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下）·賈誼芳
“梅優果然好運。”
又是一年春日暖陽，賈誼芳依舊穿著厚實的大衣，彷彿外面的穿暖花開與自己無關。
重新瞭解一下這個世界，賈誼芳對於梅優依舊不得不讚嘆一聲對方的運道好。
上一世，被逼到那般絕境她都能逃脫，之後帶領叛軍一路衝回中州，雖然他還沒來得及看見梅優將東方泰殺掉，可是以那個時候的局勢來看，梅優打敗東方泰是遲早的事情。
而這一世，梅優沒有了上一世的苦難，她多了一個皇后妹妹將她從那個糟糕的境遇中擺脫出來，新的皇帝明顯比東方泰好上太多了。
只是越是這麼想，賈誼芳對於東方家更是嫉妒不已。
明明看著大成一副氣勢已盡的模樣，卻又出來一個人為大成繼續續命，天命終歸大成麼？
賈誼芳仰頭看著屋簷下築巢的燕子，安靜的出著神。
眨眼間，他已經在這裡過了一個冬季。
再次回到了賈家，因為前朝的血脈徹底斷絕，他們賈家這幾百年的隱世像極了一場笑話。
就算大兄對於他在外做的事情沒有任何的評判，他卻也不願繼續生活在主宅，擇了一棟遠離主家的小院子安靜的生活。
上一世客死異鄉，這一世也算是看落葉歸根了。
賈誼芳想著，這般也算無……好像還是有遺憾的。
他的弟子晉元，還是死了，死的甚至比那一世還早。
那個他從出生就關注的孩子，那個從開蒙之後就一直跟在他身邊學習的孩子。
若是說賈家的任務是守護著前朝血脈，也許在他瞧不起晉元母親的那一刻開始他的態度就變了。
那個滿腦子只有情愛的笨女人怎麼配得到他的看護？
也因為這樣的母親，晉元從小吃盡了多少苦頭，對晉元來說賈誼芳亦師亦父，而賈誼芳又何嘗不把晉元當自己的兒子。
晉元的性子左了他不知道麼？
賈誼芳知道，但是他更知道晉元為什麼會那樣，他原以為只要晉元將那些憤怒與仇恨釋放就會變好。
可是，誰能知道晉元的執念死了一個又來一個？
那位依舊活得好好的，還頒佈了震驚天下的新政皇后啊，賈誼芳也沒想過會成為自己弟子最後的執念與遺憾。
那個毒藥，終歸是沒有被對方吃下去！
“老師。”
小院的門被推開，屋外走來的清俊男人讓賈誼芳回過神來。
他看著陪自己隱居的小弟子，神情恍惚。
比起死後他看見的常年眉宇間夾雜著陰霾的青年，這一世的衛柯霆似乎更加的開朗。
他還記得，這一世的晉元曾經寫信給自己，嫌棄衛柯霆太過單純了一些。
這一世，千雲背叛東方泰，衛柯霆沒能在千雲身邊歷練，展現他該有的本事，反倒是到了處處都高他一頭的師兄身邊做事。
晉元那說一不二的性子，以衛柯霆現在的脾氣自然不敢與對方爭執。
只是，賈誼芳也沒想到這樣的衛柯霆倒是讓他們師兄弟之間的關係更為融洽。
“回來了？”
賈誼芳微微一笑。
“嗯，老師。今日中州傳來的訊息，說廢王東方泰去年年底已經服毒自盡了。”
看著自己老師眼窩深陷、整個人沒有精神似的坐在屋簷下，衛柯霆強迫著揚起笑容，說道：“師兄的仇這可算報了。”
“你也覺得，你師兄的死仇人就是東方泰麼？”
賈誼芳的話讓衛柯霆笑容僵住，他對上賈誼芳的眼眸，心緒有些亂。
“老師，您若是想，弟子……”
“罷了。”
賈誼芳看著衛柯霆眼底轉瞬的掙扎，就像那日他希望他留在晉元身邊時一模一樣的表情。
這個孩子還是那樣的聽話。
即使他心底是不願的，可是隻要自己說了，他還是會照做的。
“老師……”
“我就你一個弟子了。”賈誼芳說著，腦海中衛柯霆最後為了護送晉元離開想要和梅優同歸於盡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老師……】
火海之中，這個傻孩子臨死前回頭望著晉元離開的背影還在笑著喊自己啊。
他一直知道晉元在賈誼芳心裡的地位的。
“罷了，現在也挺好的。”
這一世，晉元最後用他的身體護住了衛柯霆，因果迴圈，賈誼芳也不再強求了。
這一世，他依舊中了東方泰對他下的寒毒。
雖然還沒能像上一世那般深入骨髓、一時半會也要不了他命，可是寒毒發作的痛苦依舊不可避免，還會逐年加重。
這樣的病痛的身體他最多再活三五年罷了。
他已經不想離開故鄉了，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度過餘下的歲月就好。
因為晉元的死，賈氏一族也沒有繼續隱世的束縛了，他們賈家所隱居的地方這兩年都開始向外界開放。
“我死後，可以不用供入祠堂。”
賈誼芳彌留之際的時候是身為族長的親哥坐在賈誼芳的床榻邊上泣不成聲。
“你渾身說什麼？你是我賈家的人，為何不供入祠堂？”
“我在魏王身邊做的那些事情，好的不好的都有，只是那不好的也太多了……若是供了我，豈不是讓賈氏一族蒙羞？”
這幾年一到陰雨天，寒毒的發作讓賈誼芳生不如死，許多前世與現世的記憶交替浮現在他的眼前。
這一世魏王並沒有他的失敗而少做惡事，反倒是做個更多，其中為了敗壞東方泰的名聲，一些惡毒的計策他也不是沒有參與的。
“賈家既然決定出世，我的存在便沒有必要……”
只不過他的請求最後也沒有得到自己的阿兄同意，雙方最後各退一步，賈誼芳只說不願面對賈家後人，牌位背對就好。
···
“我的天哪！都怪我手賤！都怪我手賤！”
恍恍惚惚中看著眼前的族譜，賈延只覺得頭暈目眩。
他那口口聲聲惦記著的惡毒壞人居然是他老祖？
眼睛瞪直了的賈延在看見自家直系先祖居然還被過繼到了賈誼芳那一支的時候，賈延只覺得自己得狠狠吸口氧氣。
“確實沒有再幹壞事了，已經回家待著了……”
賈延恍恍惚惚，眼神發直，自言自語。
“哈哈哈哈，立場不同，不算壞人嗚嗚嗚嗚QAQ我家祖上真的有名人哎，就是、就是嗚嗚嗚嗚不好說不好說：3」∠”
哭得委屈巴巴的賈延絲毫沒有注意到此時他身後他爺爺已經站在了那裡，手裡拿著藤條，笑容核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