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眼神平靜的看著她,“她是我看著長大的,你還擔心我吃了她不成?我就是有幾句話對她說。”
謝氏道:“我陪她。”
大長公主道:“你們夫妻剛剛經歷這樣的動盪,就不耽誤你們了。”竟是把謝氏剛剛的話又還了回去。
褚茲九道:“走吧!殿下一向疼愛盈盈。”
謝氏一步三回頭,大長公主的確是一向疼愛盈若,可現在她卻懷疑那疼愛是否純粹了。誰能說,那疼愛裡沒有李光裕的原因?
盈若則有些機械的跟在大長公主後面進了一旁的偏殿。
大長公主率先在主位上落了座。
盈若低垂著頭,呆呆傻傻的站著。
大長公主衝著林嬤嬤使了個眼色。
林嬤嬤上前,將盈若拉到了大長公主對面的座位上。
“丫頭啊!”大長公主語重心長的開了口,“你可是怨怪我?”
盈若右手使勁揉搓著左側衣袖的花邊,低著頭不說話。
大長公主嘆口氣,“你就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盈若搖搖頭。
她自恃聰慧,從聖元寺回來,再一路進宮,她覺得自己已經想明白了一切,沒有什麼可問的了。
“他重傷躺在那裡,你就一點兒不擔心嗎?”大長公主又問。
盈若眼中酸澀,用力一擠,眼淚就吧嗒吧嗒的落了下來。
大長公主道:“咱們朝夕相處了將近四年,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是什麼秉性,我自是清楚的很。於別人來說,這是潑天的富貴,這是燒香拜佛都求不來的。但是,於你卻壓根兒不看重這些。你不想被關在這倘大的皇宮裡,用你的話說,就跟坐牢差不多。”
盈若抽噎一下,“您別說了!”
大長公主道:“不說不行啊!不說開,你心裡終歸是有疙瘩的。光裕瞞著你,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盈若道:“我知道!皇上和宮中兩後博弈,遭難的卻是皇嗣。皇上為了保留血脈,才將他送出去的。誰都不能告訴,也不過是怕他會招來殺身之禍。”
她認識他的時候,崔家還沒有走下坡路,真要是早四年暴露他的身份,依著崔家那麼多的暗衛,他只怕早就被打成了篩子。
所以,他只能蟄伏,做別人家的兒子,就算這樣,也還是會招來猜疑和禍端。
當年她為崔行所擄,他為了救她,不得不出動了麒麟衛。
也正是因為麒麟衛在玉蘭縣的現身,崔家人才會懷疑他的身世,也就有了後來端午節的試探和刺殺。
大長公主道:“你不知道的是,他在暗地裡為你做了多少事。”
盈若猛的抬起頭來,“就連您去玉蘭縣,也是他授意的嗎?”
大長公主點點頭,“這一點,我並不否認。你現在知曉了他的身世,有震驚,更有被欺瞞的憤恨。而他當初在知曉自己的身世的時候,心中的苦悶只會比你多,不會比你少。”
盈若抿唇,再次垂下了頭。
大長公主繼續道:“在他認識你之前,一直都過得死氣沉沉。他不是不想反抗,但對於既定的命運他根本就反抗不了,可也只能夠消極的接受。他把自己的日子過得死氣沉沉,每天都跟行屍走肉一樣活著差不多。別人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按部就班,看似無慾無求,卻就跟死井一般,沒有波瀾,沒有任何的生氣。直到他遇到了你,第一次,他在我面前說了那麼多的話。然後,他問我,能不能去見見你。話雖沒有明說,但他的意思我是知道的。”
“他想讓您教導我?”盈若終是忍不住,被她的話吸引。
大長公主搖搖頭,“你需要教導嗎,丫頭?他不過是想讓我罩著你而已。你也知道,我並非閒人,原不該對你一個並不見經傳的小丫頭上心。但是,就因為他難得的要求,我就決定走這一趟。”
“盈若謝過殿下!”
“殿下?你這丫頭,不要他,就連姑婆都不要了嗎?”大長公主顫聲道。
盈若搖搖頭,眼睛再次模糊一片,“我不知道自己配不配。”
大長公主左右環顧了一圈,直接解了腰間的荷包朝著盈若砸過來。
盈若不敢躲閃,那荷包直接砸到了她的腦門上。
“主子息怒!”林嬤嬤連忙上前勸,“有話好好說!”
“你別管!沒法好好說了。”大長公主噌的起身,指著她道:“你個小沒良心的!這些年,我是怎麼對你的,你感覺不到嗎?帶你外出遊歷,固然是他的主意,但我若不稀罕你,帶你在身邊,難道不是自找罪受嗎?你仔細想想,那些年,我是怎麼對待你們的?”
盈若愣愣的張大了嘴巴。
林嬤嬤道:“我的個姑娘矣!感情都是處出來的。主子這些年可是真的把姑娘當做自己的孩子疼愛的。姑娘想想,在外遊歷的那幾年,主子為何斷了你和三殿下的聯絡?當時,未必沒考慮過今日的局面。那時候,主子就不止一次對老奴說過,你那麼小,若是能跟三殿下的牽絆斷了,自是最好不過,將來也就不會再面臨艱難抉擇了。”
盈若一下子就捂住了嘴巴,從凳子上滑落下去,撲到大長公主身邊,抱住她的腿,嗚嗚的哭了起來。
“是我想差了!以為姑婆對我的好,都是因為他。若是沒有他,那麼我和姑婆之間就什麼都沒有了。這樣想著,我就突然絕望了……”
在外遊歷的那幾年,她甚至還私下裡埋怨大長公主的不近人情。明明有聯絡渠道,卻硬生生的阻斷了她和李光裕的聯絡。卻原來,大長公主是想讓她長痛不如短痛啊!
可惜,情根早已深種,時間和分離都沒能阻斷的了,以至於就出現了現在不可收拾的局面。
大長公主抱住她的頭,“你個傻丫頭!”
盈若哭著哭著,卻又突然笑了起來,“知道姑婆還是姑婆,我這顆心總算安頓了。”
“真的安頓了?”大長公主伸手將她攙扶起來。
林嬤嬤連忙遞上帕子。
盈若接過來,擤了擤鼻涕,含混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