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嚇了一跳,“啥,還真是稀奇了,這世上竟然這種怪事!”

周厚芳臉上泛出一抹奇異的笑容,“你且看著吧,他們這幫人奇怪的地方還多著呢!”

兩個人走了進去,果然看見沒多遠就有人拉著紅線,上面立著一木板寫著“禁止踩踏”等字樣。

周厚芳不由看過去,不就是深灰色的溼泥,有何過人之處?

琥珀卻愣愣道:“小姐,他們是在幹啥?”

周厚芳抬眼望去,只看見無數赤裸著上半身的漢子,他們挽著褲腳,正在太陽底下幹得熱火朝天。

不斷有人挑著許多灰色的粉末,有人挑著水,有人將那水不斷倒進灰色粉末中攪拌。另外有人將攪拌好的灰色溼泥填到事先壓好的兩條筆直的長坑裡。

看著倒像是修路。

可這是修啥路?怎麼看著跟之前的修路不太一樣呢?

之前修路,之前用鋤頭等物將土地壓實壓平即可,若是還有銀錢便壓一些石板,倒不曾像他們這般還有模具。

周厚芳看見徐振英一行人站在一棵大樹下,徐振英遠遠的衝她招一招手,周厚芳連忙帶著琥珀快步過去。

周厚芳恭敬的褔了福身,“城主。”

徐振英身後的錢秘書也是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徐振英也是挽著衣袖,肩上隨意的搭一根帕子,乍一看像是勞作的漢子。

她見周厚芳一臉困惑,隨後笑眯眯的說道:“沒見過這樣的修路吧?以後咱們金州府全都用這樣的路,比黃土路好多了,便宜不說,還結實耐用,等它風乾以後,它還能防水防火,即使是下雨天也不會弄得全是泥濘。以後咱們的公共馬車速度就能更快啦!”

周厚芳很是驚訝,“敢問城主,這是何物?”

“這個是我們研究院新發明的東西,叫水泥。看起來像是泥巴,幹了以後就和硬石板沒有區別,但是成本卻大大降低。”

周厚芳卻立刻敏銳的抓到了研究院這三個字。

聽起來像是一個專門研究新物件的部門。

錢珍娘見周厚芳還是一臉迷糊,隨後笑著解釋道:“研究院就是專門研究新東西的地方,比如之前你在考場上看到的鉛筆,就是他們根據城主的思路造出來的。”

徐振英卻很謙虛,“都是羅院長他們的功勞。”

鉛筆、水泥,這兩樣東西看起來都不得了。

周厚芳不由得對那個研究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徐振英問她:“成績出來了,你可知道自己的排名了?”

周厚芳點頭。

“一百四十七名,聽起來是末尾。但是你要知道,整個金州府只你一人入選。”徐振英含笑望著她,“周家大小姐,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手底下很缺人,雖說這次用人標準是考生按照成績高低選擇崗位,但對於你這樣的人才,我自然是要破例的。”

周厚芳有些發愣,她似乎不敢相信徐振英說了什麼。

人才,徐振英是在說她嗎?

她算哪門子人才?

難不成徐振英是在捉弄她?

“如果你願意來為我做事,你可以在下面的縣城任選一個,立刻去走馬上任當知縣。或是給我做秘書也可以。正好胡秘書要去三元縣,我身邊的位置騰出了一個人來。”

不知為啥,周厚芳明顯察覺到這話說完,錢珍孃的眼睛登時像是野狼一樣興奮的盯著她,讓她多少有些發怵。

錢珍娘滿心期盼著徐振英挖牆角的技術。

這位可是現成的人才啊,從五品的官家女,不僅識文斷字,對算學還頗有造詣,且人看著又聰明謹慎,簡直就是當秘書的好材料啊!

可是周厚芳卻一臉遲疑,她似欲言又止,徐振英卻已經知道她所想,“是家裡那邊有困難?”

周厚芳乾脆直接道:“城主,感謝您的青睞,可我這次參加考試本就是為了救我父親。若我出來做事,不光我爹孃反對,就連婆家也會不喜。我不能如此背叛家族至親…”

她咬緊了下唇,眸色中泛起悽然水光,“這樣的代價,我承擔不起。”

錢珍娘突然有些恍然。

對啊,怎麼忘了周厚芳的身份。

她和徐音希不同,雖然兩個人都是官宦女子,可徐家是被流放,而周家卻還如日中天。

周家定然是指望著朝廷派兵來攻打金州,這樣周父就能官復原職,周家又能從前一樣。

若周厚芳出來為城主做事,豈不是背叛孃家,亦不容婆家,所有退路都沒有,從此以後只能一心一意的跟著城主造反?

確實如周厚芳所顧慮,這代價也太大了。

若徐振英造反成功還好,若不成功,她是兩邊退路也無,下場怕是比誰都要悽慘。

讓周厚芳加入他們陣營,簡直是逼她以命相搏。

看著周厚芳那神色,錢珍娘心中就有預感,這周姑娘怕是來不了。

徐振英卻笑著道:“你不著急。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來我身邊做事,我給你最好的待遇,縣令或是秘書隨便選。二是我放你父親一人回家,但是為了防止他鬧事,你們周家人我必須看管起來,你們以後只能在宅子裡活動。”

周厚芳“啊”了一聲。

將周家人全部關起來,那也就意味著她和父親必須隨時隨地的共處一處屋簷之下。

父親脾氣執拗,對她管教甚嚴,以前平日裡晨昏定省還好,如今卻要日日面對——

周厚芳的心裡一緊!

“對了,順便說一句,我的上一個秘書已經去黔州府當知府了。所以當我的秘書,前途還是很遠大的!”

周厚芳一愣。

她倒是聽說過新上任的黔州知府是個很年輕的女子。

可是…這終究是反賊的地盤啊,誰知道徐振英的勢力能維持多久?這什麼縣令、知府、吏員聽起來像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夢,可那夢隨時都是會醒的——

若是徐振英敗北,那她該如何自處?

除了這條命了啊。

“你慢慢想,三日內給我答覆。你若是想通了,便直接到府衙來找我。”

周厚芳就這麼回去了。

身後的琥珀似乎也察覺了她的心事,一直都不敢說話,直到兩個人走到一處,琥珀突然說道:“小姐,你看——”

周厚芳回過神來,衝著琥珀手指方向看過去。

那是一處風乾的水泥路。

有人推著板車走在那上面,板車竟絲毫不抖,如履平地一般。周厚芳乾脆快步走過去,直接踩了上去。

琥珀連忙也跟上去,感受著腳下那平整光滑如石板路的觸覺,她不由大駭道:“小姐,這水泥路真夠平整的!竟然跟咱們家裡的青石板路差不多!若是真按那位山大王說的,咱們金州府全都鋪上這種路,那馬車豈不是能跑著飛起來?”

周厚芳一步一步走著,感受著,她眼睛微微眯起,抬手遮住陽光。

風,輕輕的吹起了她的頭髮。

她似乎看到了很遠的未來。

而此時此刻,她的心中突然湧現出了一種神秘的力量。隨後她做了一個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決定。

人生這麼長,她周厚芳…想賭上自己的命去搏一把。

搏什麼呢。

前程?金銀?地位?

不,她要為自己的自由而戰!

那女子偏過頭來,臉上有一抹輕快的笑意,她對身邊的琥珀說道:“走吧,我們回家。”

見周厚芳回家路上一直一言不發,琥珀提心吊膽。

她生怕周厚芳當真聽信了那個山大王的話,拋家舍業的跑去造反。如果那樣的話,她該怎麼辦,她只是一個小小的丫鬟,主子出事,她又哪裡能好過?

說不準會被夫人直接打死?

眼看要到家門口,琥珀才沒忍住,問了一嘴:“小姐,你不會真的打算去幹那勞什子縣令吧?”

周厚芳笑著說道:“你先前不是還說我有本事,比常三姑娘強,怎麼現在比我還愁眉苦臉?”

“小姐,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跑去造反啊!那樣的話,夫人和老爺不會放過你的!您再想想姑爺,您可下個月就要成親了!”

周厚芳想了想常大郎。

卻只想到她還沒過門,他就有了兩房小妾的事情。

甚至那常大郎生怕她入門以後阻礙他和表妹郎情妾意,明明兩個人婚期已定,他卻還是不顧一切的將他那表妹在婚前抬進了門子。

猶如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她臉上,讓她還沒進門就在常家成了笑話。

若不是那常大郎的娘過來伏低做小,又增加了聘禮,擺出一副非她不可的態度,想必父親母親也會心中窩火。

再窩火又如何?三書六禮都走完大半,只剩最後一個親迎。既成事實,即使男方再不堪,她也只能捏著鼻子嫁了。

現在想想,對於徐振英突然攻入金州府而耽誤了婚期這件事,周厚芳心中竟覺得慶幸。

還好,給了她一線喘息之機。

周厚芳只含糊對琥珀說了一句:“如今大周朝風雨飄搖,到處都在打仗,咱們金州府也落入了賊人之手,這婚事能不能成還不一定呢!”

琥珀一聽,心裡總有些惴惴不安。

她聽著小姐那意思…好像並不想嫁姑爺啊……

可是這婚姻已是既成事實,等那山大王一走,或是兩家老爺放出來,他們肯定還是得完婚啊。

難不成小姐還有其他想法?

周厚芳回到家的瞬間,就察覺到屋內詭異的氣氛。

丫鬟們全都低著頭,屏氣斂息,頗有戰戰兢兢之味。

周厚芳瞧著有些不對味,很快穿過影壁,就看見了常夫人身邊的管事嬤嬤,她如銅牆鐵壁般攔在周厚芳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隨後微微福身,語氣卻頗有些倨傲:“姑娘,眼下這金州府亂得很,您無事還是在家裡的好。”

琥珀癟了癟嘴,很是不服。

這還沒過門呢,就已經拿腔拿調的管起了她家小姐!更何況這婆子還不是小姐的婆母,不過是婆母身邊的心腹嬤嬤罷了。

不過礙於對方身份,琥珀自然不敢造次。

倒是周厚芳微微福身:“嬤嬤教訓得是。”

周厚芳心裡已然清楚,宴無好宴,這常夫人每次上門準沒好事。

這次怕是她去考吏員的事情被婆家知道了。

轉念之間,周厚芳已經將門後會發生的各種可能在腦海裡過了一遍。

果然一進屋,常夫人端坐首位,一身的富麗堂皇,而母親則一臉賠笑,十足討好。

屋內的丫鬟們各個如臨大敵,大氣也不敢出半口。

只因那常夫人面色不虞,神色有些低沉,一看便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周厚芳上前行禮,剛剛坐下,就聽見常夫人尖著嗓音發難:“厚芳,若不是採買的丫鬟們提起,我還不知我常家的嫡長媳竟然投靠了反賊!你自己說說,那府衙門口布告欄裡那個周厚芳,到底是不是你!”

周厚芳毫無懼色,“沒錯,是我。”

“你好大的膽子!”常夫人蹙眉,長袖一拂,杯盞碎裂,滿屋人不敢言語,“你還記不記得你自己是什麼身份!你父親乃金州府從五品的通判,如今被那反賊害得生死未卜,你竟然屈身侍賊!若是朝廷知道,你們周家將全部被視為反賊,誅你們九族也未可知!到時候若牽連我常家,修怪我無情!”

周夫人眼中滿是驚懼,抓著常夫人的手說道:“親家母,你要怪便怪我,是我讓厚芳去的。我家相公還關在牢裡,不知生死,我家婆母也急得病發。我們派去的人根本進不去大牢,那獄卒也全換成了那反賊的人,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

周厚芳不忍母親苦苦哀求,上前扶起母親,只對常夫人說道:“夫人不想知道常大人的近況嗎?”

常夫人一下愣住。

她向來知道周家這個女兒心氣兒高,她怕將來周厚芳強勢,壓著自己兒子,讓自己兒子時常被管束,因此並不願這門婚事。

望著眼前看似柔弱,實則剛強的周厚芳,她也什麼都顧不得了,只道:“難不成你打聽到了他們情況?”

只一句話,周厚芳便穩定住了興師問罪的常夫人,反而主動掌握住局面。

周厚芳趁機將母親扶好坐在椅子上,隨後才緩緩道:“我借考試之機接近了徐振英,隨後單獨見了她。從她口裡得知了父親和常大人的近況。夫人放心,他們在大牢裡一切都好,徐振英的人並未故意折磨他們,一應飲食和生活皆有人照料。”

“那…”常夫人一下來了精神,絲毫不提方才的事情,只追問道,“那他們什麼時候能出來?”

“近期內怕是不行。徐振英自入城以來,從不濫殺無辜,在嵐縣和曄縣那邊口碑極好。因此她的話還是信得過的,她說為了避免父親他們鬧事,只有先暫時將他們關押。至於什麼時候放出來,我猜測是要麼朝廷來援兵攻打金州府,要麼是徐振英在金州府完全站穩了腳跟。”

“天爺!”常夫人絞碎了錦帕,“那天殺的反賊!”

說完,常夫人又期待的望著周厚芳,“那…可允許我們探視?”

周厚芳眼皮一掀,看著常夫人,“夫人,她身邊現在十幾個士兵跟著,我如今不過是藉著考吏員的機會才和徐振英說上話,往後怕是見一面都難,更別說提出探視的要求。”

常夫人有些恍然的坐回椅子裡,“難不成就沒法子了嗎?”

周厚芳故意頓了頓,任憑常夫人和母親兩個人相對啜泣不止,她才微微嘆一口氣,欲言又止的說道:“法子倒是有,不過得看敢不敢丟掉咱們兩家的臉面。”

常夫人立刻停止了啜泣,望著周厚芳似瞬間找到了主心骨,“你說說,是什麼法子,只要能救我家老爺出來,這臉面不要也罷!”

就連周夫人也道:“厚芳,你向來有主見,有什麼法子你先說說。”

周厚芳忍住心中激動,面上露出羞愧的神情來,“事到如今,我也不瞞兩位長輩了。方才我去見了徐振英,也問了父親的情況,她似乎很器重我,極力勸我出來為她做事。”

常夫人面露不虞,卻忍住沒有訓斥。

“我當然拒絕了她。我乃金州府堂堂從五品通判之女,絕不能做出讓父親蒙羞之事。”周厚芳一臉義憤填膺,“可是她卻說,若我出來做事,她可以許我一個月探視一次。”

周厚芳故意頓下,隨後去看主位那兩位的臉色。

果然見常夫人緊繃的肩似微微鬆動了些許。

很好,看來有戲。

她便繼續說道:“後來我在回來的路上仔細一想,我為反賊做事也未嘗不可。”

見常夫人瞬間臉色陰沉下去,周厚芳連忙說道:“我去做事,常家和周家臉上是不好看,我們也難免被人指指點點,甚至有可能將來還會被朝廷問罪。但是,此事有利有弊,全看我們如何在其中周旋。常伯父和爹爹丟了金州,即使朝廷派兵出援,無論是什麼原因,兩位長輩怕是也免不了被陛下斥責,輕則為陛下不喜,重則降職下獄,這都還是輕的。所以,兩家之危不在此刻,而在朝廷援救之後!”

這話說得常夫人臉色一緊。

對啊,一個偌大的金州府丟了,無異於重重的打了朝廷臉面,事後肯定要有替罪羔羊。

如此說起來,常家之危還在後頭!

“但是如果此時我藉著這次考吏員的機會,接近徐振英,假意投誠。若能打聽到其中機要,在朝廷大軍來援的時候提供情報,也許能挽救兩家人性命,甚至是加官進爵也未可知——”

周厚芳明顯察覺到常夫人眼前一亮!

而母親則是一臉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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