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夫人卻想也不想就拒絕:“如何能夠讓你為了救他們搭上你自身?那徐振英年方十四五,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而你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怎能時時圍著一個男人轉?那將來事發,唾沫星子不得淹死我常家?”

周厚芳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卻不顯,“常夫人,您若擔心這個問題,倒是大可不必。

一則徐振英是個女子。

二則徐振英身邊也大多是女子.”

“什麼!?”常夫人驚得一下站了起來,屋內有人也是一臉驚愕的望過來,“你說那反賊是個女的?女反賊?”

她復又痴痴的坐下,“天爺啊,這是什麼世道,女人拋頭露面的也就算了,竟然還有女人敢造反?!那她手底下的人都知道嗎,那些士兵們也知道,他們竟然也甘願聽一婦人驅使?”

周厚芳心中厭煩,卻又不得不周旋,只得裝出一副懵懂的樣子,“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今日我看她手底下那些人對她頗為忠心,想來此女頗有手段。

所謂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為了爹爹和常伯父,也為了保住周常兩家,如今之計,只有我先假意委身侍賊,再以圖大計!”

常夫人一臉感動,急忙親熱的拉著周厚芳的手,抹著淚說道:“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可是…可是…你再容我想想,畢竟你和大郎眼看婚期在即,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隻身入那虎穴啊!”

周厚芳心中冷笑不止,心想這常夫人果然跟常大郎如出一轍。

這兩母子的薄情還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不就是怕將來東窗事發連累她常家嗎。

非要惺惺作態。

周厚芳面上卻裝出感激涕零的樣子,“夫人,只要能救出爹爹和常伯父,我什麼都不怕。

至於婚事,我這入了敵營以後需要儘快打入他們內部,到時候分身乏術,再說父親和常伯父還關在大牢裡,我私心裡想著…不如婚事再往後推推?”

此話正中常夫人下懷!

常夫人心中大喜,如此一來,只要周厚芳不嫁入她常家,那麼出了事也是周家兜底。

周厚芳若是真的有本事救出老爺,那麼兩家的官位都能保住。

說不定陛下龍心大悅,再賞賜些金銀器物給常家,那麼娶周厚芳這個媳婦便不虧。

如果周厚芳沒本事,朝廷追究下來,那也只認周家從賊,而不是她常家!

更別提周厚芳只要沒嫁進常家,那麼將來也可以利用周厚芳拋頭露面不貞不潔這一點要求退婚。

思來想去,常夫人再也找不到更妙的主意了。

她喜得連連點頭,卻裝出難過的樣子,“只是這樣,會不會太委屈你了?”

“不委屈,只要能救出爹爹和伯父,厚芳如何會覺得委屈.”

“既然你有這份心意,我也只好成全了你.”

常夫人擦了擦眼角虛無的淚,“那行吧,暫且就將婚期推遲吧,一切等兩家擺脫了這場鬧事再來商議.”

她又拍了拍周厚芳的手,親暱說道:“厚芳啊,委屈你了,你要是真的救出你常伯父,我常家就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

日後你過了門子,我一定將你當親生女兒對待!”

周厚芳立刻適時的做出嬌羞之態。

送走常夫人後,周夫人卻是一臉愁容。

周夫人出身不顯,但常年耳濡目染,自然也有些明白常夫人為何會立刻鬆口,不再阻止周厚芳投身反賊之中。

周厚芳若敗了,他常家定會立刻跟他們撇清關係。

只有周厚芳贏了,兩家怕是才有做姻親的機會。

周夫人有些埋怨她,“你方才就不該提出婚期延遲一事。

若將來出了事,以你那未來婆母的性子,怕是要翻臉不認人。

她本就不看重這門親事,只一門心思的想著拉扯她孃家那個小妹,厚芳啊,你這略一鬆口,當心這嫡妻之位都保不住.”

周厚芳對自己母親倒是沒多少隱藏,只道:“母親,這個我自然知道.”

“那你還……”

“母親.”

周厚芳打斷了她,隨後壓低聲音避開下人,“您可知道現在南面大小李王的兵馬已經有二十萬之眾了?還有那個造反的明親王,一路南下,江浙地區快要不保.”

周夫人聽得是心驚肉跳,“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沒得叫人害怕.”

周厚芳眸色幽幽,“母親,我只是想告訴你,這天下要亂了.”

周夫人擺擺手,“這天下再亂與我們有何干系?我們這日子該怎麼過還是得怎麼過.”

周厚芳笑:“這可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啊.”

“建功立業?那是男人們的事情。

你這丫頭,出了幾天門子心都變野了。

有這時間不如想想怎麼討好你將來那婆母.”

周厚芳不置可否,只是笑笑,卻沒反駁。

亂世將起了,誰會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常夫人自有常夫人的打算,可她周厚芳何嘗沒有自己的算計?

這可是個機會,她一定要牢牢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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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遠在千里之外的壽州,鳳兒可就沒那麼開心了。

她托腮看著眼前的徐慧鳴。

那人陰沉著臉,坐在她面前,大有今天枯坐到天明的執拗。

而王三娘等人坐在旁邊,一臉侷促的望著他們二人。

鳳兒嘆氣,隨後跟王三娘說道:“王姑娘,今天先這樣,明兒個我再來找你交接.”

王三娘及其家人只恨不得離開,鳳兒一揮手,他們就立刻腳底抹油。

等出了門,王隱才擦著腦門上的汗,“天爺,那城主的兄長怎會如此兇狠,就好似…好似要生吃了我們,這…我們舟車勞頓,一來到壽州就立刻來請安問好,中間一刻都不敢耽誤。

怎的就惹了大爺厭煩?難不成是嫌棄咱們禮數不夠周到?”

王三娘有些後知後覺,隨後似想起了什麼,惶惶道:“爹,你有沒有發現剛開始大爺對咱們態度還好,後來咱們說起城主的近況,大爺就黑著臉了.”

王隱也回過味來了,兩父女互相望了一眼,登時不約而同的“哎呀”一聲。

王夫人不樂意了,連忙湊上前去詢問情況。

王三娘便道:“娘,壞了,大爺好像還不知道城主造反了——”

徐慧鳴一雙眼睛死死瞪著鳳兒,而鳳兒悠閒的翹著二郎腿,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徐鳳!這就是為何你私鹽賬本老是不肯交出來的原因是吧?!好啊,我的好妹妹,佔嵐縣、攻金州、收黔州,這一眨眼之間就變成了西南最大的反賊!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徐振英要造反?!”

徐風被吼得人微微往後一仰,隨後拿帕子輕輕擦了擦臉上,竟然還笑眯眯道:“徐大爺,息怒息怒,這事到如今我知不知道的又有什麼意義?”

“大壯呢,他是不是也知道?難不成全天下她徐振英就瞞我一個人?要不是這次她派人來招我們回去,我怕是還要被矇在鼓裡!”徐慧鳴一陣大喊大叫後,臉上卻又露出傷心的神態,他頹然的坐在椅子裡,“為什麼就獨獨瞞著我一個人?難道在她心裡,我連外人都比不過嗎?”

鳳兒見徐慧鳴當真是傷心了,也斂了神色,“城主也不是刻意瞞著你的,我估計徐家人都不知道。

再說城主要是不信任你,又怎麼會讓你南下來開闢商線。

咱們在壽州唉,明親王的老巢活動,你覺得城主會不信任你?”

徐慧鳴有些痛苦的掩面,“我向來知她心裡藏得住事,卻沒料到她竟然能這麼藏得住事——鳳兒,她竟然還把娘和小妹送去黔州為質!我從來不知道,她竟然藏有這樣大的野心!”

涉及到徐振英的家務事,鳳兒一下有些無言,她只好道:“黔州土司那邊也送來了人質,兩邊互相捏著對方的把柄,料想夫人他們應該無事.”

“鳳兒,我這心裡好亂.”

徐慧鳴痛苦道,“我這個妹妹,還當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大爺,城主造反不是遲早的事情嗎。

她有能力、有野心、有青雲之志,城主是不會屈居人下的.”

徐慧鳴惘然。

鳳兒說的那些他都懂。

他只是太過震驚,從而心亂如麻,這麼大的事情,徐振英對著他這個血脈至親,竟然隻字不提。

可想而知她的心思有多沉。

“大爺,你沒去過嵐縣,你不知道那邊老百姓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

壽州鄉下的老百姓窮得已經賣兒賣女,但是嵐縣那邊今年春節怕是家家戶戶都能吃上豬肉,更不要提嵐縣已經百分之四十的識字率。

大爺,你如果去過嵐縣,就會明白城主為什麼要造反.”

徐慧鳴迷茫的看著她。

鳳兒唇角微微一勾,臉上與有榮焉,“城主想讓大周朝所有老百姓都過上嵐縣的日子.”

徐慧鳴頓了一下,從這話裡已經聽出徐振英和鳳兒之間常通書信,鳳兒對嵐縣的情況瞭如指掌,也就是說,鳳兒從一開始就是徐振英的人。

徐慧鳴望著鳳兒,“所以…徐振英讓你來壽州到底是為了什麼?或者說…你在壽州做了什麼?”

鳳兒身體往後仰在椅子裡,笑眯眯道:“自然是掙軍費啦。

當然還得上下疏通,混入官場,獲得情報,哦,還要不斷宣傳嵐縣眾生平等的理念,幫著城主暗地造勢。

如果城主哪天想和明親王這邊合作,咱們也得保證明親王這邊我們自己的人.”

徐慧鳴深呼一口氣。

他從前只覺得鳳兒潑辣、膽大、敏銳,卻從未發現她心機深沉的那一面。

他們同時來到壽州,幾乎是日日相見,他以為他們中間總是有矛盾分歧,卻也該是關鍵時候能互相交換後背的隊友。

可誰知…鳳兒卻揹著他做了那麼多事……

他第一次覺得,他並不認識眼前這個笑臉盈盈,在名利場遊刃有餘的女子。

鳳兒能繞過他的視線,在短時間內瞞天過海的為徐振英做了這麼多事,他卻一無所知。

有了這個認知,徐慧鳴忽然覺得其實自己遠不如鳳兒。

他也漸漸明白,為什麼徐振英更信任鳳兒,而不是他。

鳳兒會無條件的站在徐振英那邊。

而他會糾結、會猶豫、會恐懼。

他是大周朝的百姓,造反一事,他當真是從未想過!

徐慧鳴不由得垂頭喪氣,鳳兒卻笑著安慰他:“徐大爺,你從始至終,都沒有真正瞭解過城主是個什麼樣的人.”

徐慧鳴咬了咬下唇,抬起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的望著眼前雲淡風輕的女子,“那你說…她是什麼人……”

“她呀——”鳳兒一笑,“她是個沒有心的人.”

徐慧鳴愣住了。

鳳兒偏頭望著他,“城主她心裡裝著太多東西了,她就像是世間的一尊佛像,她不會動搖、不會猶豫、不會情感用事,只要她有了目標,她就只會朝著那個目標前行。

像什麼至親手足、父母親情,或許都不及她心中的那個夢想重要.”

徐慧鳴只覺得五味雜陳,他想起之前徐振英說的那些什麼畝產千斤、天下大同的話,心裡忽然像是落了地。

“她的夢想…是創造出那個天下大同的世界?”徐慧鳴一臉惘然,“這世上真有那樣的仙境存在嗎.”

“我也曾經這樣問過她.”

鳳兒笑,“城主說,不試試又怎麼能知道。

這世上既然這世上沒人敢做,那她來做!我很榮幸,能跟著這樣的人轟轟烈烈的過這一輩子.”

徐慧鳴腦子裡登時“轟”的一聲。

既然這世上沒人敢做這件事,那我來做!

這是多麼振聾發聵野心勃勃的宣言!

他彷彿透過這句話,看見了那抹清瘦卻決絕的背影。

“徐大爺,你現在已經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反賊親哥,你既上了賊船,也沒辦法置身事外了。

除非你要背叛城主……”

“背叛她?”徐慧鳴想起王三娘說的那句徐德遠暴斃身亡,他便不由得後背發寒,雖說這其中未見徐振英的手筆,但不知怎的,徐慧鳴就是覺得徐振英在這件事情中脫不了干係。

“徐家人敢背叛她嗎?”徐慧鳴唇角牽起一抹苦笑,“二伯父如今屍骨未寒,怕是整個徐家只有懼她怕她的份兒.”

鳳兒斂了神色,斜斜的睨他一眼。

曾經卑微的婢女,如今卻也養成了通身的威嚴,“徐大爺,念在我們奮鬥這半年多的交情提醒您一句。

金州府可不比壽州,咱們這次回了金州府,有些話可不要亂說,即使你是城主的親兄長.”

徐慧鳴臉色登時一白,再不言語。

“收拾賬本,和王家交接吧。

既然是城主派過來的人,定是城主的心腹,對人家客氣一點!”鳳兒踢了踢徐慧鳴的腳,徐慧鳴才回過神來。

鳳兒眼底忽然有了期待,“金州府啊,真是有點嚮往了,真想早點回去.”

以後金州府就是她的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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