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有些特別,哪怕經歷再多,勞拉·克勞馥依然無法習慣。

相比起昨晚出現的那個溫和的身影,此刻坐在長桌對面的人存在感極其強大,令人頭暈目眩的魅力幾乎擠滿了整個房間,似乎就連氧氣也沒有了容身之所。勞拉·克勞馥是這麼認為的,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她現在出現的頭暈症狀。長桌對面的人並非電視上出現的傳統政客,在下議院那群激動的動物包圍與注視下發表演講的政客,然後將更加具體的工作交給文官、自己負責上電視的政客。

這是一種完全超出她知識範圍的政治體系,一個只有文官的體制。

她注視著長桌對面那位全世界最富有爭議的人,看著成排的漂亮女僕將一沓又一沓文書和一盤又一盤食物送上餐桌,看著厚切的肉排與沾著肉汁的麵包飛速消失,看著他在用餐間隙在資料板上寫寫畫畫。勞拉·克勞馥瞥了一眼,資料板上覆雜的基準線、圖表、文件一閃而逝,巨大的太陽系模型在緩慢運動,每一顆星球都被無以計數的白色數字和密集光點包裹。同樣坐在餐桌上的貝優妮塔和貞德則對此熟視無睹,彷彿這只是什麼餐前運動一般,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在早餐前就滿足了她們的慾望(勞拉·克勞馥發誓那個場面極具美感),這才能讓她們對將公務帶上餐桌如此寬宏大量。

在她的印象中,一個國家的安全機構一般只負責清除對國家不滿的人,可她卻看過他簽發一張逮捕令以逮捕一位對國家太過滿意的人。起因是某個倖存的官員因為他建立的新體系而獲利、一位曾經功勳卓著計程車兵掌握權力之後被指控濫用職權。這種事在另一個體系中不會引起太多重視,但他似乎打算將處理結果告訴全世界的每一個人,以彰顯這個體制的公正與公平

“衛星已經擊落,但對方似乎沒有發現是我們所為。”

“他們當然不會知道,即便知道了也不會關心。”資料板裡有一個男人的聲音,“休斯頓指揮中心的問題足夠讓那些政客們狂歡一陣子了,共和黨政客和民主黨政客都能相互指責,國土安全域性和聯邦調查局完全主導了調查,中情局像是聞到食物味道的狗,在門外跳個不停。你現在開啟新聞頻道就能看到一場場釋出會,說不定美國總統還會在任期最後幾天發表講話,然後降下半旗。”

“謝謝你,維克多。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在城堡的餐廳裡詳談。”

通話結束後,勞拉·克勞馥適時地插話,沒有打斷任何一段重要的談話。

“我很高興聽到託尼·斯塔克的訊息,他似乎只是受了傷。這證明你從一開始就在欺騙我,讓我以為你想要殺死他,結果卻是你讓他活了下來。我一直有個疑問……”她開始喋喋不休地說道,“你到底是哪裡人?出身於哪個國家,哪個民族?現在你在統治一個國家,對於那個國家的人們來說,這個問題很重要。”她說,“你看起來像個希臘人,又像個西亞人,還像個巴勒斯坦人。”

“這個問題沒有任何意義,我可以是任何人。拿破崙是科西嘉人,但他依然是法蘭西的皇帝。”他開啟全息投影儀,伸出手示意勞拉·克勞馥看向那裡,“全世界都知道託尼·斯塔克清醒了,難道你不好奇事情會怎麼發展嗎?幾分鐘前白宮宣稱要對此次襲擊展開報復,那麼你認為託尼·斯塔克會告訴白宮真相嗎?”

“真相意味著什麼?”

“真相意味著第二天我會不會出現在白宮、白金漢宮等西方國家的政治中樞,徹底毀滅所有阻礙我的政治體制。”他示意考古學家看向牆壁。他的劍,那把舉世聞名的劍此刻正掛在牆壁的盾徽上。“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阻止住我,唯一能夠阻止我的只有我自己。是否這麼做的決定權並不在我,而是在託尼·斯塔克,只有他能決定這把劍是否會割開所有國會議員的喉嚨。”

“你終於醒了!別擔心,我告訴佩珀這是輕微腦震盪,免得她要你今晚回去。”羅德上校強顏歡笑,從病床的座椅上起身走向託尼·斯塔克。剛剛清醒的後者還有些迷糊,似乎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你的戰甲已經被星期五卸了下來,我好不容易才說服她,不然醫生可沒法隔著盔甲給你注射藥物。為了安全起見,將軍打算讓你現在在這裡多接受一段時間的治療,至少不要現在就回家,而且我們還有很多疑問沒有得到解答。”

羅德上校往下按了按手掌。

“這只是例行公事,五角大樓必須得到一個可以在今天晚上提交給白宮的報告,而你是第一目擊者。只有你的證詞才能被寫在總統的演講稿上。國土安全域性局長會安排好一切,在這裡沒有人能夠傷害你。”

“我……”

託尼·斯塔克強忍著顱內劇痛,勉強從枕頭上抬起腦袋。羅德上校站直後用手撫了撫胸前滿是褶皺的襯衫,並且不引人注意地揉了揉眼睛。這裡並不是談論機密的地方,畢竟還有許多醫護人員等著檢查託尼·斯塔克的情況。遙遠的記憶彷彿穿透模糊骯髒的玻璃落下的光斑,他想起了自己來到休斯頓的目的,但當他試圖向羅德上校詢問休斯頓指揮中心的情況時,卻發現自己沒法開口。

“我們已經在外面的走廊安裝了監控攝像頭和運動感測器,負責治療你的醫生和負責照顧你的護士都經過了背景調查,每一瓶藥物都被反覆確認和分析。總統的安保流程都沒有你的那麼嚴格——當然,我不知道總統的安保流程,那是特勤局的工作——無論如何,你現在很安全。你可以好好睡一覺,我之後會再來看你。”

話還沒說完,羅德上校就急匆匆衝出了病房。

一臺殘破的金紅色戰甲站在一旁,抬起一支手臂保持著警戒模式。託尼·斯塔克抬起手,發現自己一條手臂過分沉重,白色石膏包裹著從手腕到手肘的所有面板。劇痛從肌肉深處傳來。當他看到戰甲被砸爛的手臂時,就明白自己受到的傷害遠遠超過想象,自己的手臂沒有被砸成一灘爛泥已經極其幸運了。

“斯塔克先生。”一旁的護士調整輸液瓶的流速,“請不要亂動。”他根本不理會那名護士的話,仍然轉著腦袋看向四周,即便護士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他想要找到一個通訊工具,讓他可以聯絡上佩珀·波茲和哈皮,讓他們安排好斯塔克工業集團的事務。

“我說了,不要亂動!”

直到這時,託尼·斯塔克漂浮在雲層上的意識才重新墜落。他驚訝地抬起頭,看著護士那張與自己記憶中完全不同的臉。緊接著他想起了一項他專門為神盾局設計的裝置,一種薄膜全息投影裝置,可以暫時改變一個人的容貌。即便如此,這頭美麗的紅髮依舊暴露了護士的身份。“羅曼諾夫?你怎麼……”

“這裡不止我一個人。”

病房大門被推開,手持記事板的住院醫師低著頭走了進來。護士回頭看了一眼,把手從隱藏在工作大衣的槍套上放下。“我向你介紹一下,你的老朋友,布魯斯·班納博士,還有實習醫生,尼克·弗瑞。”她滿臉笑容,因為後者拙劣的偽裝看起來十分滑稽。她可不知道會有哪個醫院願意僱傭一位獨眼護工。

“現在我們有一個任務,你必須參與。我們必須組建起一個聯盟,只有我們聯合起來才能對抗那個人。我知道你和羅傑斯有矛盾,但是這個聯盟必須有他加入。”尼克·弗瑞睜著一隻瞎眼,指了指身邊那個兩鬢斑白的中年男人,“你不知道他對班納博士做了什麼事。斯塔克……”

“他又暈過去了,弗瑞。”羅曼諾夫特工聳聳肩,“我已經答應你,幫助你們混進來了。現在我要離開了。抱歉,班納,我必須離開,我不會參與這個計劃。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阻止他,哪怕索爾或者浩克都不行,我們已經見識過了。”她看向布魯斯·班納,“我對你的經歷感到抱歉,班納。”

“報酬是一架昆式戰機。別以為我沒有備用基地,我不會把一切都寫進神盾局的秘密檔案。事實證明,秘密往往不會是秘密。”尼克·弗瑞說道,“我們必須控制住那個人,他是我們這個世介面對的最大威脅。”

“尼克·弗瑞,你的斯庫魯人和天劍空間站都被收繳了,你沒有任何幫手了。”

羅曼諾夫特工咬著牙。前神盾局局長顯然對她知曉斯庫魯人的存在非常驚訝,但更讓他感到驚訝的,是羅曼諾夫特工一直在幫助他們的敵人追查地球上數以百萬級的斯庫魯人。無論她站在哪一方,她都親眼目睹了那些寄生在人類社會的斯庫魯人造成了什麼樣的混亂。

“神盾局還在的時候你就沒能做到,現在更做不到,我不會跟著你們去送死。”“而且我也不知道他把我們三個人放出來是為了什麼。他從不做沒有意義的事,說不定他就是想要我們這麼做,藉此達成某種我們還不知曉的、暫時無法理解的目的。”

“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你去過他的地下城,他太過傲慢了,毫不吝嗇地向我們展示自己的弱點,這將會是我們的機會。”尼克·弗瑞緩緩說道。他拍了拍既緊張又尷尬的布魯斯·班納,“我有幫手,還有人站在斯庫魯人這邊,我指的並不是浩克,班納博士,哪怕你們的膚色都是綠色的。我需要的是你的智慧,而不是力量。我們必須把羅斯將軍救出來。我們不能讓他繼續顛覆人類社會的既定秩序,羅曼諾夫特工,我的幫手比他還要強大,而我不會失敗。如果可以的話,還請把託尼·斯塔克叫醒,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你知道尼克·弗瑞要做什麼。”勞拉·克勞馥聽到一個女聲,她匆匆一瞥看到了全息投影中的一縷紅髮。“你違背了諾言,你差點殺死斯塔克。”通訊另一邊的女人充滿怒氣地說道,“如果這就是諾言的重量,那麼這將會是我最後一次為你傳遞資訊。”

“我無意與你爭辯文字中的微小細節,如果我願意,我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出色的律師,即便魔鬼坐在被告席上也能無罪釋放。”薩洛蒙平靜地說道,“我知道尼克·弗瑞的幫手是誰,那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斯庫魯人聚居地。據我所知,並不是所有斯庫魯人都獲得了‘合法’身份,我們此前摧毀的斯庫魯人聚居地只不過是其中一個。我需要更多資訊,羅曼諾夫特工,但我不認為尼克·弗瑞知道所有斯庫魯人聚居地的位置資訊,那群外星異形絕對不會完全信任一個人類,哪怕這個人類願意幫助它們。”

“這個世界上還有你不知道的事?”

“我連今天早餐吃什麼都不知道。”他在勞拉·克勞馥的注視下明目張膽地撒謊,同時將身旁裝著法式吐司的盤子拉到自己面前。他在短短一個小時裡已經處理了超過六百分檔案,並在一位身高三米的半神的幫助下將檔案打包封裝,準備透過高超音速飛機運往南斯拉夫聯邦的王城城堡,急需補充能量的他對這種甜蜜的食物情有獨鍾。“我不是神,無法完全控制任何事情。”

“為什麼你要對斯塔克做這樣的事?準確來說,你為什麼要襲擊休斯頓指揮中心?”

“無可奉告,女士。別忘記,你還欠著一筆債務。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但不要忘記任務。你知道正義不會在國會議員的辯論中實現,他們不會在意美墨邊境的貨車裡裝了多少孩子,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拯救那些遭受侵害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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