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七爺爺沉著臉盯著我,半晌沒有說話。
“白七爺爺,我們都不會有事的,這裡是雪山,是雪妖姐姐的地盤,她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的。”
我將聲音放低了些,哀求著道:“我的修為不低,還有祖師爺送我的縮地成寸術,就算我們跟那些人對上,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帶著您逃走也是沒有問題的。
更何況,我的修為雖然不到天階,可我並不覺得我對上那些人一定會輸。
他們都是名門正派的人,我們並不是盜墓賊,退一萬步來說,他們也不會對我們怎麼樣的!
您不要總往悲觀的方向去想。”
“真要是對上,狐小七和雪妖都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白七爺爺的口氣終於軟了下來:“罷了,我目前也並不知道他們來的到底是哪些人,真對上了再說吧!
不管怎樣,儘量不要跟他們硬剛,實在不行,咱們躲著他們些,替女四娘找到真身後,你就帶著我跑吧!”
“嗯!”
我點頭,“我知道要怎麼做!”
說完,我望著白七爺爺猶豫的開口問道:“白七爺爺,您是不是十年前對付古九魄的時候丹田受損的?”
“對付他,只是讓我的傷勢加重了而已。”
白七爺爺微微一笑淡淡說道:“你不要多想。”
我望著白七爺爺,眼鼻中直髮酸,卻強忍住沒讓眼淚流出來。
好久都沒有這種想要流淚的感覺了。
白七爺爺說得輕巧,但我知道,他只是怕我自責,他丹田的傷,顯然就是當年為了救我和太奶奶時,跟古九魄對上那一掌後留下的。
我直到現在依舊記得當年古九魄走後,他面如金紙,大口吐血的樣子。
當年,陶輝來的時候告訴我們,白七爺爺遠在川西,知道我們會出事的訊息後,他連夜從川西趕到了北流水。
那時候還小,以為白七爺爺是坐飛機趕回來的,現在仔細想來才知道不是。
一來那個點不一定正好有航班,即使有,他從川西坐飛機回到江州,再從江州趕到北流水,少說也有三百里地。
對於一個天階高手來說,坐車遠遠不如用利用真氣趕路的速度快。
所以,那天晚上,白七爺爺極有可能是用真氣硬跑了三四個小時,近千公里,才恰好在古九魄殺死太奶奶,帶走我的時候趕回來的。
他讓我一個人埋葬四位親人,一來是為了鍛鍊我的意志,因為他沒辦法再護住我。
二來是因為當年他已經傷得太重,即使想出手幫我,也力不從心。
難怪我在桃花峰上的那十年,一向忙碌的白七爺爺卻很少出遠門。
難怪我滿二十歲生日的時候,他並沒有兌現當時跟我說的話,沒讓我必須打贏了他才能下山。
難怪在倒懸湖中,白七爺爺會順走那些盜墓賊屍體上的槍支和手雷,這種行為,應該是他以前不屑也不齒做的吧!
難怪我們從晶洞中出來的時候,白七爺爺會因為躥天猴咬斷了藤蔓而跌下崖底。
難怪躥天猴搶走從我手中的冰球時,修為已經是天階的白七爺爺站在我身邊,卻沒反應過來阻止,甚至追不上躥天猴。
難怪我們遇到赤練陰冠蛇群的時候,白七爺爺明明是天階修為,速度卻跟我差不多,還差點被蛇群追上!
這麼些年來,特別是我們上了雪山後,白七爺爺身上有太多的反常和不對勁,可我卻粗心的沒有發現端倪。
一直以來,他對我說出的那些藉口是那麼理所當然,我竟然也傻乎乎的全都信了!
在桃花峰上的八年,他近乎虐待的逼著我長大,逼著我變強,只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成為我對付古九魄的後盾了!
越尋思,我的心裡越發沉重,強憋著眼淚,直到一縷腥甜順著口腔流進喉嚨,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將下嘴唇咬破了。
“我這大半輩子行走陰陽,失了修為有什麼了不起的。威風過,也輝煌過,現在正好有機會享受普通人的生活。
瞧瞧你,本來就長得醜,還臭著個臉!”
白七爺爺瞥了我一眼,嫌棄的道:“這個樣子以後還怎麼找婆家?”
“我哪裡醜了!”
我撅著嘴說道:“我才不要找婆家,我要一輩子都守著您和太奶奶!”
“你可別!”
白七爺爺連連擺手道:“桃花峰有一大群人守著我呢,你這一身煞氣的,大家見著你就發怵,我可不願因為你一個老姑娘嚇跑那麼多家人。”
不知不覺間,心裡的酸楚和悲傷竟然就這麼被白七爺爺的玩笑話沖淡了許多,我們也走到了木屋前面。
正要抬腳走上木屋的臺階,木門突然開啟了一道縫隙,躥天猴竟從屋裡衝出來,對著我和白七爺爺一陣齜牙咧嘴的嘶叫著,一臉威脅和防備。
顯然是不願讓我們進去。
我和白七爺爺同時一愣。
“小傢伙,這是你主人住的地方?”
白七爺爺溫和的望著躥天猴問道:“我們知道他老人家是個了不起的人,沒有惡意,只是想進去拜訪而已。”
“吱吱吱!”
躥天猴對白七爺爺的話並不買帳,既不點頭也不搖頭,跟之前在陰蓮樹林中的樣子彷彿判若兩猴,依舊兇狠而防備的對著我們齜牙咧嘴尖叫。
我想起白七爺爺跟我說的話,心中一動,朝躥天猴伸出手道:“你之前就知道我們不是壞人的對不對,你看,剛剛美人問心蓮還落在我手上了,我手上還有香味不是?”
躥天猴望了望我的臉,又低頭望了望我伸出去的那隻手,終於慢慢安靜了下來,毛茸茸的小臉上的防備也漸漸消失。
“這是你和你主人的家?”
我柔聲對問道:“我們可以進去拜訪他老人家嗎?”
躥天猴歪頭盯了我半晌,又望了望白七爺爺,良久後,才終於輕輕點了點頭。
我和白七爺爺這才抬腳踏上木屋臺階。
也不知道這木屋到底是用什麼木材搭建成的,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顏色淡黃,完全沒有一丁點兒腐爛風化的痕跡。
卻又似乎並不是陰蓮花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