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弄溼的裙子仍舊沒幹,林以微卻不敢披謝薄的賽車服。

除非她想一踏出藝術中心就登上斐格大學bbs的頭版頭條。

更何況,謝薄和池西語之間雖未官宣、但幾乎人盡皆知的曖昧關係……

林以微想靠近池西語,就必須跟謝薄保持安全距離。

那晚的事,即便現在想起來,也覺得十分瘋狂。

十九年的人生之路,林以微循規蹈矩。

哥哥面前,她是溫順聽話的好妹妹,周圍鄰居眼中,她也是個上進懂事的乖女…

甚至面對舅舅和舅媽的冷嘲熱諷,她也從沒吭過一聲。

尖銳的鋒芒收斂在溫順的外表之下,而溫順,是弱者的保護色。

林以微知道該怎麼保護自己。

唯一一次衝動和越軌,發生在她遇見謝薄的那一晚。

那晚的酒吧裡,歌手慵懶地唱著民謠小調。

林以微左邊坐了一對吻得很溼潤的情侶,右邊是一個婀娜豐饒的女人,v領亮片裙也很性感,時不時用上挑的眼尾打量林以微。

半杯瑪格麗特入腹,淡妝壓不住臉頰的潮紅,周圍的霓虹燈光變得模糊起來,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在旋轉、閃耀。

微醺的感覺,真好啊。

女人端著雞尾酒走了過來,試圖與林以微調情。

她身上有無人區玫瑰的濃艶烈香,林以微覺得很好聞,但她並非les,所以冷淡而不失禮貌地拒絕了。

女人很懂分寸,眷戀不捨地望了她一眼,在她耳邊輕聲說:“你的臉蛋不僅讓男人傾倒,也讓女人著迷,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深夜一人在這裡醉飲。”

說完,她用眼神示意她,讓她看看周圍有多少男人不加掩飾的狩獵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林以微知道她是好意,回應道:“謝謝姐姐。”

女人在她臉頰印下了淺淺一吻,拎著包,婀娜地離開了。

被女人喜歡的感覺,勝過被男人覬覦一千倍一萬倍,後者只讓她犯嘔。

藉著微醺的醉意,林以微將猥瑣房東讓她陪他一夜、就免她半個月房租的音訊,發給了房東太太。

也許明天就會被掃地出門。

斐格大學的報到時間還有一個月,這一個月裡,林以微需要另外找落腳的地方。

一堆生活的瑣事,還有下落不明的哥哥,無處不在的騷擾…都讓林以微感覺胸口悶沉沉的,有種溺水的窒息感。

她需要徹底的放鬆,需要快樂,來撫平現實生活中的瘡痍滿布。

也許…

男人可以狩獵,女人為什麼不可以。

林以微抬起微醺的醉眸,環顧四周,遺憾的是,酒吧裡這些男人…沒一個她看得上眼的。

她的兄長林斜,清冷美人型,容貌屬於人間難得的仙品。

這些年,林以微的眼光被林斜養刁了,一般的英俊帥氣她真是不放在眼裡。

她擱了杯子,從高腳椅邊下來,拎了包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酒吧。

出門時,踉蹌了一步,差點摔倒。

身邊恰好有人,順手扶住了她。

林以微抬起頭,看到了一個五官完美貼合她審美的男人。

霓虹夜色襯得他面板冷白,黑衣服,側影骨相硬朗而利落,幾縷碎髮搭在眼前,戴著月光銀無框眼鏡,看起來……

斯文又溫柔。

那一瞬,慾望在霓虹燈下噴薄。

酒精壯了膽。

“我喝多了,能送我回家嗎?”她直白地說,“我一個人不太安全。”

謝薄掃了她一眼。

單眼皮,淡顏系,廉價的字母鎖骨鏈、襯的她頸子纖長秀氣,細胳膊細腿,骨架也小。

她額間有一顆小而嫣紅的觀音痣,讓人聯想到最近網上很火的一種形容——純欲感。

謝薄點燃了煙,嫋嫋白霧中,他唇角彎了彎,剪得很乾淨的指甲彈了菸灰:“我約了朋友。”

林以微把這句話當成了拒絕,也沒覺得丟臉。

不行就罷了,反正以後也不會再見面。

她轉身離開。

男人卻沒有鬆開她——

“不過,他們不會介意多等一會兒。”

林以微叫了車,謝薄坐了進來。

她的出租間位於一棟高層公寓內,四十六樓,公寓內分佈著美甲店、劇本殺密室、工作室、桑拿店按摩店等等,魚龍混雜,上下班高峰期等電梯甚至能等半個小時以上。

即便夜深了,電梯依舊很多人,林以微牽著謝薄的袖子,似怕他跑了一般。

電梯裡有妝容濃豔的女人,一雙煙燻眸子扣在謝薄身上,然後略帶羨慕地望望林以微。

抵達樓層,林以微拉著謝薄走出電梯,穿過狹窄昏暗的通道,來到房門前。

“謝謝你送我回來。”

“酒醒了?”

“還沒,你喝醉了嗎。”

“我沒有喝酒。”

“哦,這樣…更好。”

林以微不動聲色地靠近了他。

他身上有很淡的雪松木質調,帶著幾分生人勿近的冷感。

林以微湊近他頸窩深嗅,這種香味淡開以後…溫柔又純粹,並不凜冽。

女孩稍稍試探了幾秒,見他沒有閃避,於是踮起腳,柔軟的唇擦過了他的薄唇。

見他沒有反應,她索性一口叼住,生澀笨拙地吮了一下。

睜開眼,林以微看到他眸色微深,卻沒有趁勢而動。

這麼乖的男孩呀。

林以微舔舔嘴唇,又親了親他。

一下不夠,親了又親,吮了又吮,宛如品嚐糖果。

而他…始終沒有進一步行動。

這讓她感覺,面前這男人沒太多經驗,是可以掌控的。

終於,她勾著他的襟口,把溫順乖巧的男孩勾進了自己的家門。

……

其實,在酒吧大廳裡謝薄已經注意到了林以微。

她獨自坐在吧檯邊啜飲,拒絕了四五個男人,以及…一個女人。

她微醺的模樣極美,一進來就吸引了不少男人的目光,包括今晚心情不怎麼好的謝薄。

謝薄冷笑,想著這樣的女孩也敢獨自來酒吧買醉,如此沒有防備,不知道會在男人手裡跌多狠的跤。

可當她真的踉蹌摔跤,數個男人都想伸手佔了這個便宜的時候,他的身體先一步做出了選擇,上前一步撈住了她。

女孩軟噠噠依偎在他身上,向他“求助”。

如果謝薄心情好,也許會逗逗她。

偏巧他今晚心情極度糟糕。

被謝思濯告知了“聯姻”的事情,他“欣然”接受,承諾自己會把握機會。

忍耐蟄伏這麼久,謝氏集團這萬里江山,謝薄想要的可不僅僅只是分一杯羹。

面具戴久了,他快忘了自己本來的樣子。

心情有點煩躁。

他不想回家,但也不太想搭理這個獨自買醉的女孩。

回頭望了酒吧一眼,已經有幾個男人追出來了,故作無事地打量他們。

很顯然,都在覬覦他手裡的“肥肉”,想要撿回去“美餐一頓。”

群狼環伺,如果此刻放開她,大概哪個男人就會上前接手了。

謝薄也會如願以償地看到這個笨蛋美人被社會狠狠絆一跤,狼狽摔慘。

想歸想,身體做出了相反的行為。

他沒有叫司機過來,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送她回了家。

當她在門口主動親吻他的時候,謝薄才明白,原來優秀的狩獵者都是以獵物的姿態出現。

她是不是以為自己很聰明,很有手腕,能掌控一切?

他有點想笑。

她的吻很笨拙,他猜她是第一次跟男人接吻。

謝薄沒有動,看她還能做到哪一步。

事實證明,她是真的不會,在他探舌時,她居然受驚地後仰了。

謝薄捧住了她的後腦勺,加深了這一個吻。

氣息紊亂。

即便他從未吻過任何女孩,但男人不需要任何經驗,在這方面…無師自通。

謝薄沒想這樣。

跟她上樓時,謝薄滿心想的是等會兒怎麼嘲諷她一番,最好是能把她弄哭。

她剛剛拒絕別人時那嫌棄又高傲的眼神,謝薄真想看她受挫的樣子。

沒想到,女孩細細的手指勾住他的襯衫衣襟,溫暖的呼吸噴在他頸項間:“進屋坐坐嗎?”

急促的呼吸帶著迷人的香氣,那是難以拒絕的誘人邀約。

鬼才會拒絕。

謝薄被她勾了進去。

……

那晚,恍惚又糊塗。

那不是林以微的first,她的first給了她自己。

在她十六歲那年,出於好奇的探索,然後發現了令人驚奇的秘密。

從那以後,林以微總是夢見自己躺在一個長滿青苔的潮溼洞穴裡,鼻息呼吸間總是充盈著某種腐殖質的生澀氣息。

她在這個神秘的、只屬於她自己的洞穴裡不斷探索。

這一切都發生在林斜離開之後,兄長的離家出走,帶走了她所有少女時期所有的純真。

尋找兄長的這幾年,她讓自己被迫學會了長大,領略了成人世界艱難險阻。

作為總是被人覬覦的獵物,那晚,是她首次主動狩獵。

挑選的人,也是讓她滿意的。無論身高還是長相,都符合她的審美,也完全滿足她的某些想象。

那個男孩子…是真的乖,又穩重,全然處於被動的狀態,任由她對他“為所欲為”、予取予求。

由她全程主導,他只用那雙迷離又微醉的桃花眼,望著她,似在審視,又似在欣賞。

林以微全身每一個細胞都抵達了最極致的狀態,她無暇顧及男孩看她的眸光。

如果她注意到了,也許…她就不會認為這個少年是什麼乖乖良家男。

他的耐力和自控力強得驚人,那一場酣暢淋漓,靈魂離體,時間失效,不知道到底持續了多久…

彷彿沒有結束的時候。

……

那晚,林以微初次領略到兩個人的美妙。

一個人的時候,那種感覺就像飄在無邊無際的海上、隨波逐流的浮木。

兩個人就有了彼此的依傍。

所以在興奮時,林以微會緊緊摟著他的頸子,用力到幾乎全身都在顫抖。

她試圖抓住點什麼。

結束後,謝薄沒有留下來過夜。

這一點也讓林以微覺得特別好,和不熟的人同床共枕,會很奇怪。

林以微不知道他後來是否回來找她,因為第二天她就搬出了公寓,回了舅舅和舅媽家。

舅媽看到提著行李的她,免不了一番冷嘲熱諷。

“前兒翅膀硬|了要單飛,混不下去又想回來啊。”

“我這兒可不是難民收容所,回來就得給我繳生活費!”

林以微沉沉地說:“我在外面吃。”

“那房租總得交吧。”

她提著行李回自己的房間,發現房間已經被改造成了舅媽的瑜伽房,沒了床,地上鋪著一張靛青色的瑜伽毯,手機支架倒在地上。

舅媽不依不饒地跟上來:“我跟你說話呢!回來房租怎麼算!”

林以微忍無可忍:“這房子是我爸媽的,你們鳩佔鵲巢住了十多年,問我收房租?”

“笑死了,你爸媽的…他們是你爸媽嗎,還不是領養來的,你壓根就不算我們家的人,不然為什麼遺囑裡面,你媽把房子給了你舅,都沒留給你。”

的確,林以微是被領養的,媽媽沒有生育能力,做夢都想擁有自己的孩子,便領養了她。

她被領養回來的時候已經懂事了,加之沒有血緣關係,所以親子關係一直很淡薄。

後來父母意外離世,出事後房子就歸了舅媽。

按舅媽的說法,林以微壓根不是家裡的人,更沒有繼承這棟房子的權利,林以微那時候太小了,根本沒辦法跟舅舅和舅媽爭什麼。

且她也需要監護人,所以作為妥協,舅舅和舅媽就住進了這棟房子,且答應養她到十八歲。

分明是住在自己家裡,林以微卻飽嘗寄人籬下的苦楚滋味。

久而久之,臉皮變厚了,對舅媽的埋怨和責難,也能左耳朵進、右耳多出,儘可能避免爆發戰火,損害自己當下的利益。

林以微不想和舅媽多費唇舌,收走了房間裡的瑜伽毯,將她的摺疊小床收拾出來,鋪上了薄薄的一層褥子。

沒有床墊,將就著睡一下吧。

真希望有一天能住上安逸舒適的大房間,擁有屬於自己的鬆軟大床。

舅媽罵罵咧咧地聲音就沒停下來過,直到晚上表妹蘇安笛下了鋼琴課回到家。

蘇安笛大概是這個家裡唯一歡迎林以微的人,她聽說姐姐回來了,忙不迭進了她的房間,給她看自己新買的粉鑽髮卡和手鍊。

見林以微懨懨的,一個人坐在鋼絲床板上用鉛筆描素描,她猜到肯定是媽媽責難了她——

“姐姐,你別怪我媽,我媽嘴巴不饒人,但心腸挺好的。”

每個人對待這個世界都有自己的立場和角度,在蘇安笛看來,自己的母親肯定是千好萬好。

但在林以微眼中,舅舅和舅媽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個世界上,唯一給她的生命帶來了光芒的人,只有哥哥林斜。

林以微對蘇安笛談不上喜歡,但也不討厭,她只是個有點笨笨呆呆的小女孩,對她還算友善。

“姐姐,今晚我可以跟你睡嗎?”

林以微用鉛筆頭敲了敲硬硬的床板:“你想睡我這裡嗎?”

“呃。”蘇安笛看看她的床,“算了吧,我不太習慣睡硬板床,不過你可以來我的房間睡。”

“我也不太習慣睡別人的床。”

而且林以微容易失眠,輾轉反側直至深夜,旁邊有人她會更加睡不著。

“對了,姐姐,你哪天去斐格大學報道啊。”

“應該是下週。”

“好,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報道!”蘇安笛抱著她的胳膊肘,“雖然不在一個高中,但是能和姐姐念同一所大學,真好啊。”

蘇安笛唸的是青港市最好的私立高中,國際化的貴族學校,一般階層的孩子是進不了這所學校的。

舅舅這些年跑工程賺了點錢,有了點人脈,託了好多關係才把蘇安笛送進去。

“對了,姐姐,林斜哥有訊息嗎?”

林以微筆觸一頓,沒有細說,“有一點線索了。”

線索…就在斐格大學,就在那個名叫池西語的女孩身上,她必須想辦法去到那個女孩的身邊。

如果有必要,還要和她成為朋友。

“啊對了姐!週末有場山地賽車,你陪我去看吧!”見她不願多說,蘇安笛轉移了話題。

“賽車?”

“嗯嗯!就是我一直跟你說的,我高中喜歡的那個男生,他是最大的奪冠熱門,我想去看他的比賽!”

林以微經常聽蘇安笛唸叨那個男孩子,謝…謝什麼來著,哦,謝薄。

從蘇安笛口中瞭解到,這男人家世優渥,青港市赫赫有名的謝家,也知道他生性不羈恣意,身邊從來不缺女孩傾心愛慕,是個花團錦簇的浪蕩子。

所以高中三年,林以微看著蘇安笛傷春悲秋,青春疼痛的酸澀日記寫了整三大本。

可謝薄呢,他壓根不認識蘇安笛。

“你不知道他有多難追!好不容易有接近的機會,姐姐,你陪我去好不好!求你了。”

“自己去啊,為什麼要陪。”

如果是林以微,她喜歡的人一定會主動追求,不會拖拖拉拉,扭扭捏捏…行就行,不行拉倒。

“主要是…”蘇安笛猶豫著,說出了自己的小心思,“賽車之後他們有酒吧局,聽說那個局…重度卡顏。”

蘇安笛對自己的長相雖然有信心,但她很清楚那些豪門公子哥兒的圈子眼光有多挑剔。

但如果林以微在…不管是什麼重度卡顏局,她隨便進!到時候,也能帶上她一起。

林以微不太想去,但蘇安笛隨即承諾,如果她陪她去了,她就去求媽媽,免了林以微的房租。

雖然挺現實的,但林以微需要錢。

每一筆開支,能省則省。

她答應了蘇安笛。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缺點毛病一大堆,男主也是,都不是完美人格,介意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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