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曾懷疑?”明漪看著她,眸色複雜。

“懷疑什麼?”安嫤笑問。

“剛才褚大公子可是說了,一天之內,我救了未來太子妃,我哥哥救了太子殿下,兄妹二人都立下大功,有些太巧了。”明漪笑道。

“太巧的又何止這一遭?”安嫤哼道,面色難看了兩分,湊到明漪耳邊低聲道,“那個你讓蘇荷抓住的侍衛不等審訊就死了。”

死無對證!就和那些刺客一樣,明漪覺得自己不該意外的。“若是太子殿下出事,對他們沒有好處。”明漪輕睞安嫤。

安嫤自也明白她的意思,“可以是兩個人的手筆。”

明漪想想,也不無可能。

“只是可惜,什麼也查不出來。”安嫤雙眸微冷。

“那匹瘋馬上可有線索?”明漪雖然問了,卻並沒有抱多少希望,前世時,傅睿煊傷成那樣,崇寧帝大怒,下令嚴查,可查來查去,牽扯了一堆人進去,卻仍是以意外結案。

果不其然,安嫤搖了搖頭,眸光淡冷。

明漪卻是一個激靈,突然想起後來她心灰意冷那幾年,也曾想過大廈為何傾頹,自是非一日之過。可傅睿煊秋獮出事卻是一切的開端,她不是沒有想過某種可能……

“明漪,你怎麼了?”安嫤被她驟然慘白的臉色嚇到。

明漪只覺渾身發冷,驀地伸手過去,將安嫤緊緊掐住,“阿嫤,你想過沒有,若是太子殿下出事,誰能從中獲利?”

安嫤被她掐得生疼,“皇室宗親?”崇寧帝膝下成年皇子只得傅睿煊一個,並無什麼奪嫡的可能,所以她根本沒往那方面想過,不過若是傅睿煊出了事,崇寧帝怕只能從皇室宗親中過繼子嗣。

明漪仍是面白如紙,輕輕搖頭道,“不!或許……只是希望大周亂起來的人!”

秋獮上的事兒很快傳到了西北,彼時,薛凜剛率軍從北狄腹地回到北關,薛泰和許宥兩個就不約而同跑到他跟前,七嘴八舌將事情說了個七七八八,只兩個人的態度卻是截然不同。

“要我說,小嫂子真是神機妙算,當初要了賈三去,莫不是早就料定了太子殿下會出事?這麼輕而易舉就撿了個大功勞,嘖嘖嘖,當真是福星!”許宥當即讚道。

“許大哥莫不是被那女人送來的脂粉給糊壞了腦袋嗎?這樣的話也說得出來?恁是要把這天大的禍事當成好事?什麼福星?分明就是惹禍精!”薛泰仍顯稚嫩的臉上全是憤懣。

“欸,小阿泰!這小嫂子送來的脂粉你沒用,可她送的藥你可也用過的,拿人手短,怎麼還背後道人長短呢?你哥可說過的,背後道女子是非,非君子所為!”許宥手中摺扇輕輕扇著,朝著薛泰一擠眼睛。

薛泰下意識地一切薛凜,見他正低眉垂目解著腕間護臂,才又大了膽子,梗著脖子道,“我又沒有說錯!她眼下是什麼身份?用的又是什麼人?這些事兒在陛下那兒能瞞得過去嗎?眼下這個時候,望京那堆人指不定就等著拿我們錯處呢,她倒好,上趕著去送把柄!若被人倒打一耙,別說什麼功勞了,說不得屎盆子就要扣下來了!”

“阿泰!”薛凜沉著聲喊他。

“哥,我又沒有說錯!我從小你便告訴我,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可不是什麼好事兒,這個女人還沒有進門就惹了這麼些事兒,哪兒有半點兒賢妻的模樣,我看是娶不得!若有人往陛下跟前給你上點兒眼藥,陛下就信了,那怎麼辦?”薛泰越說越不平,一張俊秀的臉兒微微脹紅。

“阿泰!住口!”薛凜終於抬起眼來,沉聲喝道,“哪兒來的膽子,居然敢妄議陛下了?還有,張口閉口那個女人,還有規矩嗎?那是你未來長嫂!下去自領十軍棍,半個時辰的馬步!”

薛泰臉色幾變,卻到底是應一聲“領命”,便轉身大步而去,步子邁得重且大,心中自還是不平。

許宥朝著薛凜豎了豎大拇指,而後搖著摺扇,不緊不慢跟著出去了。

薛凜皺著一雙眉,將身上的甲冑一件件卸下。

“阿泰年輕氣盛,不過說的有些話也不無道理,邊關戰事很快會傳到望京,屆時,怕是少不了彈劾。”帳內響起另一把聲音,略上了些年紀,卻還是沉穩清雅。卻原來帳中從一開始就不只薛凜一人,那是個中年文士,坐在近旁的躺椅之上,手中也握了把摺扇,蓄著美髯,微微笑著,一雙眼睛深且亮,頗有兩分儒雅高深的味道。

“此事師父不必擔心,我自有計較!”薛凜將甲冑搭上一旁的架子,一張臉仍是八風不動的冷沉。

“你自是有你的打算,這事兒,我不擔心。”被他稱作“師父”的中年文士笑微微道,“我擔心的是你,你雖訓斥了阿泰,可心中也是覺得那雲安郡主此番立下大功,在陛下和太子殿下那兒都不可同日而語,怕是另有謀算,來日,只怕會與你不是一條心。”

“我本也沒有想過多要求,無非相敬如賓罷了。可她若另有所圖,到底麻煩。”薛凜將手裡用來擦拭的櫛巾扔進水中,濺起點點水花。

“都說堂前教子,枕邊訓妻,有些事兒你心裡明白,在人前維護了她甚好,回頭慢慢教著就是了。夫妻夫妻,相敬如賓,總比不上琴瑟在御的好。”他話未說完,就見薛凜驀然扭頭看了過來,神色很有兩分古怪,他倒是領悟得快,一臉坦蕩道,“這麼看著為師作甚?為師正是因著是過來人,才知箇中滋味,不願你重蹈覆轍!”

薛凜卻顯然不想再與他深究此事,“師父今日來找我,該不只是為了與我說這些吧?”

薛凜的師父名喚李摯,聽得薛凜這一問,神色轉而訕訕,緩了片刻,正色道,“我思來想去,還是想去一趟望京。”

薛凜驀地扭頭看過來,雙目幽邃。李摯與他對望著,不閃不避。

片刻後,薛凜終是移開了視線,“知道了!師父既想去便去吧!”

廊下,緊貼著窗戶的許宥拉直身子,給身邊同樣姿勢的薛泰打了個手勢,兩人悄無聲息遁了,待得離得遠了,這才敢放肆呼吸,方才屏著氣,胸口都憋疼了。

許宥瞄了大口喘氣的薛泰一眼,笑了,“既然這麼怕你哥,還敢跟著我偷聽?”

“你倒是不怕我哥,你只是被那個女人的脂粉收買了。”薛泰仍在憤憤,說著狠瞪了許宥一眼。

“那個女人?那可是你未來長嫂,不可不敬!”許宥笑笑用薛凜的話堵他。

“我才不認!”薛泰錯了錯牙,“她那樣的女人怎麼能嫁我哥?”

“那什麼樣的女人能嫁?”許宥嘖嘖兩聲,“我看啊,怕是全天下的女人嫁你哥,你都覺得不夠格吧?”

“那當然!”薛泰微揚下巴,理所當然。

許宥翻了個白眼,他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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