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若看著他一撩袍子,瀟灑的落座,心中湧起自己挖了個大坑把自己給活埋的感覺。
李光裕指指對面的座位,“咱們說會兒話!”
盈若看看四周,除了鳥叫,聽不到別的聲音。從來就寸步不離她的花生都不知道躲到哪裡享清閒去了。
明知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是不對的,卻管不住自己聽從了他的建議。“你這樣子安排,我孃親知道嗎?我哥哥說,他從前犯了錯,都是笤帚疙瘩伺候。如今,已經升級到了棍棒了。”
李光裕勾唇,“這可是你孃親的底盤!我做什麼,都不會瞞她的。”
盈若突然有些相信,自己是望春湖的蝌蚪變得了。不然,哪個親孃恨不能將自家閨女甩手賣掉的?
李光裕將綠豆糕往她面前推了推。
盈若搖搖頭,“我從前喜歡吃甜食,現在已經不喜歡了。”
李光裕蹙眉,“三年半的時間裡,給你寫了那麼多的信,你一封都不給我回。所以,你的習慣變成什麼樣了,我是一無所知。”
“我才不信!你的信能到我手裡,就說明我的行蹤你是知道的。”盈若端起茶水喝茶。
李光裕苦笑,“縱使我再怎麼神通廣大,在大長公主殿下那裡,也是攻不進去的。她想要嚴防死守一件事,就算是當今皇上,只怕都無能為力。”
“那是!”盈若高翹了唇角,“我姑婆厲害著呢!她說了,要玩,就無牽無掛的玩,整那麼多情緒帶著,是會很累的。”
“所以,這三年半,你就聽從了她的話,把我徹底給忘了。”李光裕一個大男人,話語間居然帶了幽怨的口氣。
“沒忘!”盈若伸手,蘸著茶水在桌子上信手塗鴉。
李光裕看著那隻小胖手,手背上並排著四個可愛的小窩窩。“那為何不給我回信?是回了,被大長公主給攔截了,還是壓根兒就沒寫。”
盈若抬眼看去,“那你當初為何不告而別?”
“就因為這,你就不給我只言片語?”李光裕恨不能暴打自己一頓了。
“我這人記仇,所以,你這劣跡,我是要記恨一輩子的。”盈若挑釁的衝著他揚了揚下巴。
李光裕定定的看著她,“你的意思是,要跟我耗一輩子?”
盈若一噎,什麼叫“耗一輩子”?
怎麼話到了他嘴裡,就變了味道?
“不敢!”盈若很快調整情緒,“你是官,我是民,我跟你耗,豈不是嫌自己命長嗎?”
“當初是你要跟我做朋友的,我以為朋友是要當一輩子的。”李光裕重又調整了策略。
盈若一聽他提這茬,頭皮就有些發麻,當時的自己怎麼就那麼自來熟?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自己,剛剛穿來這裡,滿滿的都是彷徨和無助。李光裕的出現,莫名的就取得了她的信任。就如同剛剛出生的小狗,以為第一眼見到的動物就是自己的母親。
憶往昔,她真的是全身心的信賴著他的。
“有這麼一段嗎?我忘了!”盈若決定耍賴,她可是有選擇性失憶症的人。
“沒關係!”李光裕很好脾氣的道,“咱們重新開始。我叫李光裕,三年前探花,在玉蘭縣做了三年的縣令,如今任密州知府。我有哥哥,有姐姐,是家裡的老小。家父三年前已經由海州知府升任為京兆府尹。”
盈若就覺得眼眶發熱,鼻子發酸,“你這個人……”
李光裕繼續道:“我李光裕願與褚盈若結成朋友,從此有難同當,有福同享,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盈若覺得自己快要魔怔了,明明是義結金蘭的誓言,偏偏被她聽出了別樣的味道。
“幾年不見,居然變幽默了呢!”盈若假笑兩聲,“做官很辛苦吧?”
李光裕眸子一黯,“為了將來的目標,再多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盈若雙手捧起茶杯,轉換話題道:“你和安之恆是怎麼回事?”
她怕再說下去,自己就要破功了。
從前的他,在對待自己的時候,做什麼事情都是隱晦的。現在,明明是長大後不太相熟的相處,他卻咄咄逼人了起來。
那種迫人的氣勢,讓她莫名的心慌和想要落荒而逃。
“他是我的師爺!”李光裕順著她道。
終歸還是不捨得逼迫她太緊,能夠像現在這樣坐下來好好說說話,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你到任那天的刺殺,可是他替你捱了刀?”盈若問出多日的疑惑。
若非有個安之恆的摻和,她又怎麼會弄錯新知府是誰。
她都被擺了這麼大個烏龍,想來刺客也是好不到哪裡去的。
這件事是真的打擊到了她,充分證明了她自以為聰明的腦袋瓜也有塞滿稻草的時候。
李光裕道:“我要是知道那天你恰好回來,就算自己被暗箭射成篩子,也該自己衝鋒在前的。”
“別犯傻!”盈若翻了個小眼白過去,“逞一時孤勇,萬一一命嗚呼了,後悔都來不及呢!”
李光裕就淺淺淡淡的笑了起來,“多謝關心!”
盈若暗咬唇,這人臉皮得有多厚?
她什麼時候關心他了?
“全密州的百姓都是希望過平安喜樂的生活的,所以,作為他們的父母官,你好了,大家才都好。所以,我這點兒關心,也就是九牛一毛,不值當放心上的。”
李光裕笑容不減,她依然是這樣的朝氣蓬勃,即便是強詞奪理都透著可愛。
“別人九頭牛的關心,我自然是不會放心上的。但盈盈九牛一毛的關心,我也會珍之重之的。”
他語氣平淡,像是在話家常,可盈若偏偏聽出了耳紅心跳的感覺。
這人變壞了!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我光裕哥哥以前多好的一個人啊!”
“你光裕哥哥永遠都不會變!過去是什麼樣,現在依然是什麼樣,將來也是這個樣。只是,盈盈,你變了嗎?”低沉舒緩的嗓音,彷彿帶有魔力般,將人使了定身法。
深邃的眸子彷彿大江裡的漩渦,將人吸進去,陷入無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