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漪雖鬆了一口氣,心裡卻也不無複雜,偷覷著傅明琰的側臉,心想道,也不知是不是當真是血脈相連,她今日這般憂心傅明琰,可是骨子裡真將他當成兄長,當作家人了?

“妹妹,你這樣看著我……實不相瞞,我有些怕!”傅明琰與胡院首說罷話轉過頭來,就見明漪神色有些複雜地看著他,登時肩膀一縮,又恢復了方才的慫樣。

明漪眨眨眼,目光不經意往窗外一瞥,抿嘴笑了,“既然哥哥傷了,就好生歇著吧,我也先告辭了,否則,哥哥一會兒怕是該嫌我礙眼了。”明漪說著話,施施然站起身來。

這突然怎麼說到這個了?傅明琰正迷惑時,一個人影小跑著進得門來,他轉頭一看,雙眼亮起,是洛蘇荷,走得有些急,到得門口時,已是微喘。

傅明琰張口,還不及說些什麼,明漪已是一臉凝重道,“蘇荷姐姐,你來了。我哥哥受了傷,又是落了水,正難受著,可我要隨胡院首去看看他的湯藥,你來了正好,勞煩你幫我照看著些,否則我是真不能放心。”

傅明琰微微咋舌,及時將話咬在喉嚨口,悄悄一瞥一臉憂心的明漪,臉上適時露出一抹痛色。

寫完方子,正在收拾藥箱的胡院首悄悄抬起頭來一瞥這對兄妹,看著門口那全無所覺,還乖巧點著頭的姑娘,無聲為她嘆了一聲。傻姑娘,這是掉狐狸窩了啊!

“胡院首,那勞煩您了!”正在思忖時,驟然聽得喚他,胡院首下意識轉過視線,對上明漪清澈如波的眼神,胡院首垂下眼輕輕頷首,背起了藥箱,率先走出房門去。

明漪看著他的背影,抿嘴偷笑,在宮中行走半生,又能爬到院首之位,自然是個聰明人。

“明漪!”洛蘇荷有些神思不屬,進門起,目光就剋制不住關切地看向床上一臉痛色,看上去比平日虛弱了好些的傅明琰,聽得方才明漪那番話也只是近乎無意識地點頭,直到明漪走到門邊,她才想起什麼般疾聲喚道。

明漪駐足,回頭看過來時,她神色卻又躊躇起來,眼裡流露出幾許自責的味道,“你讓我看好那人,回來後壽康縣主那兒來要人,我……”

“壽康縣主是苦主,自然是交給她,姐姐安心。”明漪恍然,忙笑著安撫一聲,瞥了皺眉疑惑的傅明琰,轉身出了屋子。

身後傳來傅明琰的疾聲追問,“怎麼了?出了何事?”

洛蘇荷低聲回了兩句什麼,明漪走出房門不遠,就聽得房內一聲暴吼,“傅明漪她膽子大了啊,是不想活了嗎?”

明漪嘆了一聲,抬手掏了掏被震疼的耳朵,我的哥,說好的虛弱呢?

前頭胡院首停了步,與領頭往這邊而來的人拱手為禮。

明漪抬目一看,臉上的表情盡數斂去。

那人與胡院首拱手罷,一臉的君子端方,正是方才才在皇帳中見過的褚晏澤,“陛下差人來給世子送些東西,我正好也想來探望世子,便領了這差事。陛下說了,世子救駕有功,請太醫院上下盡心醫治。這些都是從宮裡帶出來的補身藥材,只是不知道哪些合用,還要勞煩胡院首看看。”

胡院首自是沒有二話,轉身帶著那一串捧著錦盒的內侍和宮婢離開。

三言兩語交代完來這兒的因由,又將胡院首支開,看來是有話要說。

明漪卻不著急,只是靜靜站著,等著。

“雲安郡主小小年紀,倒是格外沉得住氣。”沉默片刻,褚晏澤終是先開了口,只這一句,卻絕不只是稱讚的意味。

“褚大公子眼前,不敢稱大!”明漪輕聲笑回。

“雲安郡主也太謙虛了些,不過一日,郡主兄妹二人一個救太子,一個救未來太子妃,還真是福星!”福星二字被褚晏澤咬得略有些重,伴隨著他驟然笑開的表情,竟帶了兩分正邪不分的邪魅來,只那笑容,不過一瞬便即收起,他又是那副端方君子的模樣,竟讓人恍惚那一笑的邪只是錯覺。

“遇難自然不是福,可遇難還能呈祥那自然是福,卻也多是太子殿下和壽康縣主洪福齊天,我和家兄不過是運道好些罷了,畢竟人在做,天在看嘛,好人有好報!不過,這福星二字既是聖言,不敢不遵,我便代家兄一道擔下了,亦要多謝褚大公子這般掛心。”明漪說著,屈膝朝著對方一福,而後抬眸笑了開來。

夕陽如血,漫天紅霞,橘紗輕撒而下,將少女攏在其中,整個人好似泛起了光暈。算不得殊麗的五官,卻也清秀可人,尤其一雙眸子,恍若盈了一汪水,襯著唇角的笑花和眼底那一顆紅痣,竟有些莫名的妖豔。

褚晏澤一瞬恍惚,直到面前人的笑容微變,狐疑地蹙起眉心,看著他的目光帶了戒備,他才目光閃動著回過神來,卻是不由蹙了蹙眉心。

“明漪!”身後傳來一聲呼喚,褚晏澤回頭看過去,見安嫤從遠處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陸明兄弟二人。

褚晏澤回過頭,衝著明漪勾起唇角,“雲安郡主還真是找了個好靠山!”

明漪眉心微顰,總覺得他這句話好似別有所指,只是不等她想出個所以然,褚晏澤已經轉過身,衝著安嫤拱手作禮,便抬步往明漪身後,傅明琰的房間而去。

俄頃間,安嫤已經走至,挽住明漪的胳膊,往褚晏澤的背影看了看,眼中戒備深深,“他說什麼了?”

“什麼也沒說!”明漪淡笑,略顯無奈。

安嫤哼一聲,“狡猾的狐狸!”

狐狸嗎?褚晏澤更像是狼,不只狡猾,亦陰狠,蟄伏在端方君子的面具下,卻隨時可能撲咬上來,給你致命一擊。

“對不住,都是因為我,你怕是也得罪了他。”安嫤望著明漪,一臉歉意。

褚晏澤盯上了她,明漪也感覺到了,可是是為了安嫤嗎?明漪也不確定。

“對了,把人給你送回來了。”安嫤下巴朝著陸明兄弟倆一遞。

“都問清楚了嗎?”明漪方才在崇寧帝面前坦誠了陸明兄弟的存在,否則她如何脫身的怕是說不清楚,還有那些刺客的屍首,總不能憑空消失了,上頭那些刀劍留下的痕跡又如何解釋?

“自然說清楚了,與你說的一般無二,那些刺客身上的痕跡也比對過了。我和阿煊親自過問的,你放心!”安嫤這話意有所指。

明漪卻是看著安嫤,欲言又止,“阿嫤,對不起……”

“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你早前可是連命都不要,替我將刺客引開了呢!而且,這兩個侍衛只是暗中護你,你也不知道他們是否在,就算在,你將人引開,有你的考量,一是想要護我,二是想要引出幕後之人,這些我都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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