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維立刻答道:“州府有二十二個,縣城大約有兩百多個,村子的話估計過千。”

“好,就按州府一百人算,每人平均十兩銀子的月錢。縣城三百個,每個配五十個吏員,月錢五兩。村子兩千,配五個吏員,月錢二兩。算下來是多少?”

有人立刻拿鉛筆在冊子上算。

然而令周厚芳驚訝的是,最先算出來的卻是徐振英,只見她連筆都沒拿,就脫口而出:“大約在十萬每月,一年不過百萬兩。就算算上國家這一層級的官吏,最多也就兩百萬兩。這個支出在財政裡算是微不足道的了。”

徐安平感慨:“城主,您的算學能力我等真是難以企及。”

徐振英笑。

廢話,當年被徐媽按住上了多少年的心算班啊,那麼多年的肌肉記憶現在都還在呢。

胡維頻頻點頭,“這樣算下來,確實是一筆微不足道的開支。但是前提是一定得杜絕貪汙腐敗,若像大周朝那樣貪汙成風,至少千萬兩銀子打不住。”

“這個是自然,任何政策的施行,上位者的出發點都是好的,但是嘛,這到了層層下面就會變味兒。所以說,就得看最高管理部門和監察部門的能力了。這船怎麼開,開到哪裡,說白了最終還是要看最高管理者。”

這話眾人倒是贊同。

徐振英見自己的行政機構講得差不多了,便笑著道:“如今我們不過坐擁兩州之地,許多東西可以不用搞那麼複雜,前期人可以不夠多,但部門一定要分工明確。而且目前我們還沒對外稱王稱帝,國這一級,先不忙著定,暫定州府和縣兩級。只不過金州府這邊的部門領導,暫時黔州那邊的事務也要管。”

她拍了拍手,視線環繞一圈,笑道:“職位都擺出來了,請大家主動請纓對號入座吧。”

這話讓眾人都是一愣。

所以今天還得提一提大家的職位?

只見過皇帝直接指派的,卻沒見過這種自己認領的。

周厚芳都呆住了,此等大事,可以全憑自己意願做主嗎?

哪曾想,還真有人陸陸續續站起來了。

徐安平是徐振英的親姐妹,自然不怕,率先發言:“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矯情了,愧領教育部部長一職。”

徐振英笑:“嗯,很合適你,正好你前期也是做慣了這些事情的。凝墨,你就是副部長,你們兩個聯手把教育部的事情做起來,金州府全民教育的事情迫在眉睫,這一塊工作是重中之重,一定要開好局面。”

方凝墨面露喜色,連聲應下。

徐德貴也站起來道:“那財務部長就由我來吧,反正從流放開始,你的錢就是我在管。”

徐振英笑,不說話。

其他幾個人卻在思考,這可是行政結構確立後的第一份正兒八經的職業,關係到日後的升遷,不僅得看自己能不能做,還能看能不能做得好。

明小雙左看右看,“反正我現在也是在負責養殖戶這一塊,不如就直接領農務部這一塊了吧。”

劉大壯也跟著表態,如今他統領金州府的兩大軍營,認領一個軍務部部長也是順理成章之事,“那我就認領軍事部吧。”

徐振英“嗯”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黑板,“那目前還剩民政部、商務部、自然資源管理部、醫療部沒有人。”

胡維立刻道:“城主,我們特殊時期,是不是還得配一個宣傳部?這樣以後我們攻下一座城,就可以由宣傳部的人先去宣傳咱們人人平等的理念,先從思想上瓦解對方,不戰而屈人之兵——”

“哦,沒錯!”徐振英點頭,“竟忘了這茬,剛好本來現在每個村上也配了宣傳員,用來宣傳我們的思想和政策,特殊時期特殊部門,宣傳部門是必須得有。我看看,醫療部就暫時先定一個邱菊娘吧?”

錢珍娘提醒道:“城主,邱院長那邊怕是忙不過來,她前幾天來信說牛痘實驗已經到了非常關鍵的時期,她的許多教學工作都停止了,現在一門心思的投到了牛痘研究去了。”

“也行,先給她留著,醫療部這個位置必須留給醫療行業的人,否則隔行如隔山,我們也不好管理。剛好這件事也不急著推進,等大夫們陸陸續續數量增加了以後再來也不遲。民政部——”

徐振英看著躍躍欲試卻一直不說話的趙貞蘭,“四嬸,要不你先頂著一段時間?”

趙貞蘭卻瞥了瞥徐安平,又望了望徐振英,徐振英便道:“四嬸有什麼顧慮不妨直說。”

趙貞蘭便道:“城主,我們這四房三個人都有職位,怕是不妥吧?再者說了,二嫂、三嫂都在呢,後勤那塊他們比我還要熟悉,也比我做得久,按理說他們更適合這個崗位。”

“這個倒沒什麼,還有一個自然資源管理部,二嬸可以先把這個部門籌建起來。”

徐振英如是說,其他人自然沒有意見。

倒是連氏下意識的想,自然資源管理部聽起來權力很大,後期肯定涉及很多審批和金銀等事,但是現在看起來不過是個空殼子。

難道是徐音希已經是黔州府君,因此為了避嫌刻意晾一晾她嗎?

“至於這個監察部嘛?”徐振英正猶豫間,胡維卻站了起來,“城主,在下不才,願意為城主分憂。”

很明顯徐家班子的成員對胡維並不放心,他這提議,立刻引來其他人側目。

倒是徐振英也沒猶豫,笑道一聲:“好。”

周厚芳私心裡想著,這個監察部門權力大,必須得尋一個跟徐家班子沒那麼好交情的人才行。

胡維是中途加入進來的,跟徐家其他人並不算好,且他沒什麼牽掛,人又夠心狠,想來倒是適合幹這個工作。

只不過徐家人不願意,自然是不希望事事被外人看管嚴苛。若是被胡維抓住了把柄,按照徐振英的性子,怕是不死也得脫層皮。

徐振英肯定也是不好對自家人監管太過,因此才需要胡維站出來。

“還剩下一個宣傳部…”徐振英望了一眼,隨後含笑望向錢珍娘,錢珍娘只能接招,“行吧,我幹什麼都無所謂,反正城主也不會虧待我們這些元老。”

“好。”徐振英敲桌,“你臨走之前再多帶帶厚芳,怕是她一個人忙不過來,你看這次名單裡有沒有什麼好苗子送過來一兩個,要心思活做事踏實的。”

錢珍娘應了下來。

周厚芳掐著時間一看,這麼大的會議,決定了這麼重要的事情,不過區區一個時辰。

她不得不佩服徐家班子的執行高效。

這事兒要是放在大周朝朝廷之上,少不得得吵個一年半載。

一場會議結束,眾人皆是喜氣洋洋,唯有周厚芳和錢珍娘一臉愁容。

這麼大的會議,他們必須在一天內形成文書,廣而告之,甚至發到黔州那邊的每一個縣城之上。

周厚芳才上任三天,就已經覺得自己的頭髮在大把大把的掉,她是真不知道錢珍娘怎麼就那麼遊刃有餘。

見她一臉苦澀,錢珍娘反而還笑出聲:“怕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咱先去吃飯,狠狠的吃個飽飯,然後我和你一起,今天晚上加個班,熬個夜,咱們把這文書給理出來。”

熬夜啊…

這還是她第一次徹夜不歸。

母親怕是又不知道急成什麼樣。

可週厚芳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錢珍娘有自己的宣傳部要籌備,眼看人家就要走馬上任,臨走之前還擠出這麼寶貴的時間來幫她完成這麼大的工作,她只有感激涕零的份兒,哪兒還敢挑三揀四。

她連忙拉著錢珍孃的衣袖:“錢秘書,真是多謝你,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錢珍娘笑著拍她的肩膀:“別怕,我們都是這麼熬過來的,晚上多吃點,咱們有一場硬仗要打。哦,對了,我也會盡快跟你補充人手。你放心,就這幾天,你且再熬一熬——”

周厚芳也只能如此。

這回她終於明白徐振英為什麼那麼迫切的推廣全民教育了。

人才啊,趕緊給她多冒幾個出來,否則她幹不了幾天,頭髮就得全白了——

而嵐縣的一個偏遠小山村裡,十幾個身穿白大褂的大夫們此刻很緊張的盯著小黑屋的那扇門。

邱老大夫最為緊張。

只因牛痘的實驗到了最後階段。

城主不遠千里去找來了天花病毒,又從牢裡提溜了幾個死刑犯以身試藥,那幾個人發了幾天燒就沒問題。

於是邱菊娘極力主張擴大樣本數量。

死刑犯不夠,她便自己上,更兼有幾個一身膽氣的女學生。

邱老大夫自從上次大夫從業考試後便沒有再回金州府,反而呆在邱菊娘身邊,一面任教,一面也跟進牛痘的實驗。

他們這個牛痘小組,前前後後加入的大夫已經有十幾個人。

誰都知道,牛痘實驗已經做了一半,眼瞅著就快要接近那個答案,因此這個實驗組的大夫們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完全不要命的搞研究。

為了有效隔離天花病毒傳播,醫學院還專門將研究地點搬到了偏僻的山林裡,方縣令也知事情重大,特意撥了幾十個士兵守著那臨時搭建起來的小木屋。

而邱菊娘更是身先士卒,以命相搏。

邱老大夫心疼自己女兒。

雖說女兒如今已是醫學院副院長,按照他們金州府所謂的權責地位劃分,她享受的待遇跟縣令是一樣的,方縣令見到女兒也是禮遇有加。

加上邱菊孃的研究晝夜不停,這次又豁出性命去種痘,如今醫學院上下無不對她敬重有加。

可是邱老大夫知道,這份尊重的背後,是邱菊娘用無數的汗水換來。

如今菊娘和那幾個學生進去已經有四天了。

這期間隔絕一切人進出,他們只能從邱菊孃的聲音中判斷出她情況算是良好。

而今天,雖最關鍵的一天。

可以說大周朝的未來還有沒有天花這種瘟疫,就全靠今天了。

終於,那扇門被人慢悠悠的推開了。

邱菊娘似乎瘦了一圈,看著更清瘦,不過精神還算不錯。她站在門邊,身後跟著那幾個學生,陽光落在她的臉上。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卻是壓不住的喜悅,“父親,我們現在可以寫信告訴城主,牛痘疫苗已經被研製出來了——”

——————————————————

而不過幾天,徐音希那邊就接收到了最新的行政架構說明以及徐振英的親筆信。

徐振英信上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交代了幾句關於黔州的事情,順便提了一句白慈恩的事情。

關於白慈恩,徐振英的想法和徐音希倒是不同。

徐音希覺得白慈恩是個燙手山芋,應該儘快扔出去才好。

但是徐振英信上卻明明白白的說明,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即使是敵人。

於是徐音希招來了自己手底下人,詢問白慈恩的近況。

手底下人來回復說,白家那邊已經湊夠了錢交給了土司們,土司們也已經遵守諾言將人放了。

只不過那白慈恩卻一直賴在金州府不走。

“有探聽到他最近在做什麼嗎?”

“並無,只是成日的往街道上跑,就在街上四處走走看看,閒散流浪,不知意欲何為。”

徐音希微微勾唇。

張婉君便道:“許是上次明廠長讓他做的那套題讓他有些瘋魔了。”

“做題?”

徐音希這才知道,原來白慈恩和徐振英的淵源在此。

她不由得笑:“大周朝的天之驕子,到了咱們這地方就成了路邊野草,估計是過不了心裡這關呢。他是不是想知道自己到底輸在什麼地方?”

“應該是,一個出生就在雲端的人,突然有一天墜落泥潭,想來心中怕是不好受。”張婉君如實說道,“不過我觀城主之意,似乎最好是能拉攏他。”

徐音希蹙眉,“正是因此我才不解,白家在大周朝可是重臣,幾代人為大周朝出生入死,白家榮華富貴皆繫於大周朝。所以無論我們花再多精力,白慈恩應該也不會輕易投靠我們這種邊陲小股流匪。”

張婉君卻笑,“也不一定要投靠我們嘛,只要他不堅定的反對我們就行了。”

“萬一他回了朝廷告狀,反而讓朝廷重視起我們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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