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薛府,門房自是不會攔著明漪,還告知了她薛凜此時在書房。

宅邸都是明漪收拾的,自然知曉這書房在何處,便是輕車熟路徑自過去了。

遠遠地,果真便瞧見書房亮著燈,她到了門前,略躊躇片刻才抬手叩響了門,“薛大都督,是我!”

房門“吱呀”一聲被拉開,門內卻並非薛凜,而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少年郎,那少年郎面容仍顯稚嫩,卻也是俊秀,只不知為何,斜著眼睛將明漪上下打量著,神色間顯出兩分不滿來,“你便是那雲安郡主?”

薛凜身邊的人諸如楊禮之流待明漪自來都是敬重有加,倒是未曾遇見過如這般的。

明漪愣了愣,卻還是輕聲應道,“是!你是……”

“這都夜裡了,你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巴巴兒地跑男人府上來,還真是個沒規矩的。”誰知,這少年張口便是道。

明漪眉心一鎖,心忖道,你誰啊?乳臭未乾的臭小子一個!

只還不等開口,屋內便傳來一把熟悉的沉嗓,“阿泰,不得無禮,還不請郡主進來?”是薛凜。

被稱作“阿泰”的少年郎很是不滿意,瞪了明漪一眼,卻不得不讓開身子。

明漪看他一眼,進得門去,那少年也不避出去,跟在她身後進了門,而且一個反手,將門也給合上了。

明漪腳步微頓,便又若無其事繞過簾櫳朝裡。

這書房是她佈置的,可這回再進來,卻已與之前有些不同。南面的窗邊多了個兵器架,上頭掛了刀劍和長弓,北面的牆壁上則掛了一幅輿圖。此時,薛凜就站在那輿圖前,背對著門的方向,手裡舉著一盞油燈,正不知在看什麼,看得聚精會神。

明漪不自覺地,就是悄悄放緩了步子。

薛凜卻好似已經聽見了她的腳步聲,端著燈盞轉過了身,目光越過她,一瞥她身後進來的少年,沉聲道,“這是我弟弟,薛泰!自小在軍中長大,最是個心直口快又不懂規矩的,若有冒犯之處,還請郡主多擔待!”

居然是他的弟弟?明漪很是詫異,一瞥身後面上顯出兩分不滿的薛泰,沒想到他居然還有個弟弟,不過確實蠻直接的,這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早前沒有見過都督這位弟弟。”明漪勾起唇角往薛泰一瞥,說話時,將“弟弟”二字咬得重些,她立時見得那少年郎臉色變了,唇角笑痕不由加深了些,果真如此。

“他今日剛到,自是趕著來喝我倆喜酒的。”薛凜皺著眉看她一眼,眼底隱隱含著警告,好似在無聲說“莫要逗他”。

明漪“哦”了一聲,斂了笑,到底沒再繼續“逗弟弟”,雖然還有些好玩兒。

“郡主夤夜來此,是有什麼要事?”薛凜眉梢一提,問道。

明漪正了臉色,神色間帶出兩分憂慮來,“方才我去了長公主府問過阿嬌了,她告訴我,她確實不願嫁,而且,她明日清早就會進宮,向陛下稟明此事。”

“你是擔心陛下不會同意?”薛凜輕垂下眼,掩去了眸底的幽光。

明漪輕“嗯”了一聲,“陛下自來疼愛阿嬌,卻斷然不會由著她終身不嫁,只怕在陛下看來,她遲早還是得嫁人的,而她又傷了臉,此時褚大公子和魏三雙雙求娶,兩人都是青年才俊,門當戶對,算得是好姻緣。”

薛凜沒有搭話,也沒有打斷她,乾脆在椅子上坐下來,雙手環臂胸前,靜靜聽著她說。

“我說魏三好色,褚晏澤心中懷恨,這些陛下只怕都不會採信。反倒是褚晏澤近來深得聖心,又出身丞相府,供職翰林院,若是阿嬌嫁了他,往後文臣清流一系都與太子親近不少。加上之前因著褚二之事,皇家與褚相府多多少少有了嫌隙,陛下若要藉機修補關係,這樁婚事自是再好不過。”

“至於魏三,湘南天高地遠,陛下心中未必沒有顧忌,他主動示好,說不得也有湘南王的意思,陛下未必不會動心。魏三又主動提出婚後可以留在望京常住,一來,陛下和長公主必然捨不得阿嬌遠嫁,此舉便甚合他們心意。二來,魏三留京,便如湘南在望京留了質子,來日若生變,湘南王終會投鼠忌器,正中陛下下懷……”

明漪越說,眉間愁雲越深。

薛凜倒是一臉端平淡漠,薛泰看著她的臉色卻微乎其微有了變化。

“聖心難測,我不知陛下究竟作何選擇,可無論是哪一邊,這一次,他只怕都會逼著阿嬌選一個,不會再由著她任性了。”最要緊,在崇寧帝眼中,阿嬌嫁了人沒關係,若過得不順意,來日和離便是。

這何嘗不是前世時,李鳳嬌嫁人時的想法。總以為有所憑恃,卻沒想過身不由己,自由、尊嚴都被人奪去,任由人磋磨、折辱……連死的權利都沒有,連個人都再稱不上。

說到後來,明漪的嘴唇都控制不住微微抖顫起來。

“所以,你來找我是想我做什麼?”薛凜瞥過她抖顫的手,沉聲問道。

“我知道是強人所難,可是……若果真陛下不允阿嬌所求,我還是希望薛大都督能幫她一幫,也只有薛大都督能幫她了。”明漪說著,已是蹲身斂衽,朝著薛凜行了個大禮。

薛凜低頭就能看見她的髮旋和頭頂如雲的秀髮,他盯著,沒有去看她身後正朝著他瘋狂使眼色的薛泰,良久,他沉著嗓問道,“說吧!你想我怎麼幫?”

明漪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映著屋中燭火,好似落了天河星海,搖曳生輝。

大約兩刻鐘後,明漪才從薛府離開。

薛泰卻是再也忍不住了,衝到薛凜跟前便是促聲道,“哥,你為什麼要答應她?眼下這個時候,咱們該趕回北關,主持大局,而不是為了這個女人耽誤在這裡,若是延誤了……”

“我眼下不能走!”薛凜沉聲打斷她,“莫說離婚期只有不到一月的時間,一來一回根本來不及,就是現下,長寧郡主之事我也不能置之不理。”

“可是……”薛泰眉心緊皺,仍是急得不行。

“我寫兩封信,信中自有安排,你立時送出,有師父在軍中坐鎮,或可再拖延些許時候……”薛凜說著,便已轉身走到書案前坐下,鋪紙研墨,專心寫信,片刻後,便寫就了兩封信,吹乾後仔細裝好,以紅蠟封上,遞給薛泰,“還不快去?”

薛泰雖面上仍有不甘,卻不敢不遵令,應了一聲“是”後,接信而去。

他走後,房門卻是驟然被一陣風吹開,凜冽的夜風捲著細碎的雪花撲進來,桌上的燈盞忽閃了兩下,無聲無息滅了,屋內陡然暗下來,連帶著薛凜冷峻的面容也沉浸在濃稠如墨的夜色之中,再難看清。

落雪的長街寥無人跡,唯餘濟陽王府的馬車行在其中,馬蹄噠噠車聲轆轆,明漪卻是陡然覺出兩分不對來,那薛泰既是來參加喜宴的,為何不與他同行?卻是此時才來?或許是因為之前有事做,眼下忙完了,所以抽出了空?

明漪思忖著,倒也不是說不通,可不知為何,她心裡卻莫名有些不安,可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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