雲中君信步要從閻小羅身邊走過。
“休走！”
閻小羅躍過去，舉起鐵棒便砸。
鐺——
自然是被曹焱兵的十殿閻羅擋下。雲中君只瞧了閻小羅一眼，帶著笑走遠了。
“別走！”
閻小羅想撤下鐵棒。但是曹焱兵用力壓上去，讓她無法抽身。
“別搞錯了，閻王丫頭。”
再一發力，便將閻小羅推開。
烈火將軍同樣勾著手指，凶神惡煞。
“你的對手是我。”
雲中君踱著步，深入村莊。村民們早就躲進家裡，外面是空無一人。
他冷笑兩聲，抬起手掌，運起陰陽之氣。
迷霧般的金光落入腳下，鋪開，然後很快變成腐爛的顏色。
咕啦啦啦——
接著便從地下鑽起一個個人，足有上百。全都是曹軍打扮，手執兵刃。
用閻小羅的話說，它們全都是“惡鬼”。
“去吧，一個不留！”
雲中君只下了這一個簡單的命令，鬼兵們便迅速行動。
用它們的武器劈開房子的門，窗，甚至是牆壁，闖進去。
“呀啊啊啊！！”
再對手無寸鐵，毫無抵抗之力的村民揮下去。
“哇啊啊啊啊！！！”
以雲中君為中心，一聲接一聲的慘叫怪叫，正向著整座村莊蔓延。
有的村民剛逃出家門，就被外面的鬼兵一刀砍倒。
然後像煙一樣變散，升高。但又很快落下去，沉入地下。
屠殺不斷，靈魂也在不斷消散。雲中君微微閉著眼睛，慢慢走著。他要監督鬼兵們完成這個任務。
咔——
冷不防，一個與慘叫聲相反的聲音響起。道士眉頭一皺。
咔——
又是一聲。他循聲望去，正好看到一個鬼兵倒下。
“喂。”
以及從屍體上拔下短刀，用黑眼圈的眼睛盯著自己的伍六七。
“你這混蛋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