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嬤嬤掀起簾子,李小暖落後程恪半步,規規矩矩的進了屋,老太妃半閉著眼睛,正歪在榻上的靠枕上,手裡緩緩轉著念珠,彷彿正在極專心的念著佛經,程恪長揖見了禮,見老太妃彷彿沒聽見一般只顧念著經,忙轉頭看向李小暖,李小暖無奈的嘆了口氣,走到榻前,側著身子坐到榻上,推著老太妃,

“老祖宗,您孫子打仗回來了,西南夷那邊,一堆的事得跟您說呢,這經,還是等會兒再念吧。”

老太妃睜開眼睛,稍稍坐直了些,上下打量著程恪,

“不過打了幾天仗,就把自己打成了塊黑炭?”

“老祖宗看著倒是比過年的時候年青多了,也精神多了。”

程恪忙笑著奉承道,老太妃‘哼’了一聲,用手指點了點,示意程恪坐到榻上,程恪側著身子坐下,仔仔細細的和老太妃說著西南夷的大事小情,李小暖往前蹭了蹭,坐到老太妃身邊,一邊聽著兩人說話,一邊有一下沒一下的幫她捶著腿。

老太妃細細問了些戰事上的事,又轉到了西南夷各部族變遷上頭,直問到大成山下的那棵祖宗樹,程恪細細的回答著,描述著,老太妃面容悵然的抬頭看著窗外,李小暖示意著程恪,程恪不動聲色的轉了話題,又陪老太妃說了一會兒話,就起身告退了。

兩人剛到清漣院門口,遠山遠遠迎上來稟報道:

“回爺,少夫人,景王爺遣了青平過來,請爺過府說話,讓這會兒就過去。”

程恪皺起了眉頭,李小暖輕輕推了推他,

“趕緊去吧,必是有要緊的事,晚上你若能趕回來,咱們就過去陪母親吃飯去。”

程恪頜首答應了,依依不捨的撫了撫李小暖的面頰,帶著遠山往大門方向走去,李小暖站在清漣院門口,看著程恪的背影,下意識的抬手撫著面頰,他的不捨讓她也不捨起來。

程恪在府門口上了馬,帶著隨從、小廝,一路往景王府馳去。

周景然歪在花園湖邊的暖閣裡,透過敞開的窗戶看著蕭條清冷的湖面,正自斟自飲的等著程恪。

程恪跟著青平進了暖閣,脫了斗篷隨手扔給青平,周景然直起身子,滿眼笑意的看著他,抬手指著旁邊的搖椅示意著他,程恪坐下,端起自己一邊已經斟滿了酒的酒杯,衝著周景然舉了舉,一飲而盡。

周景然眉宇間帶著舒心和笑意,往後靠到搖椅上,用手指轉著空杯子,仔細打量著程恪,

“早上在宮裡沒看仔細,你真是瘦了不少。”

“嗯,你也清減了,這一仗打下來,你可比我辛苦多了。”

程恪也打量著周景然,周景然將手裡的空杯子扔到几上,連連嘆著氣,

“雖說辛苦,也值得,吃了北三路兩成半兵馬,你的名氣也打出來了,往後,若真是有個萬一,咱們也可以拼一拼了。”

程恪直起身子,滿眼驚疑的看著周景然,周景然轉頭看著他,垂著眼皮說道:

“父親年紀大了,萬事求平求穩求喜慶。”

周景然眉頭鎖了起來,陰著臉沉默了半晌,轉頭看著程恪,嘆了口氣,低聲說道:

“這是不死不休的局,若父親囑意於我,北三路必不甘心,這一場硬仗必定要打,若不是,咱們想逃命,南方的戰事也要起來,仗總是要打,只看打在北邊,還是打在南邊了。”

程恪沉默的聽著,眼神越來越凝重,周景然長長的嘆了口氣,斟了杯酒舉到面前,彷彿在遙祝著什麼一般舉了舉,一飲而盡,

“母親說父親從入了冬,睡的就不如以往安穩,畢竟上了年紀……”

周景然頓住後面的話,茫然看著屋頂,眼角慢慢流出滴眼淚來,程恪同情的看著他,垂下了眼皮,捻著手裡的杯子,沉默的陪著他,周景然出了一會兒神,拭了眼淚,轉頭看著程恪感慨的玩笑道:

“人要是不長大該多好。”

“要不都說神仙好呢,就那麼大,不老不死。”

程恪帶著絲笑意接過了話頭,周景然笑著搖起頭來,

“那也沒意思,算了,不說這個了,這一陣子,我想著,既然這局已成死局,咱們得多打算些才是,如今兵馬上,也算差不多了,北三路要擋著西北諸部,這些兵馬無論如何不能再少了,糧草銀錢上,咱們不行,得趁著這兩年的功夫,多積些下來。”

“糧草倒不愁,若真是戰起,必是咱們據南,與北三路對峙,南方不缺糧草,只要多積些銀錢就好,其實也不愁,若咱們佔了中央之利,這銀錢至少比北三路強,若佔不了中央之利……無論如何,都要佔了中央之利。”

程恪仔細盤算著,周景然點頭贊同著,

“我也是這麼想的,若是如此,這一兩年,咱們得先逼退二哥,這中央之中,不能再有亂因。”

程恪擰著眉頭看著周景然,等著他往下說,周景然往後靠到搖椅上,並不太在意的說道:

“二哥這邊,也不過佔著些賢名才名,手下攏著群文人罷了,文人嘛,麻煩就麻煩在得講究個心服,咱們若打散了二哥這一處,旁的也就無礙了。”

程恪鎖著眉頭,攤著手看著周景然,打仗他還行,這事,他可幫不上,周景然嘿嘿笑了片刻,才低聲說道:

“山人有點小妙計,這事,過幾天咱們再細說。”

周景然和程恪說了一會兒話,心情好轉了很多,又倒了杯酒,悠悠然喝著,嘆了口氣,

“這一年,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真是悶死我了。”

程恪失笑起來,

“你忙成那樣,還有空閒悶氣?”

周景然喝了杯中酒,轉頭看著程恪,笑著說道:

“這一年裡頭,你沒在京城,可出了不少有意思的事,你家裡那個庶妹,叫什麼?程絮儀?如今和誠王府大小姐成了至交了。”

程恪驚訝萬分的挑著眉梢,周景然看著他,笑了起來,

“這兩個小丫頭湊到一處,倒真真是有意思,我見過一回,兩個人,一個傲氣的只用眼角看人,一個和氣的見誰都低眉順眼的,如今你們府裡那個,一個月裡頭要往誠王府去兩三趟,兩個人一處逛越錦繡坊,到福音寺燒香,到處玩,竟處得極好,這兩個人竟成了至交了,真是有意思。”

程恪臉色沉了下來,看著周景然,

“這是我的錯,治家不嚴,回去我就讓人把她送到南方老宅裡去。”

周景然呆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失笑起來,

“你想哪裡去了?這事,小暖沒跟你說過?”

“小暖一個婦道人家,哪裡知道這些事,是我沒交待好,回去我就處置了這事!”

程恪心情沉鬱的說道,周景然斜睇著程恪,突然大笑起來,笑了一會兒,抬手不停的點著程恪,半晌才說出話來,

“我就說,跟小暖一比,你就是個笨得不通竅的,你們府那個,若不是小暖在後頭推著,只怕她連府門都出不去吧?”

程恪皺起了眉頭,周景然嘆著氣搖著頭,

“還有件有意思的事,你再聽聽,你剛走沒多長時候,誠王府一個管事,到姚國公府上舊話重提,又提起兩家曾經議過秦晉之好的事來。”

“姚家大小姐、二小姐不都嫁了?”

“嗯,姚家就是姑娘多,還有位四小姐,如今也到了議親的年紀了。”

周景然眯起了眼睛,程恪擰起了眉頭,

“真該讓千月閹了那個人渣!”

“姚國公也是個極聰明的,一邊敷衍著那管事,一邊讓夫人到誠王府上求見了誠王妃,誠王妃讓人打了管事三十棍子,革了差使,要把他打發到極北處當差去,誰知道,也就過了十來天,誠王就從太原府讓人日夜兼程送了信來,不但復了這管事的差使,還吩咐不許王妃干涉外院大小事。”

周景然興致盎然的說著誠王府這一場爭鬥,程恪心底閃過絲明瞭,滿眼疑惑的看著周景然,周景然愜意的晃著搖椅,

“這事,小暖必定也聽說了,你們府上那個,若不是小暖安排,怎麼能認識咱們婉若大小姐,若不是她在後頭推著,這對知交可沒處交去,這交得好啊。”

“這事,怎麼聽你一說,就只有好處了?”

“可不只有好處!你說說看看,有什麼壞處的?若是小暖和誠王府成了知交,倒要好好想想,你們府上那個小丫頭,你說說,有什麼壞處?”

周景然攤著手說道,程恪放鬆的往後倒去,

“好,你既然說沒有壞處,那就必定沒有壞處,這事我也不用管了。”

程恪來回晃了幾下,突然想起什麼來,轉頭看著周景然問道:

“那姚國公家幾小姐,定給徐家了?”

“沒有,誠王妃也是個性子強的,放了話,姚家小姐的親事,她來做主,這事,就這麼拖下來了,好在姚家小姐年紀還小,拖兩年也沒事。”

周景然一邊說一邊想著,笑了起來,

“小暖必定也是想到這一處了。”

“你也太高估她了,她那個人,聰明是盡聰明的,可懶也懶到極處,事不關自,都要高高掛起,這事,她會想這麼多?只怕她是什麼也沒想,歪打正著了。”

程恪斜了周景然一眼,慢吞吞的說道,周景然舉著杯子,眯著眼睛笑著,也不理會程恪,自顧自想得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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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章,重新修過,小小這個人物,閒想了兩三天,和主線關係並非不可替代,暫時去掉,閒重新修訂了這一部分的小綱,這樣會更順些,今天不會斷更,只是會晚些,除非極特殊的情況,否則閒不會斷更。

謝謝大家的支援和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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